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蕭遠山吹着口哨,從食堂慢悠悠晃回來,便見陽台上趴着一群男生可憐巴巴望着他。

拖長聲調:“蕭哥——”

蕭遠山瞭然,嘆口氣:“你說你們,好端端地惹他做什麼?肆兒脾氣一上來,驢都沒他能踢。”

說完這句,他被自己成功逗笑,抬手招呼大家進門:“行了,那就是個萬年沒對象的直A,咱不和他計較,走吧走吧,等會老杜來了……”

明天九月一號才正式開學。

但高三在此之前,已補足一個月的課。

周末還被佔去開學考,半天假也無。生產隊的驢都不是這麼個壓榨法。

這場晚自習註定人心浮動,老杜一踏進教室,正打算叫科代表投影開學考的答案,便見大家眼睛亮亮望着他。

“怎麼?”老杜挑挑眉,“要造反呀?”

不知誰在底下叫了一聲:“看電影!”

而後形成洪流之勢:“看電影!看電影!看電影!”

大家越鬧越起勁,老杜臉一板將答案丟在講桌上,眾人惴惴時,忽見他老臉綻出一個笑容:“行,今晚放個電影,就當最後放鬆一次,以後想看可沒有了。”

大家歡呼老杜萬歲。

老杜叫班長上來挑個電影,大家挑來挑去定了個最新上映的外國科幻片,老杜背着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叫生物科代表去他辦公室數資料,自己則同回辦公室抽會兒煙。

老杜一走,班上更炸了。

不過為避免陰魂不散的劉主任又晃到二班來,電影龍標一出現,雜音便漸次消無。

顧放不太看電影,只是第一次在學校碰到這種經歷,覺得新奇。心裏卻藏着事,屢次伸手摸到桌洞裏的吐司,又思索何種難題似的,皺眉塞回去。

不吃晚飯,真的不餓么?

教室關了燈,只有投影閃着幽幽的光。

顧放餘光瞥見路肆揉着頭髮抬起頭,神色在黑暗裏辨不分明,戴上耳機,單手撐了會兒下巴,又闔上眼皮。

淡藍的光落在他單薄的眼瞼上,波光一樣流動,有一種令人着迷的光影美。顧放一向為光影與色彩着迷,手心發癢,有種衝動,想把這幅畫面永遠留在紙上。

還有聲音。

為避免被其他班投訴,電影聲音不大,傳到最後一排已淪為男生們打遊戲的背景音。

窗外綠藤間蟬鳴聲,身後空調呼呼風聲,與同桌清淺的呼吸聲,一起構成顧放關於那個夏天的全部記憶。

終於不再是白色,寂靜,和消毒水氣味。

下課鈴響後,一班、三班的人不斷“路過”。

有人甚至趴在窗邊蹭電影:“理實班果然不一樣啊,考完就看電影,羨慕!”

其實應該一開始說“謝謝”的時候,順道就送出去的。

顧放把吐司塞回桌洞,懊惱地盯着電影。

悔不當初。

他抽了瓶AD鈣出來,慢吞吞撕開吸管,往裏狠狠一插。

“顧放,顧放。”有人輕喚。

轉過頭,蕭遠山抬起下巴示意後門:“外面有人找。”

顧放看過去,樂嘉瑜在招手,一個十一班的男生跟在他身後。

吸着那瓶AD鈣晃出去,樂嘉瑜二話不說,把兩杯奶茶塞他手上:“一杯西米芋泥給你的,另一杯你同桌的。”

顧放眨了眨眼,眼底流出微微不解:“你送的?”

這人晚飯時不是還說路肆壞話?

“你那杯我送的。”樂嘉瑜眼神示意那個有些臉紅的小男生,顧放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甜味,Omega的信息素,“喏,另一杯他送的。”

顧放壓下對信息素湧起的反感,面色平靜,點點頭,又問那男生:“不帶點話么?”

