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主

天堂的拂曉金星自願墮落為魔，並在創世大典上帶走了眾多天使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三界生靈的耳中。事實上，天空中三分之一的星星墜落，在夜幕中劃出的浩大流星群太過壯觀，以至於沒有哪個生靈會注意不到。

路西法說到做到，他之前對大惡魔說他能擁有一支墮天使大軍，於是創世大典當日，路西法便真的帶回來了一支墮天使大軍。

孤身一人闖天堂，安然無恙回地獄，這樣的壯舉恐怕也只有路西法能做到了。地獄的惡魔們一邊在心裏讚歎路西法的行動力，一邊又在心裏嘀咕地獄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果不其然，在路西法回到地獄的當天，他就向全地獄宣告了自己要在地獄稱王這個重大消息。

就在普通惡魔猜測地獄原本的大惡魔會不會進行抵抗的時候，五個大惡魔出面支持，表示這個決定真是太好了，地獄就缺一個合適的領導者，其放棄抵抗的速度之快，讓普通惡魔一度懷疑他們是不是之前就被路西法威脅過。

原本的副軍團長薩麥爾現在正式成為了墮天使軍團的團長，“死亡天使”凶名在外，誰也不敢不長眼地在這個時候上去挑釁路西法的權威，惹怒這位忠心耿耿的墮天使。

墮天使瑪門在撒旦的許可下帶領眾多天使惡魔開採地獄的礦石，並以最快的速度建造出了撒旦的居所“萬魔殿”，與此同時，路西法宣佈要與天堂正式開戰。

聖戰爆發。

與向好發展的地獄不同，創世大典一戰後，米迦勒接替墮落的路西法成為了新一任天國副君與熾天使長，追隨路西法而去的天使被永世放逐，再不能踏入天堂一步。熾天使中，離開的別西卜和薩麥爾的職務被加百列和烏列暫時接管，貝利爾此前一直消極怠工，很早便把熾天使的職責撇得一乾二淨，可以說他的離去對天堂的影響並沒有前面兩位熾天使大，但少了貝利爾這個隱形戰力，還是讓梅塔特隆感到頭疼。

人手銳減讓天堂原本有條不紊的秩序瀕臨崩潰，更別提突然間得到大量戰力的地獄一方在路西法的帶領下直接開啟了聖戰，此刻正在兩界邊境與天使軍團打得火熱。據被迫匆忙上任的新天國副君、熾天使長米迦勒說，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個用。

“內憂外患。”梅塔特隆嘆息一聲，概括了天堂現在的情況，“路西法可真是給天堂出了個難題。”

但好在有神在，無論如何天堂都不會徹底垮掉。

一杯熱茶被遞到了他面前，氤氳的熱氣和撲鼻的茶香稍稍安撫了梅塔特隆略有些煩躁的心緒，他抬眸露出一個溫雅的笑容，謝過阿斯蒙蒂斯的體貼。他的副官拉斐爾在前幾日就奔赴前線，身為“治癒天使”的他當仁不讓的在這個人手緊缺的時刻擔當起了戰場上的最強醫療兵。

現在還留在天堂處理內部事務的熾天使，便只剩下了梅塔特隆和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將彎腰時散落下來的淺金色長發別到耳後，安靜地幫梅塔特隆整理桌上散亂的公文，溫和又帶着歉意的聲音從一旁響起：“抱歉。”

“殿下為什麼這麼說？”阿斯蒙蒂斯眼裏透出詫異。

“我本以為你會像別西卜他們一樣，跟隨路西法離開，”畢竟阿斯蒙蒂斯當時那番關於愛與欲的發言與天堂一貫奉行的觀念背道而馳，偏向性太強，讓梅塔特隆忍不住多想，“我為我當時的懷疑與不信任感到抱歉。”

“殿下不必為此感到自責，”阿斯蒙蒂斯眸光閃爍，寬慰似的笑了笑，並不在意梅塔特隆因太有責任感而產生的疑慮與道歉，“今早我去了水晶天。”

提起水晶天，梅塔特隆的注意力便被轉移到了上帝身上：“吾神說了什麼嗎?”

