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畫像師(7)
49.
“話說我們要不要聊點什麼?”
從便利店走了一段時間后,四人有些沉默,最後伊達航帶頭緩和氣氛,“我先說吧,最近警視廳一直都說有人和服部警視監求婚了。好勇啊——”
當事人云居月下抿抿唇無語,他沒想到警察內的八卦也傳得這麼快,然後他聽松田陣平漫不經心揶揄,“這個成就比不上把警視總監打一頓。兩位當事人可以考慮結個婚,一定很登對。”
雲居月下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伊達航笑得直拍松田陣平的肩膀,“你在說什麼啊松田,吃關東煮里沒有幾顆花生米吧,怎麼醉成這樣哈哈哈。當年要揍警視總監的是你吧,你在公開求愛嗎?”
伴林:“我可以給墨鏡警官畫個徵婚畫像。”
松田陣平臉色忽然一變,他有些結結巴巴,“瞎操什麼心,那是我年輕不懂事。”
雲居月下好心幫他解圍,“說起要聊的話題,我聽說最近國際上有大新聞。拉斯維加斯警方聯合國際刑警在通緝一名叫‘利蒙切洛’的男子。利蒙切洛的通緝令五彩斑斕,懸賞金額高達一億美金。網上有關他的傳聞也絡繹不絕。”
伴林咳咳,“那簡直就是厲害飛了。”
伊達航:“好猖狂的感覺,這種犯人就該一拳捶死。”
松田陣平:“國際刑警都是什麼庸才,利蒙切洛要是在我面前我直接扭送到警察局。”
三人同時開口后,伴林接受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在說‘小孩子不要不學好瞎崇拜’。伴林縮縮脖子,留下深有韻味的笑。幾人終於到了目的地。
松田陣平晚上想約伴林出來機車飈速,伊達航和雲居月下進行了反駁。三人護送小彩虹到萩原研二家外,萩原研二明顯還沒回來,伴林試着邀請三人做客,最終三個人誰都沒進屋。
少年進屋之前將松田陣平的外套脫下,松田陣平接過的時候用口型對他說,“今晚別去河邊。”
伴林點頭,“那你明天記得請我喝奶茶。”
松田鬆了一口氣。但墨鏡警官還是不太放心,他決定今晚繼續蹲守。
開心和三人再見后,少年打着盲杖進了往裏面走,摸到門后他拿出鑰匙然後開門,身影消失。
一道門的間隔,墨綠髮少年靠着門收起了自己的盲杖,向上推了鏈式墨鏡后,罕見的銀灰色眸子有了聚光。
他臉龐稚嫩個子不算高,笑起來的韻味和剛才大相逕庭。視野不再是一片黑色,伴林和正常人無異甚至步調像極了歌劇演員在跳舞。
踮起腳腕時,幽綠色的佛珠在微微閃光。他一下子坐在玄關處的鞋柜上,從裝飾性的花瓶中倒出來一個小手錶。
“jiangjiang——改良過的小英才電話手錶——”
少年面容的伴林盪着自己的腿后,摘下了特殊美瞳,露出比熔岩還滾燙鮮艷的紅眸。這一刻,伴林又成為了查特。
“才一個星期沒看就134個未接電話?貝爾摩德瘋了吧。”
查特有些嫌棄的咦了一聲,感覺到了瘋狂私生飯的威力。他滑動着頁面,點開名為琴酒的對話框。
【金金,你怎麼不回消息?】
【啊,我要疼死了,你快管管我——】
【金金我和你說······】
全都是卧底伴林這個身份之前他給琴酒發的短訊,無一例外琴酒都沒回,都是查特一人聒噪。能找到的非單機對話還是賭氣下車那晚的‘染髮’話題。
【金金~我想把這玩意兒[頭髮圖片]染成綠的怎麼樣?】
【最寶貝的長發竹馬金金:隨你】
【金金,任務是完不成的,糟老頭子近期是不會死的,什麼時候我們一起辭職去河邊釣魚啊?】
消息沒有下文回應,查特托腮凝視,看着這條消息發了一會兒呆,眼皮逐漸發沉。快睡着的時候他猛然驚醒,又跑去大廳的沙發上拿了兩個墊子墊在身下。
天色已沉星辰扎眼,萩原研二的川崎機車閃着車燈穿行在車流中。鋼鐵森林中的喧囂從不缺乏機械引擎嗡鳴,在萩原研二家附近拄着鈴木機車抽煙的松田陣平滅了煙。
一騎絕塵的鈴木機車和川崎機車背道而馳,卻能感應到彼此的存在。松田陣平像是在示威,把摩托開得油門轟響。萩原研二到了自家家門還能聽到這賭氣的油門聲。摘下頭盔的男人無話可說,只有苦笑。
“禾屮先生,您怎麼又在玄關鞋柜上睡覺?”
屋子裏有燈光,玄關暗着,推門進去就看見了鞋柜上小憩的人影。查特耳朵很靈,有點迷糊卻還是揮了揮手,他慵懶似波斯貓,又從花瓶里折出一隻假花玫瑰遞過去,“回來了?我想吃你做的烤玉米脆片,去做吧。”
“好,不過先從鞋柜上下來吧。”
“高處舒服。今天和目暮警官工作怎麼樣?”