男生靦腆地笑笑:“不用啦,貼了紙條的,真的非常感謝。”

顧放嗯了一聲,停了停:“沒事。”

他回教室后,男生揪了下樂嘉瑜的袖子,臉色通紅:“哇,樂嘉瑜,你發小真的長得好好看呀!而且好高,我從沒見過這麼高的Omega,有一米八了吧?還很高冷,和我男神一樣,都是禁慾系那一掛的!”

此人男神,極不長眼,乃路肆也。

樂嘉瑜嗤了一聲,以示不屑:“不要拿我家放放跟那人比,比不了,沒人比得了。”

“不過,”樂嘉瑜眼底也透出些許疑惑,“他平時,也沒這麼高冷的,奇了怪了,今兒怎麼了。”

路過三班時,後門幾個男生在拍籃球,其中一個倚門玩手機,忽然抬頭喊住他們:“樂嘉瑜,問你個事。”

“有事說事。”樂嘉瑜嫌惡地看了眼擋道的他們。

“顧放是不是轉到我們學校來了,就在二班?”景星野抬頭,手機的光幽幽映着他的下頜。

“嗯。”樂嘉瑜說,“你看到校論壇了?”

“一個晚飯時間,貼子就火了。”景星野抬抬手機,眉揚起,“他出院了為什麼不去外中,跑來這所狗屁學校?”

樂嘉瑜正想回答“你管呢”,忽然想起剛才去二班找顧放時,最後一排齊刷刷看過來的男生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想不到,理實班之一的二班居然有那麼多混子似的A。

樂嘉瑜頓時變換口風:“你既然在隔壁,平時幫我多照顧一下放放,不然我就告你家長。”

景星野嗤了一聲,沒搭理。

樂嘉瑜捏着拳頭,威脅道:“如果你敢欺負我家放放,我就揍你。”

景星野轉了圈手機,想起從小到大的經歷,手指忍不住顫了顫:“如果我敢,早被我家長斷生活費了好不?而且顧放那性格……誰敢惹他,找死么?”

樂嘉瑜想也是:“諒你也不敢。”

他們那個圈子,誰敢惹顧放不高興,不等顧放家長發話,自家家長就會叫混小子們哭出聲來,隔日再被揪着領子登門道歉。

畢竟……

惹不起。

顧放回來時,見一群人擠在自己位子上。

準確來說,是圍在最角落。立式空調旁擺了個粉色收納箱,帶小輪子,可滑來滑去,顧放一開始便猜是同桌的。

此刻眾人便圍在那收納箱旁,翻找着各類零食,薯片、餅乾及各式飲料應有盡有,顧放還見一人抱了桶泡麵,將收納箱裏的二維碼一掃,便沖路肆一揚手機:“路哥,掃了哈!麻辣牛肉的沒了,明兒記得幫我補啊!”

顧放新奇地看了會兒,抽出椅子,不及坐,指尖蜷縮片刻,垂着眼將奶茶推至對面。

路肆正吃着餅乾滑手機,淡眸微撐,投來詢問的視線。

“有人送的,”顧放偏偏頭,補道,“十一班的。”

路肆臉上看不出神情,下頜點了點,扯過杯身的紙條掃一眼,將紙條隨意攏進桌洞。頭仰后喊了聲陳藝,叫他把奶茶消化掉。

有免費奶茶喝,陳藝顛顛兒地便扔下手機來了,走前還故作嘆息:“暴殄天物了簡直,不知道咱路哥堅決抵制早戀的么?”

路肆涼涼瞥他一眼。

陳藝吃人嘴短,麻利滾了。

顧放看了看他桌上的餅乾,神思不屬地坐下。

看起來有點干,不配點水么?

上課鈴響起,覓食的人群依依不捨自角落散了,粉色收納箱已被掃蕩一空。

顧放沒滋沒味地繼續看電影。教室各處,悉悉索索傳來撕零食袋的聲音,他順手戳開那杯草莓奶蓋,剛攪了攪,一盒餅乾越過桌線,藉著投影的光微微看清,是沒吃過的那一頭。

“要麼?”他微怔,聽見同桌淡聲問。

大概是,偷看他餅乾被發現了?