“祂說，這段時間要辛苦我們了，”阿斯蒙蒂斯將整理好的公文放下，“神似乎準備旁觀。”

梅塔特隆又想嘆氣了，這代表若非到了緊要關頭，譬如哪位熾天使同伴即將要死在戰場上，恐怕神不會出手。也就是說，現在他們要全靠自己來對付墮天之後的路西法和擁有了一支墮天使大軍的地獄了。原本的地獄擁有足夠甚至多於天堂的兵力，但惡魔內部並未產生一個能統領全地獄的最高領袖，加上惡魔自私好鬥的天性，導致每次聖戰惡魔要麼在戰場上像脫韁的野馬般亂打，要麼趁此機會向其他惡魔打擊報復。

但現在地獄惡魔聽命於路西法，有了總指揮，又有了昔日的天使軍團副團長薩麥爾制定戰術，地獄的戰鬥力轉眼間翻了幾倍。希望米迦勒他們能應付得過來。

阿斯蒙蒂斯沒有打擾陷入沉思中的梅塔特隆，他輕輕合上門扉，回到了金星天的居所。阿斯蒙蒂斯並沒有把實情全盤托出，譬如他站在水晶天的聖殿裏，看着上帝原本冰冷的神瞳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茫然，即使祂很快便把外露的情緒收了起來，但還是被細心的阿斯蒙蒂斯注意到了。

他察覺到上帝心情不好，而他或許知道祂煩悶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路西法等天使的反叛——這話說出去沒人會相信，上帝本人恐怕也不會認同——還因為上帝喜歡路西法而不自知。

很難說這份喜愛究竟有多深刻，但上帝的心確實因為路西法的離開而亂了，阿斯蒙蒂斯不願見上帝鬱鬱寡歡，也不願見原本感情深厚的上帝和路西法因為那個不可知的原因漸行漸遠。他不信路西法在創世大典上說出的墮落理由，那般突兀的話一定不是真相。

說他瞎操心也好，胡思亂想也罷，可無論如何，阿斯蒙蒂斯都不想看到他敬愛的兩個人形同陌路。可令人頭疼的是，路西法態度決絕，上帝又是個冰塊神明，指望着兩個現在都不會主動的傢伙靠自己重歸於好，那恐怕要等到地老天荒。

余光中閃過細微的亮光，好似星星在閃爍，阿斯蒙蒂斯拿出通訊水晶，清冽的聲音帶着笑意從剔透的水晶中傳來：“阿斯，我好想你啊。”

阿斯蒙蒂斯聽慣了他大膽熱情的話，但還是忍不住紅了耳根，他匆忙地“嗯”了一聲，權當做對那句“想你”的回應，掩蓋似的趕忙開啟了另一個話題：“殿下那邊——”話還沒說完，阿斯蒙蒂斯頓了頓，現在路西法已經墮入地獄，他好像不該再稱呼他為殿下，也不能像惡魔一樣稱他為陛下。但轉念一想，現在和自己通話的正是身為地獄大惡魔之一的尤維亞，與之相比，繼續用原先的稱呼也算不上什麼。

於是他接着道：“殿下那邊怎麼樣？”

阿斯蒙蒂斯和尤維亞認識已久，但對方拿到他的通訊水晶卻是最近的事。通訊水晶並不是阿斯蒙蒂斯主動給尤維亞的，惡魔手上的這塊來自路西法。昔日的天國副君擁有他的通訊水晶實屬正常，據尤維亞所說，這是他向路西法要來的賞賜——現在正值聖戰，這期間什麼樣的功績能換得賞賜，阿斯蒙蒂斯不願再細想下去。

顯然路西法並不擔心尤維亞與他的接觸會泄露地獄的情報，畢竟這太明顯了，如果真的泄露出去，第一時間就能追查到泄密人。尤維亞沒有主動說，阿斯蒙蒂斯也沒有主動問，如果忽略掉他們彼此對立的立場以及惡魔毫不掩飾的曖昧話語，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對普通朋友。

路西法確實與大惡魔簽訂了契約，但契約總是有漏洞可鑽的。不能危害地獄、不能違背撒旦的命令，但不代表任何與撒旦有關的言論都不能被談及。

“你為了他們可真是煞費苦心，”尤維亞低聲笑道，“一個好消息，陛下上次從深淵中出來后陷入了沉睡，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離開過萬魔殿。我猜測，他應該是被深淵之力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