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狠毒!!”趙宏年的妻子終於忍耐不住,跳出來憤恨道:“雲棉昨天可也把雲波打得不輕!臉都破相了,以後長大了找媳婦都難,我們還沒找你算賬呢!”
雲錦臉色倏的一沉,陰森森地盯着她半晌,在她忍不住怯縮時扯出一抹譏諷的笑:“那你也去報案啊,去找公安把我和棉棉抓起來,我倒要看看最後到底是誰要賠命!”
對方被她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還沒糾結住什麼更好的反擊,趙廣成就怒斥着大兒子趙宏年將她嘴給捂住了。
“小錦啊,別聽她胡說。”趙廣成轉過頭,小心地賠笑道:“這事是我們家的錯,我們也認,正好村長和村支書都在,你看……要不我們私下解決了,該怎麼賠就這麼賠,我趙廣成絕不含糊!而且棉棉現在也醒了,咱也沒必要鬧那麼大,鬧大了誰臉上都不好看啊你說是不是?”
雲錦聽出他的妥協和威脅,收起臉上嘲諷的笑,淡漠道:“不可能,我不需要你們賠錢,再多的錢,能買得起一條命嗎?”
更何況還是趙家的四條命。
在場任何一個不識字的人都能算出來到底是哪邊更划算。
也許是她的態度太堅決又太倔強了,趙廣成說了半天好話都不鬆口,搞得趙家人都不免有些着急,趙宏年乾脆拉住父親,轉身向旁邊站着的兩位村幹部求救。
“志剛叔,您幫我們和小錦說說吧,雲海雲濤四兄弟年紀小不懂事,現在也挨了打知道錯了,我們家願意賠償……您看能不能就做主讓我們兩家私下了結好算了?”趙宏年同樣態度誠懇,他甚至提出要帶雲錦去看自己家那被打得床都起不來的四兄弟。
村長聞言也為難的對雲錦說:“小錦啊,你看這……宏年說的也有理,要是真鬧到縣上去了,不光是我這個村長,就連大隊的那些幹部都要被下馬了才算完,你看要不給我個面子,這事就在我們村裡解決了怎麼樣?”
說著,像是怕雲錦繼續犟着,又趕忙承諾:“你放心,我和村支書一起給你當見證,該有的賠償絕對一分不能少,另外年後棉棉那丫頭不是要上學嗎?我做主,學費免了,之後再帶棉棉去縣城大醫院檢查一下身體,這費用村裡也出了,往後你們母女兩個遇到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只要能幫的,我和村裡大家絕對不含糊,怎麼樣?”
雲錦身形單薄地站在所有人中間,在村長的話語間也明顯偏向趙廣成一家時,慘然地笑笑:“如果早知道有這一天,當初我說什麼也不該來這兒的……你們才是姓趙的一家人,我雲錦和女兒就算是被你們欺負死了,又有誰會站出來替我們說句話呢?”
她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骨氣和脊樑,剛才挺直的背在無形間佝僂了些許,憔悴的臉色也愈發灰敗。
看到她這幅仿若失了魂魄的慘淡模樣,有人不忍心地偏過頭,也有人慚愧地移開目光,卻始終沒人會站出來為她說一句公道話。
雲錦並不姓趙,她的姓氏就是和趙家溝村民最大的隔閡。
眾人沉默地站着,而這份沉默,更像是逼迫雲錦認命退讓的高姿態。
小屋裏,雲棉被梨花嬸嬸抱着,乾淨的目光透過陳舊晦暗的窗戶,將背影瘦小單薄的媽媽和滿院神色各異的村民們都望進眼底。
“系統叔叔,他們是在欺負我媽媽嗎?”雲棉沒有見過這種對峙的場面,卻不妨礙她看出媽媽此時的無助。
“……也許是吧。”系統給不出準確答案,輕聲回答:“不過我覺得你媽媽不會輕易被他們欺負的,她很厲害。”
系統所說的厲害,是從各方面而言的厲害。
雲錦並非是那種會任由別人牽着鼻子走的性格,她敏銳又聰明,連繫統都不敢小看她,趙廣成一家和村長如果想用很多人來逼迫雲錦退讓的話……估計要吃個暗虧了。
系統沒有將自己的猜測告訴雲棉,不過它之前那句話已經得到了雲棉棉小朋友的高度認可。
“沒錯!我媽媽是世界上最最厲害的人!”她驕傲地抬起下巴,看着媽媽的背影,目光中滿滿都是崇拜和濡慕。
棉棉不怕疼,也不怕被好多小孩子圍起來欺負,因為她有世界上最厲害的媽媽,無論怎樣,媽媽都會把那些壞蛋打倒,就像無所不能的孫大聖一樣,誰也欺負不了她!
