第 7 章[修]
兩人說話間，男生轉身離開。
程亦珩望向男生背影，回眸問：“你拒絕他了？”
幸池下意識：“嗯？”
程亦珩露出疑惑的表情：“難道不是你拒絕他了嗎？我剛聽你說你不隨便交朋友，難道不是他想跟你交朋友，你拒絕他了嗎？”
幸池沉默地望着程亦珩，忍了片刻，沒忍住問：“你覺得他真是想跟我交朋友？”
程亦珩目露不解，看起來依舊疑惑。
幸池覺得程亦珩有點……嗯，單純。
不過可能直男確實不會往這方面想，可能是他太直了，想不到這種層面，幸池想不到自己也有感嘆別人太直的一天。
他輕呼口氣，打算把這個話題囫圇過去，不知道也好，免得幸池解釋，誰知道沒等幸池開口，忽聽程亦珩道：“難道你的意思是……”
程亦珩的表情有點恍然，像是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
幸池好奇他猜到了什麼，問他。
程亦珩轉眸朝他看，桃花眼裏的神色溫柔而靜謐，以及帶着一點淡淡的求知慾：“所以他是看上你了嗎？搭訕你想認識你，跟你做那種朋友？”
“……”
知道你明白了，倒也不必說得那麼清晰。幸池默默移開目光，沒法再跟程亦珩對視下去。
程亦珩卻接着問：“那他為什麼……”
他好像也不太知道自己想問什麼，說到一半頓住，許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事情比較震驚。
嗯，第一次？幸池表示疑惑，程亦珩真是第一次知道嗎？
他自己長成那樣，模樣氣質並不比幸池差，甚至性格和為人處世明顯優於幸池，怎麼會沒接觸過這種事，說不定他自己就被男生表白過，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也有可能確實沒接觸過，幸池不太確定。
他詫異地望向程亦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聲：“沒有男生……嗯，接近過你？”
程亦珩露出思考神色：“好像有，不太記得了。”
這都能忘？！幸池震驚。
程亦珩笑看着他：“真不記得了，這些年跟我表白的人有點多，有的男生確實是來跟我做朋友的，是真朋友，所以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有男生對我表示過那方面意思，可能有，但我沒看出來，以為他真是來跟我交朋友，或者有男生跟我表過白，我拒絕完就忘了，所以印象不是很深。”
幸池覺得程亦珩真是心大，這要是剛才那個男生接近的人是程亦珩，很可能程亦珩真以為人家跟他交朋友，怪不得有人說程亦珩到處都是朋友。
這傢伙也太危險了吧，怎麼一點防備心都沒有，這要是被哪個有心人接近，不得被人連皮帶骨啃得渣都不剩。
幸池有點替程亦珩憂心，慶幸程亦珩還好沒遇到他這些年遇到的人和事，不然說不定他早就被那些人套走了。
最終幸池拍了拍程亦珩的肩膀，提醒：“你還是注意一點吧，看你身邊的人是真想跟你交朋友，還是對你懷有別的心思。”
程亦珩深深看他一眼，頷首、微笑，說得真切：“你也是。”
幸池奇怪地瞥他一眼，收回目光，理所當然：“我當然知道。”他這些年又不是白過的。
程亦珩沒說話，過了會兒笑問：“這種事情你遇的多嗎？”
他神色好奇。
幸池隨口答：“還好吧，不算多，也不算少。”
幸池知道這些鐵直男，肯定會對這些事情好奇，畢竟這是他們沒接觸過的領域，就算不想踏足，好奇在所難免，好奇是人的共性。
以往有人知道幸池經歷的這些事情，即便只是知道冰山一角，也要問東問西。程亦珩就算平時再淡定克制，溫和有禮，遇到自己沒怎麼涉及的事情，肯定也會好奇，畢竟都是凡人。
幸池表示理解，並在程亦珩問出下一個問題時，保持耐心，給他透露一點。
程亦珩：“你一般怎麼拒絕他們？”
幸池：“嗯……就直說啊，大部分知道我是直男的都不會來糾纏。”
“那……還有小部分？”程亦珩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幸池鎮定的表情變得有點難言，非要說的話，程亦珩覺得他像是吞了蒼蠅。
幸池：“還有一部分就冷處理，聽不懂人話非要來糾纏就讓他滾，不滾揍到他滾。”
程亦珩覺得幸池做得非常對，但他有點意外：“你還會揍人？”
“不是我揍。”幸池偏頭避開程亦珩的視線，看錶情不太想提這事。
程亦珩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下去，但他實在好奇，沒忍住順着心意問下去：“那是……”
幸池卻不說話了。
真不能再問了，程亦珩克制住自己，想要找個話題把這個話題蓋過去，誰知道幸池開口：“我的幾個朋友，還有一些……”
“……喜歡我的人。”
幸池說這話時的表情依舊有些難言，讓程亦珩懷疑他中學到底經歷了什麼事，但他知道自己真不能再問下去，夠了。
於是他適時收聲，換了一個不那麼深入的問題：“你朋友很多嗎？”
這個問題讓幸池的表情好了許多，他平靜下來道：“還好。”
而後又改口：“不多。”
看向程亦珩：“肯定是沒你多。”
天知道，幸池說這話只是單純陳述，沒有任何調侃嘲諷的意味。他跟程亦珩待在一起的這一周，走到哪兒都有人跟程亦珩打招呼，連帶着把幸池也問候一遍，搞得幸池非常尷尬。
通常幸池那個時候就站在邊上不說話，木着臉充當一個合格的背景板，只是這個背景板過分帥氣，讓人無法忽視，幸池依舊會接收到不少搭話，好在程亦珩仗義，知道替他把那些問候擋過去。