顧放忽然想到分享這個詞。一個完美的贈送理由。

路肆有點輕度近視,沒戴眼鏡,抬頭看屏幕只隱約辨得出色塊。斑駁而雜亂。

聽見桌線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作不經意地偏頭,見男生伸出手,很快揀了小塊餅乾,又輕聲道謝,客氣而禮貌。

路肆懶懶散散地拖回餅乾盒,卻見方才還家教良好的男生,嘴裏叼着塊餅乾,不及咽下,便趕忙從桌洞裏抱出一大袋吐司和AD鈣,獻寶一樣推給他。

顧放趕忙咽下餅乾。

“要麼?”

一樣的話,他定定望來的眸子卻晶亮明璨,無光時眼瞳轉為深藍,宛如深海,臉上微微透出紅暈。

這是分享?

……雖然看起來,交換物並不對等。

路肆冷眼審視推來的東西,好一會兒,鬼使神差點頭,收下那袋吐司和兩瓶AD鈣。

漂亮,麻煩。

對新同桌的認識,路肆在心裏又添了一筆。

……人傻錢多。

九點多放學時,顧放跟着人流下樓。

十二中的設計是這樣,一二班為首,在最高的一層。六個班一層樓依次往下,五層樓,高三總共三十個班。

匯入人潮,尚未摸清路線,顧放便發覺稀里糊塗已走出東門。小顧總的車很顯眼,夜色和霓虹里明晃晃的亮黃色,一輛設計酷炫到沒朋友的超跑,整個停車場最亮的崽。

走近時車門自開,小顧總正對着哪個男友還是女友的,撩着語音,見他進來,只瞄了眼提醒系安全帶。

“小叔。”顧放喊了人,把書包擱到後面,低頭看到消息,樂嘉瑜問他找到停車場沒有。

他身上應該沒哪點,看起來像生活白痴?

顧放回了句上車了。那個分達群放學后一直在冒消息,他粗略掃過,想找有沒有最新的路肆照片,卻瞥見自己名字。

-好多A和B在問新校草號誒。

-隔壁六中都跑來問咯。

他們這個群進去要實名,避免非O混入,所以群里的人都知道顧放的號。

樂嘉瑜啪嗒啪嗒便冒泡了。

-不準給!

-想要,叫他們自己來問!

-想走捷徑門都沒有!

顧放倒是很在意。他們這個“校草”,是沒有評選標準的么?

就晚飯到放學這會工夫,這倆字在群里便指代過不下三個人。

除他,就是路肆和景星野。

顧放其實有暗戳戳分析二人的人氣值,總體而言,大家都贊同單論帥,或單論拽,路肆勝校霸一籌。

但談到最理想的對象,校霸居然完勝路肆。

顧放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看來看去,居然是家世和性格這兩欄給景星野拉了全滿分。

……?

顧放唯有置於沉默。

[TS老年協會]

-兄弟姐妹們!明兒又是周一啦!

-樂隊表演還是照常?

-當然!

-我群管理員消息渠道極可靠,牛逼!萬歲!

顧放壓平的唇角終於翹起,也回了個牛逼.jpg。

抬眼,已匯入校外車流,下了坡道。

顧漸瀾終於回完那些鶯鶯燕燕,揚了揚眉:“放放,帶你去看看新家?”

顧放摁滅手機,看了他一眼:“東西都搬完了?”