萩原研二盯着少年的臉和小腿看了一會兒,已經一個星期了新面孔還是沒看習慣。
看了這個又看見明顯稚嫩的少年跑去廚房抻出兩個圍裙,“過來我幫你繫上。你幫我做飯。你選一個。”一個粉色一個綠色的圍裙,萩原研二遮住眼睛點了綠色的那個,又是苦笑,“應酬很多,要說辛苦的還是你們。禾屮先生您不必這麼親力親為。”
絞碎烘焙的玉米糊在烤箱裏發出微小聲音。萩原研二看着少年一臉期待的蹲在烤箱邊上等待,身後像有尾巴在晃。少年用手指點烤箱的玻璃透明外壁,“好了嗎?好了嗎?”
“禾屮先生小心燙手。”
“你真亞撒西哈哈哈——”
少年被萩原研二從烹調區勸到了廚房外面的餐桌,查特將自己臉在桌子上滾來滾去,“好——了——嗎——”拉長的嗓音着實可憐,萩原研二煮麵的手抖了一下,“要不要吃麵條?”
“不要!對了我要給金金髮消息!”
認識利蒙切洛酒,也就是禾屮很多年了,萩原研二知道他只喜歡吃‘乾脆’不帶水分的東西。但有時候還是會多問一句。玉米脆片叮的一聲烤好了,少年卻沒動靜。萩原研二望過去發現少年拿着手表面色不太好看。
【大概率是琴酒又沒回消息。利蒙切洛一直都將琴酒看得很重要】
“蘇格蘭。”這一聲比‘小二二’還有殺傷力,蘇格蘭三個字讓男人神經緊繃。
蘇格蘭威士忌是他在組織里的酒名代號。
少年對食物沒有那麼大慾望和興緻了,他扭頭紅眸看向男人,“蘇格蘭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個幼馴染是不是?我和琴酒才差4歲,他總是糊弄我。你那個同歲的幼馴染會這麼對你嗎?”
這幾天除了故意嘔吐,就剩下吃食物吃得不符合自己的習慣。說出琴酒名字的時候,少年想起雲居月下塞進嘴的蛋糕和他勸進嘴的關東煮。停屍房的話語歷歷在目,有特殊知識的小警察很有意思嘛。
盛在盤子裏的玉米碎片冒着熱氣被端上桌子,“以前的他不會,現在的他······”腦海里閃過某個人的臉,男人眼瞼垂下打上陰影,“我不知道。”
“嘖,你好慘,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對了,貝爾摩德有聯繫你嗎?她有病,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愛打電話。”
“禾屮先生,貝爾摩德想和您說波本的事情。”
查特將一盤子烤的酥脆的美味一口塞完,他唇齒不清楚嚼得嘴角都是玉米碎,“踏喲貓餅?薄奔怎麼了?”
她有毛病,波本怎麼了。蘇格蘭已經覺得自己邁入老年聽力行列了。
“只要我們都討厭波本,我們就是好朋友。你忘了嗎,沒有波本就沒有現在的你。”一直戲稱波本‘野男人’的查特拉長音,“波本歸我管,我準備給他放養。組織里的事情除了我想參與的,別的都隨風吧。不過,我倒是挺希望波本遭報應的。”
“蘇格蘭,你和波本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查特對桌子對面的男人前傾身體,“你跟了我七年,我其實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波本會在入組考驗時對你下死手。還好他這七年不在我們身邊晃悠。”
蘇格蘭挑起麵條沒動,屋子裏的暖氣沒有警視廳開得那麼大,面都涼了纏在筷子上,“不同人不同志。我收下他的禮物是看到他有心和好。”
“他反手就給你一個微型竊/聽器。”查特擦乾淨自己的嘴角,“波本幹嘛?說重點。”
“波本會來。”
查特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我去找捕獸夾和獵/槍迎接他。”
蘇格蘭威士忌:······
“開玩笑。我沒那麼多精力對付他,等他來了再說。墨鏡警官好敏感哦,我就是溜出去淌水玩兒他還以為我想不開。”
蘇格蘭在查特看不見的桌下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這一點腦補,恰好讓琴酒為您提供的這個身份更加真實。”查特點點頭,“你很懂嘛,但這個身份是貝爾摩德提供的。”
少年桀驁嘴角帶笑,“貝爾摩德想幹什麼我倒是挺有興趣的。說是卧底,什麼任務都不給,我閑的沒事幹給人畫畫順帶裝慘。哈哈哈,一想起墨鏡警官那天早晨載我就好笑。自己報警抓自己的應該只有我自己了吧。”
“時間不早了,我出去玩兒玩兒。聽說東京這邊有很多精神病院,應該很刺激。”
伸伸懶腰后,查特繞到男人的身後,他單手解開其腰間的圍裙輕輕抽走,小聲耳語,“下次試試粉色的。”
“蘇格蘭你的川崎借我騎騎——”
“您不睡覺的?!”大半夜去什麼精神病院?!
“我給你套別的牌子,還走林間小路,回來也會清理好泥巴的!”
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睡覺!
查特像是讀心一樣,他已經到了玄關轉着頭盔揮手,“成為黑心酒廠的一員,第一點就是要不睡覺!”