棉棉和系統一起在小屋裏看着媽媽單薄的背影被那些村民們簇擁着離開。
“棉棉要不要我去聽聽他們在講什麼?”系統有點躍躍欲試,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第一時間見證那些人吃虧了。
棉棉也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叔叔你去偷偷看着,要是有人欺負我媽媽,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喔!”
系統爽快地答應,於是這樁“偷聽”任務就此開始執行。
棉棉被梨花嬸嬸放到小床上繼續休息,系統則光明正大飛在這些村民的頭頂上,跟着一群人一路來到村集體幹部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坐着村長村支書和雲錦等人,門外則挨挨擠擠聚着一大堆黑壓壓的人頭,誰都想要湊湊這份熱鬧,想知道這件事最後到底會怎麼處理。
村長親手給雲錦倒了碗水放她面前,坐下后才慢聲說:“今天我們既就在這把這件事給了結了,我也知道小錦你肯定是受了委屈的,你儘管放心,我作為村長,絕對會公平公正地處理這件事,該是誰的錯又該誰賠禮道歉,絕不偏頗!”
他說得堅定,當著所有人的面,顯然也是把話先擺在明面上,表示自己接下來不會再給趙廣成一家人什麼便利了。
雲錦從過來后就始終低着頭,現在聽的這番話才微微抬眼,啞聲道:“廣平叔,我雲錦也在你們村子裏生活了五六年了,自認為自己也算是趙家溝的一份子,你的為人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非要鬧得不可開交,可棉棉被他們家孩子打成那樣,咱們平心而論,如果被打的是你家雲川,現在躺在床上醒不過來的是你家雲臨,你現在會怎樣?嬸子也會聽您的勸,就這麼放過他們嗎?”
村長被反問的喉嚨一哽,噎挺了好幾秒都沒說出話來。
這要是真換了他家娃娃被打成那樣,別說他媳婦怎麼樣了,他自己就算是拼着這條命不要,也得把那群小畜生給送去吃槍子兒。
也許還根本做不到雲錦這麼冷靜,說不定壓根都想不起報警,自己拿着刀就去給人砍了才舒服。
見狀,雲錦緩緩扯出一抹笑:“您看,咱們都是為人父母的,棉棉就是我的命根子……不過您剛才也說了,要是我報警的話,整個大隊說不定都要受牽連。”
說到這裏,她話語停頓了片刻,在村長等人都提起一顆心時,苦笑道:“這幾年大家對我和棉棉也多有照顧,平時要不是你們幫襯着,我也不可能把棉棉平平安安養活這麼大,這份情我雲錦是一直記在心裏的。”
在旁邊光明正大替雲棉棉小朋友偷聽的系統聽到這番話都忍不住咋舌,該說不愧是棉棉口中最厲害的媽媽嗎?雲錦這番話說的也太有水平了,看看對面欣慰熨帖的村幹部們和外面那些愈發愧疚和感動的趙家溝村民,雲錦短短一句話直接把所有人剛才偏走的心又立刻拉了回來。
不僅如此,之後她要是再提出什麼略微過分的賠償要求時,也不會再顯得強硬和咄咄逼人,到時候大家天然就會站在她的角度上去思考問題,也許不僅不會覺得她趁機得寸進尺,還會認為是她感恩着情誼放低了要求,受了委屈。
畢竟誰家的孩子不是寶呢?隨便代入一下,想刀人的心都會藏不住的吧?
事實也的確如系統所想,接下來的“談判”在雲錦受委屈這一先決條件下,就顯得順利容易許多。
“廣平叔,除了該有的賠償以外,我只有一個要求。”雲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將姿態放得很低。
村長聽到這話都愣了一瞬,遲疑問她:“你確定嗎?賠償由我們做主肯定一分一毫都不會少你的,不過你當真只提出一個要求,就可以不去公安報案了嗎?”
雲錦肯定地點頭:“對,只要答應我這一個要求,這件事我願意到此為止,絕對不會鬧大,給叔嬸你們還有大隊上的人找麻煩。”
這下不僅是村長村幹部,就連其他人也不可思議的小聲議論起來,系統甚至聽到有人在嘀嘀咕咕說雲錦人傻,受了那麼大委屈也不知道給自己多要點好處。
而站在角落裏的趙廣成一家更是喜上眉梢,趙宏年的媳婦拉着婆婆的衣擺偷偷擠眼,眼中滿是勝利者的得意。
[娘,你看我就說她一個孤零零沒依沒靠的寡婦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吧?]女人聲調微揚,湊在婆婆耳邊用氣音小聲叨咕着,語氣里滿是不以為然。
下一秒就被她婆婆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別在這兒太得意忘形了。
“行,那你說吧,是什麼要求?”村長也不再遲疑,當場問了出來。
在眾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雲錦輕聲卻堅定地說:“很簡單,讓趙雲海兩兄弟從趙家溝小學退學,以後趙雲江趙雲波這兩個小的也不能再進學校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