“你小叔的效率還不放心?”顧漸瀾拍了下方向盤,昂着下巴,“就差離你們學校近的那套,還得再空置一周,換完空氣就能住了。到時候你走幾步就到,免得這邊來迴路上堵。”

“對了,”顧漸瀾打了個彎上高架,想起什麼,“那堆花,你奶奶給你寄過來了,說是她園子裏現剪的,專給你挑最好的那幾枝。”

顧放眼底蘊出笑意:“等會兒我跟奶奶視頻。”

顧漸瀾唉了一聲:“等我走了你再打哈,不然又拿相親叨叨我,那老太太。”

一個電話打進來,應付完鶯鶯燕燕,小顧總又嘆息着應付起工作。

“我就不進去了。”拐進別墅區后,車停在門口,顧漸瀾幫他順手解開安全帶,嘆了口氣,“這車我這輩子就沒開這麼穩過。”

顧放聽了忍不住笑:“那你這輩子也太短了吧?”

“錯!”顧漸瀾也下車,拍了拍車身,“明兒我就換了,是它這輩子在我手上到頭啦。”

顧放掃了眼:“我看着挺好的。”

顧漸瀾就仨字:“開膩了。”

顧放去提書包,轉身見顧漸瀾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大捧花:“放放!看!”

顧放彎了彎眼:“奶奶送的?”

顧漸瀾急了不給:“誒,咋啥都是你奶奶送的?”

“逗你的,小叔。”顧放安安靜靜站着,目光轉過那捧開得極盛的花,捨不得離開,“荷蘭鳶尾,奶奶的園子裏可沒種。”

“賀咱們放放開學,”顧漸瀾也笑,將花遞給他,“順利重返校園生活!”

“喏,給你。”

路肆繫着圍裙,站在櫃枱后,將一小盒奶油蛋糕和一瓶AD鈣裝在膠袋裡,遞給抱花的女孩。

女孩一身初中生校服,十二三歲的年紀,將花遞給店長簽收,才慢吞吞瞥了眼膠袋:“你們店打折?”

路肆晃了晃袋子,眼眸也在暖黃色的燈下淡淡地晃:“快拿走,後面還有客人。”

女孩接過袋子閃到一旁,兩手揣着兜等他,膠袋晃在外面,表情很拽。

有和她穿一樣校服的兩個女生,進店后視線撞上她,有些驚喜地喊道:“路柒!你怎麼在這?”

路柒抬起下巴,示意櫃枱后利落打包的大男生。

“等我哥。”

倆小女生望向路肆,驚訝地啊了一聲,霎時浮出紅暈。

待她們買完東西,店長說可以下班了,路肆解着那條棕色、有小熊耳朵的圍裙,路柒才開口道:“你沒必要給她們打折,我和她們又不熟,錢還算到你工資上。”

路肆涼颼颼地睨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繼承自他們老爸,很細長的一對鳳眼,眼尾微微上翹,因而眯起時,無端增添一種凌厲感。

“你在你們學校,”路肆淡淡反問,“有熟的人么?”

路柒也有點怕看他的眼睛,別過視線,嘟囔道:“你給她們打折了,她們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和我熟起來。”

“你不爭取,當然這樣。”

路肆跟店長告了別,提了書包和琴箱出店。

蛋糕店就在十二中初中部斜對面,路柒下了晚自習就過來,一起回家。今天是順道送花店的單子。

“哥,你明晚還演出么?”

路肆嗯了一聲,有些睏倦地打聲呵欠。

“噢。”路柒翻了翻膠袋,找到吸管去戳那瓶AD鈣,“我沒見着你們店賣這個啊?”

路肆偏頭,目光也落在那瓶身上。

垂着眼,聲音放輕:“同學那順來的。”

路柒點了點頭,沒放在心上。

拐過彎,走進東門市場,忽聽她哥問:“好喝么?”

她隨口應:“酸酸甜甜的,還成吧,一般小孩兒都喜歡。”

收攤后的市場行人稀少。

路肆鼻子裏驀地發出一聲氣音似的笑,極短促,帶着興味或其他什麼。路柒還沒品出後者,那笑聲便戛然而止,猶如樂曲忽然摁下終止符。

“你笑什麼,哥?”路柒眼底流出不解。

“就覺得好笑。”路肆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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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O變A后被我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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