玄關門關,小瞎子夜騎。萩原研二仰頭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大概在少年出門十分鐘后,兜里的手機傳來短訊聲。發信人是‘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圖片]混蛋,你車被偷了?】
快出殘影的照片上隱約可見少年壓身的光影,他在夜色中穿行身上是落滿的星光。
萩原研二笑得無奈撒謊,敲敲打打。
【車牌都不一樣,不是我的車】
河岸的風有些涼,手機屏幕映照在臉上的白光把黑色的墨鏡映照得詭異。倚靠在機車上的松田陣平看到短訊,有一瞬間的疑惑。不是那個混蛋,總不可能是伴林那小子吧?
這個荒謬的念頭很快被抹去,松田陣平自嘲笑笑,他在想什麼?伴林那小子騎車還不把車開溝里去?川崎這個型號有很多,他也就是瞥了一眼,大概是他敏感了。
又抽完一根煙后,松田陣平看了一眼附近的移動式破碎機,還遠遠的看到了便利店。
【總覺得這裏有問題,還是叫伊達他們抽時間檢查一下這裏吧】
剛要走的墨鏡警官登上機車,沒有等來伴林的他很慶幸,卻在掉轉車頭的時候又發現一道閃電。刷的一下,帶起的衣角消失在夜色中,身後還亮起了很多警用摩托車的燈光。
“呦,小子挺狂啊。”
之前在他眼前閃過,現在又回來釣了一車的警隊。
松田陣平叼着自己的煙捲,嗡嗡幾聲鈴木機車發出聲浪,摩擦的車輪在地面留有痕迹。一個極其狂妄的引擎啟動,松田陣平直接掛上自己的警燈,加入到警用摩托車隊的行列。
男子張揚,一騎絕塵,很多車上的警察只靠那極其炫酷的壓彎,就認出這是警視廳最接近‘死亡’的墨鏡警官。
松田陣平領先超車,忽的在前面的他瞥見路邊的一抹紅色,應該是紅帽子。只感覺眼前一晃,一個大摩托車頭盔直接扔了過來。
好像是陵園的紅帽先生?
交接頭盔的是直接扔飛在空中的墨鏡,似訓練許久的默契,路邊的紅帽先生抬手換來了松田陣平的墨鏡。他久久凝視松田在最前面追的那輛化成黑點的機車,剛才車上的人有點眼熟,車型也眼熟,但他沒看清。
“萩原研二的車。”
柄花愚徒緩緩吐出這句話,收好松田陣平的墨鏡后離開了。
查特耳邊迴響的是熟悉警鈴聲,他的川崎在平穩前進。路邊的景色在飛速倒退,車尾燈和機車的近光燈交相輝映,就在耳邊的一切歸為寂靜時,逃脫出了意外。
一道極其囂張炫目的遠光燈直接從後邊閃來。查特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翹起前車頭躍進拐進小道,森林石塊的崎嶇替代了平坦大路。
後面逼近的機車,一聽就是警視廳那輛出盡風頭的鈴木。
兩輛高級機車的較量直接停止。松田陣平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機車小子,誰知對方就跟不要命一樣飛越護欄走林路。口袋內的電話也不要命的響起。
輪胎在地面發出刺耳聲音,剎車一捏,長腿下的鞋底也快有了火星。松田陣平在護欄前停下,沒有選擇繼續追下去,他摘下頭盔掏出手機,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髮。
“目暮警官?嗯?沒有,就是處理一件小小的案件。開會?不去不行嗎?什麼叫巡查以上都得去?那搜查一課也就只有雲居不去?”
男人從口袋裏又摸出一個墨鏡,坐在座位上向後將身體壓去。跟在松田身後的摩托車警到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幕:某個警官活像一個‘A字’標籤卡在自己的摩托車上。
“開個巧克力大頭鬼的會啊——”
提示:墨鏡警官發出了不想被會議支配的惡龍吼叫
摩托車上的眾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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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花愚徒今晚有約,正好給松田陣平送完頭盔,他收好了以一換一的墨鏡,前往赴約地點。
有些話語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很懷疑黑田兵衛先生是否有內在的‘可愛屬性”。
地點是一間很有少女格調的咖啡屋,推門進去就能看見很多夜間來打卡的女高中生。黑田兵衛坐在最裏面的一張桌子邊,身邊堆砌了貓貓抱枕,散發著冷漠嚇人的氣息。柄花愚徒忽然記起被交給自己的那個‘貓爪開關’。
硬漢配可愛,並不衝突,就是挺有反差的。
“咳咳,萌萌貓我可以一起拼個桌嗎?”柄花愚徒清清嗓子,有些難以開口的說出兩個人的接頭暗號。
“你好,請坐。”
正在自拍說笑的隔壁桌女生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柄花愚徒,看見他身上的破爛軍大衣發出小聲討論,更是在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后連連捏住鼻子。帶着紅帽子的柄花愚徒面色不變,在得到允許后做到了黑田兵衛的對面。
柄花愚徒:萌萌貓你怎麼不說自己的名字啊
“明天捕魚的時間不變。老漁夫組織釣魚大賽。我會晚點到。”
老漁夫=警視總監
釣魚大賽=高級警視廳大會
捕魚=收網行動
成功轉換暗語的柄花愚徒捏緊了手指,“多晚?”