程亦珩聽到這話並沒有誤會，望着幸池輕笑：“其實我的朋友不是很多。”
幸池轉過目光盯着他，目光幽幽，眸色漆黑。
程亦珩從中看到了對自己的控訴，他不由失笑，點頭道：“真的，我沒騙你，我怎麼可能騙你。”
幸池不信。
程亦珩繼續道：“你看到的那些不是我的朋友，只能算是以前的同學或者校友。”
程亦珩是本地人，小學讀的私立，初高中自考的市內最好的中學，一路下來積攢了不少校友，而這些校友有很大一批人進入這所大學，導致程亦珩熟人數量眾多，因此才造成程亦珩到哪兒都有人認識他的現象。
“那也不至於從往屆到下屆都認識你吧。”幸池嘟囔，說著愣住，意識到什麼望向程亦珩，“你以前是不是很厲害，我說得是你中學的時候……”也可以加上小學。
程亦珩謙虛：“還好。”
也就是當過好幾年的年級第一，參加過大小無數競賽，上過很多次頒獎台，升過很多次國旗，站過很多次演講台，以及……被多個老師在其他班上反覆提及。
幸池聽完瞠目結舌，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程亦珩走到哪兒都有人認識他了。
要是他中學有這麼一個人，他能記人一輩子。
“所以跟你打招呼的那些人，其實……”幸池把後面的那句話咽回去，其實你很可能不認識，那你怎麼……
還好像跟人家很熟一樣。
幸池想着愣住，好像也不是很熟。
仔細想想，每次別人給程亦珩打招呼，叫程亦珩的名字，程亦珩在做什麼，都會轉過目光回對方一個微笑，然後收回目光繼續做自己的事。
當時覺得沒什麼，現在想想似乎有點程序化，別人跟程亦珩寒暄，他也是應聲居多，很少提問，別人喊他名字，他也只是點頭，很少去喊別人的名字。
別人問他認不認識自己，還記不記得自己，他通常頷首回復，外加微笑，卻從不說你是誰。
當時幸池只感嘆程亦珩厲害，竟能記得這麼多人，認識這麼多人還被這麼多人認識，此刻想想，很可能只是別人單方面認識他，他並不知道別人是誰？
是這樣嗎？
幸池為自己的發現感到詫異，他前段時間，因此說在此刻之前，他一直覺得程亦珩人緣好、性格好，朋友多。
程亦珩人緣好，性格好是真的，但不是幸池以為的那種好法，朋友多，也不是幸池以為的那種多法。
這跟幸池以為的不太一樣，他覺得自己直到現在好像才看清程亦珩一點，程亦珩的好形象在他心裏崩塌一點，卻又從某種角度，以另一種方式立起來。
較以往立體，生動。
幸池沒忍住問：“你為什麼說你朋友不多？”
就算拋開同學校友、和一些和程亦珩打招呼單方面認識他的人，剩下的應該也不在少數，程亦珩為什麼說他朋友不多。
程亦珩輕笑：“因為很多都是點頭之交啊，不是他認識我，我認識我，或者他對我有好感，就是朋友的。”
“不僅他要認可我，還得我認可他，對他有好感，我們得聊得來，他合我心意。”
“可是我聽說很多人都跟你聊得來……”幸池說著明白過來。
哦，他們跟程亦珩聊得來，不代表程亦珩跟他們聊得來。
幸池之前聽過一個觀點——
當你跟一個人聊天很愉快時，不代表你們合拍，很有可能對方雙商遠高於你，在向下兼容。
是對方優秀，不是你們聊得來。
想到這兒，幸池心梗住了。他發現自己跟程亦珩也挺聊得來，這些天一直覺得跟程亦珩相處很舒服，難道……
幸池心梗住了，突然有點沮喪，提不起說話的勁。
程亦珩本望着前方，忽然側目過來，聲音帶笑，語氣隨意：“說實話，雖然我們相處時間不長，我卻覺得跟你說話很舒服，好像認識很久一樣，蠻聊得來，相處也很愉快，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還是只我有這樣的感覺，你在配合我？”程亦珩的笑容變淡，神色有些低落，“要是這樣……”
幸池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連忙打斷：“沒有。”
他看着程亦珩認真道：“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真的？”程亦珩眸光亮起來，聲音比方才熱情一點兒，“那真是太好了。”
似乎覺得自己過於激動，程亦珩壓着笑容清咳一聲，剋制道：“抱歉，好久沒遇到合得來的了，有點高興。”
幸池想程亦珩以前都過的什麼日子啊，這再次顛覆幸池對他的印象。
難道程亦珩說的是真的？他真沒幾個朋友，所以才因和幸池合得來而這樣高興。
這讓幸池對他有點同情，覺得他和自己有點像，幸池的朋友也不多，跟他交心的更是少之又少。
同時幸池又有點高興，有種被人看重和特殊對待的滿足，畢竟那麼多人想跟程亦珩做朋友，程亦珩卻想跟自己做朋友。
優秀、被很多人喜歡的程亦珩跟自己合得來。
想想就讓人心情愉快。
幸池突然理解中學時期，為什麼那麼多人嫉妒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了，又為什麼明知道他不好接近還要擠破頭地靠近。
原來被比自己欣賞的人認可是這樣一種感覺。
輕鬆、滿足，讓人想要膨脹。
幸池嘴角很輕地翹了翹，看向程亦珩，語氣帶着不自知的和悅：“沒事，我能理解，我也很久沒交新朋友了，我感覺跟你很合得來。”
程亦珩再次露出笑容：“那我們互相認可，算朋友了嗎？”
幸池：“當然。”
“前幾天就算了。”他補充。
“好。”程亦珩笑容變明顯，凝視幸池緩緩道，“那作為朋友，我是不是可以多了解你一點兒了？”
“當然……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