“最遲一個小時。”黑田兵衛明顯也有愁容,他看着對面男人從渾濁一下明亮的眸子,在裏面看見了一團火在跳,“你最特殊,目前是最自由最能調動的人,多多辛苦。這次······”
“萌萌貓?哪位是萌萌貓?您點的兩杯貓貓拉花咖啡好了——”
黑田兵衛嘴型似乎說著‘一’,柄花愚徒讀懂后指甲在桌面使勁扣折,險些直接讓指甲報廢。耳旁響起熟悉的聲音,慢調英文曲調中端着兩杯貓貓拉花咖啡的黑髮青年出現了。
雲居月下從后廚出現時,店裏的女生都是一陣激動。有的人想拿手機拍照,不過被他一個眼神制止。
黑田兵衛已經舉手,雲居月下端着可愛的拉花咖啡出現,三個人明顯都愣了。
在不合時宜的地點巧遇,大概是最令人尷尬的。
雲居月下盡職盡責放下兩杯咖啡,“原來您是萌萌貓先生,您點的貓貓咖啡。”
這間咖啡店的咖啡機在後廚,點單是在前台點,可以用各種名字,所以這不就巧了嗎?
“晚上好,警察兼職是違法行為。”柄花愚徒冷冷道。
雲居月下:“晚上好,我住的員工宿舍在這附近,店老闆請我來修咖啡機,服務員小姐去衛生間了。另外,會請我的原因可以解釋為免費勞動力。”
黑田兵衛:“晚上好,這家店的貓貓咖啡很好看。”
白色泡沫堆出立體小貓的樣子趴在杯子邊,底下是濃香的咖啡。
已經脫線的黑田兵衛看了一眼雲居月下,柄花愚徒仍有被激起的警惕。雲居月下表示自己幫完忙該走了,柄花愚徒依舊很緊張,這一次並沒有理會和自己投緣的友人云居月下。
黑髮警官看了一眼,推門離開。店內所有女生都追隨着帥氣的警官離開,店內一時之間空了。
“怎麼會突然有他的消息?”
“那個組織里的S傳來的消息。巧合的是,根據這次捕魚活動舉報者給出的消息,以及我們掌握的相關資料,正好能對上他的身份。目前基本能確定,一就是那個擾亂計劃的消息販子。”
S是線人,捕魚是收網。
柄花愚徒又繼續翻譯。
黑田兵衛一臉嚴肅的端起可愛貓貓咖啡,朝着柄花愚徒碰去,“如果成功。我們未來可期,你將重新站在陽光下,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紅帽男人的沉默差點就能追上亘古,“釣魚大賽的主題?”
兩杯貓貓咖啡碰在一起,上面的白色貓貓軟乎乎的擁抱緊貼,“降谷零。”
柄花愚徒眼中有了譏諷笑意,“周年悼念會還不夠,這次還要用這個名號開聽證大會?黑田先生,該不會這杯咖啡是送我上路的吧?”
黑田兵衛明白他在反諷,內心泛起酸楚和心疼,半開玩笑道,“一路走好。”
“那就祝我一路走好,我們昭如日月,破一復原,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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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花愚徒先一步離開,黑田兵衛先生則是慢飲着自己那杯貓貓咖啡。
呼出一口白氣的紅帽先生抬頭望向鬧市星空,想起了自己那棵開花的巴西木。一般巴西木開花都是黃綠色的穗狀花,偏偏他養的這棵是萬里挑一的潔白。
自己養了那麼多年未曾開花,遇見雲居月下一個晚上就開花了,所以說雲居月下是有什麼魔法嗎?
【great】
看見花的時像是有雲居月下的聲音在回蕩,不過那聲音似乎伴着聒噪的蟬鳴。
現在明明還沒到盛夏時節。
“great先生,要不要吃方糖?”
柄花愚徒回神,在路邊看到了本應早該離開的雲居月下。黑髮青年手中攥着什麼,燈影籠罩的夜色中,在車流和喇叭聲中柄花愚徒接住了一顆方糖。
深咖啡色的包裝,上面印有貓貓頭,還寫着‘咖啡專用方糖’的字樣。
“這是從咖啡店裏拿的吧?”
“警察怎麼會白拿別人的東西。這不叫拿,這是勞動所得。咖啡機那麼難修,有點勞動所得不過分吧?”
柄花愚徒看着雲居月下淺笑,臉不動,眉毛卻跳起了眉毛舞。紅帽男人也忍不住笑了,他意識到雲居月下是刻意在這裏等他,“不過分。謝謝你逗我開心。月下,其實,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似曾相識的話響徹在耳邊,雲居月下笑容淡了,“我明白,人生就是不斷離別和失去。那你的陵園怎麼辦?”
“會有其他同事接手的。走之前,我有東西想送你。”
雲居月下想了想,“上路之前的禮物?”
柄花愚徒:“你的用詞很糟糕啊雲居先生。”
最後柄花愚徒還是將巴西木送給了雲居月下。小小的巴西木捧在手中,像是什麼傳承。柄花愚徒又和雲居月下逛了逛陵園,雲居月下最後停在0墓碑前,他在看‘0’墓碑,又像在看‘月季花’墓碑。
但又更像在觀看整個墓碑群。
“great先生暨柄花愚徒先生,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柄花愚徒:怎麼感覺要離開的人不是他,角色顛倒了?
柄花愚徒嘆了口氣,“好吧,我想問你是怎麼讓小木頭開花的。”
雲居月下摸了摸小木頭的小白花,認真道,“那天晚上我往裏面倒了麵湯。”
柄花愚徒:?
“好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更大的一場仗要打。”
黑髮巡查的發在空中飄揚,背影挺拔不屈,是最俊逸的竹柏,風雨不動。柄花愚徒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他想問雲居月下為何不提離別,卻不料空氣中有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我們終會再見,與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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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視廳在午夜零時發表了一個大會通知,主題為‘降谷零英雄學習研討’,由於警視總監空降現場,警界高層各路領導基本都會到場。
大會發佈強制通知,要求警視廳內部警銜在‘巡查’之上的警員必須全部到場。大會實行點名制,於今日上午九時整在警視廳最大的特案調查會議室舉行。
伊達航是知道一點內幕的,這幾天目暮警官一直早出晚歸就是這件事的眉頭。有事情要忙,指的大概就是這件事。伊達航又一次聽到‘降谷零’的名字,內心緊跟着沉重了一分。
世人都憧憬着英雄的光環,卻無人關心英雄孤身慘烈。
當英雄只成為噱頭和人們口中的碎片話料,他就已經變為悲劇的娛樂消遣。
高位權貴以英雄之名舉辦魔鬼式的宴會酬謝,啖食着英雄最後的血肉。他們只關心在會議或者周年會上能攀附多少高枝,他們只會搬着英雄的累累白骨建立自己的堡壘王國,通往罪惡。
大肆談笑的無知領導,冷血的讓人畏懼。現在的警界籠罩着看不見的黑暗。
景光不知所蹤,他和松田他們約定好,不再提零是他們的同梯。三人不約而同選擇了規避,試圖讓傷口癒合。伊達航為零感覺痛心,可他無可奈何,只好迴避這拿人血換來的活動。
這無聲的抗議什麼時候會被聽見?人們需要的似乎不是‘降谷零’,而只是‘英雄’。他是誰無所謂,只要被捧上英雄的高位,就會有無上榮光。
“目暮警官,必須要去嗎?”
伊達航最終帶着搜查一課所有的不滿和目暮警官進行了溝通。明眼人不傻,都對這僵化式的安排提出不滿。強制停工?那他們的工作怎麼辦?如果會議過於冗長,這期間又發生案件,誰又去出警。
目暮警官也很無奈,他這一個星期的忙碌就證明了這一次的大會準備工作很多,“伊達,先忍耐一下吧。據說是副總監強制要求的,那位一直都很雷厲風行,說趁這個機會洗禮警員思想。不去的話,可能會得到降職的處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隔着兩個人的位置,他墨鏡下有些疲倦的眼看到了萩原,對方表情也不太對。那張臉很長時間都處於一種憂鬱的狀態。擰眉后看了一圈后,松田陣平沒發現雲居月下和伴林。
可能兩個人又去跑碎活了?404組合可真自由啊,雖然忙一點不過沒有這麼多約束。
搜查一課的人嘰嘰喳喳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最終大家還是妥協了。松田陣平擠在人群中沉默,他的心情從昨晚就很差,突然,1他聽到周圍有人提到了‘伴林’的名字。
“小彩虹怎麼了嘛?”
已經進到會議室走廊外側,等待點名的松田陣平問同事。
“我就是聽目暮警官說啊,小彩虹的工作期已經結束了,這兩天該走了。畢竟人家是東藝大的高材生嘛,還在上學,頂多就是過來做個社會實習。”
“什麼?這兩天要走?”松田陣平臉色發沉,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誒——松田不能走,你忘了還得點名!符合要求不去的話會可能被降職處理的!”同事眼看松田陣平要走急忙拉住他,“松田,小彩虹又不會突然消失不見,走之前肯定會和我們打招呼的。”
萩原研二在松田陣平不遠處,他看到對方有些急忙的樣子,罕見的走過去和他同框。平時如果遇到都是陰陽怪氣,甚至好幾次差點爭吵動手。
“陣平,伴林那邊有雲居月下。昨晚伴林身體有點不舒服,我今早接到通知還要開會,知道雲居巡查不用出席這場會議,所以拜託他在河岸那邊接一下伴林。伴林說他想散散步。”
其實是昨晚回來太晚,起不來。他還是第一次見走林間小道還能那麼乾淨那麼完好的機車。
利蒙切洛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松田陣二瞪大的眼睛直視自己面前說說停停的嘴,他看着面前這張臉,攢聚在臉上的郁色更多了。一把揪過面前男人的領帶,一圈一圈收緊,其餘同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動了拳頭。
“這張臉越看越想划爛,你說得最好是真的,萩、原、研、二。你不關心他,不知道讓他獨處有多危險的話,我可以都塞進你那個病壞了的腦袋裏。”
一把鬆開,松田轉身。他閉上眼就能看到白衫少年一點一點在朝陽中走入冰冷的河水。河水沒不過少年的臉龐,但他知道,這能殺死少年。
有關少年的過往他還沒有過問,有關世間的美好他也沒有訴說。
少年眼底無光,卻理應被光照亮。
“松田,萩原,好了,該我們進去了。別讓目暮警官難辦。”伊達航從中間分開兩人,方才二人提到的‘河岸’讓他也有了想法,雲居昨天一閃而過的想法可能就是往‘河岸’這邊尋找?
萩原研二踉蹌着後退兩步,被伊達航及時揪住,“萩原,沒事吧?”
“沒事。”
萩原研二搖搖頭和大家一起往裏走。在會議開始要求手機靜音上交前,他掏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利蒙切洛在他早晨出門時發來的短訊。
【今天我準備離開,做好接應】
利蒙切洛隨性慣了,不過卧底突然離開是有什麼內幕嗎?他不明白,也越發覺得有很多正向自己靠近。男人細細回味着最近的事情,最終鎖定異樣在‘貝爾摩德’和‘波本’身上。
利蒙切洛問的對,貝爾摩德不安排內容就下達卧底任務,究竟想幹什麼?
而波本的突然到來又會帶來什麼?
不管怎麼樣,波本要到來的消息已經安全傳遞出去了。
男人想起那張臉,心就跟着往下墜。記憶里所有美好都被那個晚上的硬拳,一下一下擊碎。血與淚中,已經有什麼碎掉了,連帶着那折辱和否定。
還有別有用心的微/型竊/聽器。簡直太讓人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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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居月下覺得有必要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有不好的預感。首先要排除襲擊犯針對毛利蘭的可能性。想了想漂亮女孩子的臉龐后,年輕巡查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
不到八點,黑髮巡查從居民區走了一圈。意外地碰到了某個躡手躡腳的小偵探。柯南像是起早調查什麼,雲居月下眉宇間有了笑,他無聲鬼步走過去清了清嗓子。
大早晨的用天籟之聲嚇小孩,“工藤新一······”
柯南簡直和見了鬼一樣扭頭,結果發現是某個有着可怕帥笑的黑髮巡查。
雲居月下背着手,他似乎對小孩子都很有耐心溫柔,“工藤新一家是不是在這附近?是他家電錶炸了嗎?”
“哈哈哈雲居警官你在說什麼?新一哥哥家的電錶怎麼會爆炸呢?雲居警官這麼早是來巡邏的嗎?”
雲居月下蹲下身子和柯南平視,“我是來工作的,不過不是巡邏。倒是柯南這幾天在幹什麼?我聽伊達先生說,你最近都會在他們的調查現場哦。”
青年黑的眸子有些讓人不敢直視,柯南退後兩步和雲居月下保持距離,“我去現場是為了儘快幫小蘭姐姐找到兇手。這樣的兇手太危險了,一直找不到讓人很害怕誒。”
“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不過柯南,你這麼早在這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了?”
柯南被說得發愣,他忽然懊惱那天遇到和小蘭有關的事情有些失控。如果第一時間追上去可能不用這麼長時間。
幾乎無人目睹現場,可以肯定兇手是有作案逃跑工具,也基本能鎖定是車。可最近施工原因,車流動量太大,警方搜尋四周快一個星期都沒有什麼大的發現。
是團伙作案,但目的不明。襲擊人後再無浪花,畫像無果,按照平時的思路來想已經可以認為犯人早已逃竄,又或者是精神病患者了。
“沒有作案動機的案件,從邏輯上根本無法確認兇手。你也被困住了吧小偵探。”雲居月下看看四周,“起這麼早的目的是不是想重走案發現場?獲取靈感?”
柯南的想法被說中,他看向雲居月下的眼神有了變化。雲居月下捏了捏他的臉,“你已經為了保護你的小蘭姐姐做了很多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等等!雲居警官你是說你知道犯人在哪裏了嗎?!還有你那天問小蘭姐姐的菜譜,什麼玉子燒,雞蛋沙拉的共同項食材都是雞蛋,又是什麼意思?小蘭姐姐被襲擊和雞蛋有什麼關係?”
“問題太多了小偵探,很聰明呢。這件案子的關鍵點就是‘雞蛋’。你很博學,腦子很快,不過世界上有很多你不了解的發瘋。犯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瘋子。”
雲居月下已經在說話的過程中,觀察了一邊四周,接下來怕不是要去便利店挑戰大Boss了。
柯南直接就要跟隨雲居月下,雲居月下制止了他,“伴林哥哥有一項絕技,他畫畫很厲害。那天他說他摸過了你的臉,會給你個驚喜還記得嗎?”
少年想起離開那日畫像師和自己開玩笑,還將自己被逮進警局前的‘免費畫作’給他欣賞。
真是太巧了,被捉走前,伴林給柯南的三個朋友畫了畫像。吉田步美,小島元太,圓谷光彥全都栩栩如生。
伴林聽說柯南和他們是朋友,許下‘驚喜禮物’的承諾。並說精修過後一起送給剛成立不久的‘少年偵探團’。
柯南咽了咽口水,“什麼驚喜?”
雲居月下微笑緩緩道,“他說他會以小畫老,打破時間的牢籠,給你們呈現未來的模樣。昨天我們聊到這個話題,伴林準備今天就動筆。”
這一句話直接給了小偵探會心一擊,柯南如雲居月下所想的問了伴林的地址,匆匆離開。
雲居月下的笑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對於這個欺騙性的善意謊言默默划十字。
伴林會不會以小畫老他根本不知道。
見到小偵探的第一眼,雲居月下就無比確信。最近下落不明的工藤新一就是江戶川柯南。
小偵探不能跟去,如果猜想是真的,那危險是不可預料的。
這世界有一種殘忍叫做毒/販,他們被侵蝕的不只是神經,還有那牢牢紮根於身體的人性。割喉,斷頭,血流,碎骨······
用生命捍衛的高牆如此容易頹圮,用血肉澆築的勳章燙的手掌都握不住。
年輕的巡查想起一個響亮的名字——降谷零。
又想起柄花愚徒臉,和他昨晚接過的小白花。
他們漸漸融合,匯聚成一張年輕,正義,心懷理想和家國的金髮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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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花愚徒是面向大眾的英烈陵園守墓人,他還有另一個地下隱藏身份——公安。
最近東京的黑/道組織有所動亂,很多人手都被分配過去暗中牽制調查。東京圈內一直以來警備力量大,一般的小犯罪嫌疑人基本都入不了眼。
但這次有些不同,他和同事追查到了一種新型毒/品。來源未知,害人很大,儘早打掉來源迫在眉睫。已經追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河岸的一所便利店,這裏應該是一切罪惡的交易源頭。
只不過作為線索的兩人,一位因為縱火被拘留,一位被炸死。
雖然一開始都沒有從身體裏化驗出一絲違禁成分,看不出什麼關聯。不過還好有熱心的舉報電話點名二人都曾屬於‘泥慘會’一員,也都曾和河岸便利店有來往。
看來是沒有及時吸食,就被排除到了圈外。
縱火犯嘴巴硬,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暴露,就是以侮辱英/烈縱火罪名被捕的。其實從他家搜出的東西已經定了他的罪。炸/彈犯則是被他隸屬的‘泥慘會’千方百計保護。最後還是和泥慘會在大阪有所糾葛的辰井組強行干預,才沒有被奪走這具屍體。
一開始公安被黑/道組織的報警電話整不會了,後來得到熱心舉報才把線索串了起來。
河岸便利店以雞蛋為掩護。
他們將雞蛋打出小孔,將蛋清和蛋黃導出,然後再加以填充毒,最後封好蛋殼后,藉由買賣雞蛋的名義交易流轉。交易地點是河岸便利店,填貨補貨的是送貨車,組織人是便利店的一位員工。至於購買者,算上之前的兩位,目前還有一位應該就是河岸移動式碎石機的工作人員。
信息很充足,線索明確。之前河岸工作人員的襲擊人的事件,引起了報警搜索,也大大加速了這個團伙的潰敗。不過事有變故,蹲守收網的消息被一位反偵察很強的消息販子感知了。行動有了暴露的危險。
幸好沒有太打草驚蛇,團伙也賊心夠大,行動還能繼續。
在黑田兵衛通知消息之前,柄花愚徒沒想過暗中破壞他們行動的會是波本。
已經經過一天的踩點部署,行動定在早晨八點開始。
等待白晝到來前的夜無比黑沉,柄花愚徒很少抽煙,那些囤積在胸口的壓力卻在驅使他用尼古丁排遣。
在沒有日出的陵園,男人席地而坐背靠冰涼的墓碑。他摸出身上一包皺皺巴巴的煙,帶出來一張照片。不遠處馬路上的警燈明滅不清。
【‘降谷零’又舉辦活動了】
照片同樣發皺,上面有着櫻花飄落下的一群少年臉龐。其中一位金髮深皮膚的男子最為醒目。
“降谷零,你後悔嗎?”疑問句中惆悵更多。
煙只抽了一口,煙絲還在燃燒。柄花愚徒站起身子,目光沉沉。他背靠過的那塊墓碑是0墓碑,他和降谷零哥倆好的抽煙,夜色長談。
最後他起身,行出標準又肅穆的敬禮,正如身為公安的他過去做過無數次一樣。
男人面向墓碑群深深行禮,在無人知道的角落留下自己的赤誠。七年孤獨的守墓,很多言語,很多面孔一一閃過。
“我不後悔。”
像是替人回答,又宛若自言自語。
答案似乎從故事的開始就沒變過,面向國旗宣誓的那日,就不曾有過哪怕一秒鐘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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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點行動開始。為便利店供貨的貨車在半路被成功攔截。柄花愚徒也控制住了便利店的店員,但河岸那個犯人出了問題。
安全帽男人忽然拔腿不要命的跑,然後他在磨破皮膚的沙石中埋臉大找,控制他的公安大聲威恐,舉槍慢慢靠近。
安全帽男人喪失了理性,如入土螻蟻還在妄圖往砂礫中鑽。
“你逃不掉了!慢慢鑽出來!手背後!”
“啊啊啊啊——斷了——斷了!”
男人抽風驚叫聲音混沌,嘴裏,臉上,耳內全都是沙。朝陽中,毫無理性的怪誕黑色幽默正上演。公安清晰知道吸食犯病的不正常舉動,再拖下去恐怕影響整個行動,所以進一步靠近。
“把你的手從裏面——”話語戛然而止,公安的眼前一把沙石拋過,一個有人上半身長的銅瓶破空掄過來。銀色瓶身上的‘N2O’一閃而過,公安本來瞄準的槍口調轉不再繼續。
密封氣體要盡量防止瓶身損傷磕碰,否則可能會引起不正常的爆炸!
“綠毛警官!綠毛警官!好疼啊!要斷了啊!哈哈哈——”
安靜的河岸施工現場回蕩恐怖的笑聲,履帶運轉傳送帶發出陣痛耳膜的作業聲音。
安全帽男人刨沙拎着藏在沙石中的一個鋼瓶瘋狂揮舞,舉槍的公安躲避着,卻被頭頂飛揚傾瀉碎石渣噴了滿身。視線受阻,顧忌太多的公安直接被掄飛起來的銅瓶揍得滿臉鮮血。
安全帽將公安打飛在地,沙石上淌過的是刺目的血,在金色的朝陽下泛起詭異的光芒。就在男人準備補第二下時,一塊石頭被扔到了他的腳下。他抬頭入眼一抹綠。
與此同時,嗡鳴之中,一聲劃過晨陽的子彈聲也從遠方傳來。直直地擊碎了便利店的玻璃窗。
“喂!喂!”控制住了犯人的柄花愚徒和河岸公安的聯繫被迫切斷,他也被這一發遠程狙/擊搞得有些狼狽。
【一個小小的販/毒團伙為什麼會有狙擊手!】
“你們還有其他人嗎?”男人揪着店員躲在貨櫃下,厲聲問道。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認識會打這種槍的人!”
被狙擊嚇得精神慌亂地店員剛說完,又是一發子彈打在了兩個人身後的貨架。玻璃瓶應聲而碎,連水帶碎片崩了一地。有兩片還朝着柄花愚徒他們崩來,但都被他及時用貨架上的食物打掉。
槍聲密集且精準,試着移動兩步都被限制。柄花愚徒心一沉,他太熟悉這槍法,一定是波本來了!
無線電通訊也被切斷,柄花愚徒聯繫不上其他人。更別說因為會議原因,很多人都不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今天的行動就是孤狼收網。
九點之前?如此被動怕是熬不到九點就會被絕望吞沒。
顧慮着身邊的犯人,柄花愚徒深呼一口氣準備行動。結果又聽到一聲槍響。他眸色深沉,總覺得不太對勁。
還沒細想,便利店就被挖掘機的機械臂破出大口子。柄花愚徒直接擊暈身邊的犯人,抓住這個莫名其妙的機會朝着挖掘機破壞處跑走。
槍聲停止了。初春的朝陽中,如墨的發在空中畫出優美的弧度。
是雲居月下,是奮力奔跑面色凝重的黑髮巡查。
也是他剛才從另一段河岸施工處開出挖掘機,幫助柄花愚徒解決了困境。
“月下!有狙擊手!”
柄花愚徒朝着雲居月下大聲吼叫,他想讓青年如飛鳥掙脫般的身影停下。但話音剛落,他自己的臉就被一顆子彈擦過,沒有出血,裏面還藏着比表面更深色的皮膚。
這次是近距離射擊,柄花愚徒當即扭身,找到了射擊的方向。
那人就站在河道側邊,壓在黑色帽子下的金髮和陽光比,如此黯淡。紫灰色的眼眸灌滿了仇恨和扭曲。即使面容遮擋,柄花愚徒還能感受到對方面部表情的醜陋。
結束中近程狙擊的波本和柄花愚徒一同舉槍,槍口都對準了對方。
“一號。”柄花愚徒對着波本喊着這個名字,恰好對應上昨晚黑田兵衛用嘴型說出的那個‘一’。
“別喊我那個名字,我現在是波本!”
波本的真正身份是日本公安,與他是前同事的關係。至於為何是前,那是因為他已叛變。本該加入那個黑衣組織為公安傳遞迴相應消息,卻在今年光明正大藉助黑衣組織的資源,殘害公安人員。
這次也是他幫助罪惡逃脫。
波本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柄花愚徒毅然開槍,砰砰砰又是好幾聲槍響。彈殼落在地上清脆無比,波本在逼近,大有一副拚命的覺悟,他看柄花愚徒的眼神像是‘死人’。
“降谷零!!!你為什麼會存在?這世界上有一個我就夠了。”波本手多出一個遙控器,“如果你不想剛才那個警察死在我埋的炸彈中,就扔下槍過來。”
柄花愚徒心中一涼,“炸彈在哪裏?!”
“我說了把槍扔了過來!給我像狗一樣爬過來!!!”
按鈕沒被按下,就聽到身後咚的一聲爆炸炸響,路面坍塌斷裂,河水和泥石飛濺。還在奔跑的雲居月下被迫趴下,他能聽到掩藏在爆炸聲中熟悉的少年聲音。
“他的頭髮是黑色的!我才是綠色的!我綠!”
是伴林!果然他剛才沒看錯!
雲居月下被炸飛的水泥石塊砸了後背,他很靈活,可爆炸範圍太大,無法完全躲開。狼狽爬起,他又跌跌撞撞跑走。
伴林會出現這裏的原因,恐怕就是和這個案子有關。
“great!不用擔心我!你不要放棄自己的尊嚴!”
年輕巡查有些喘氣的喊着,他像根本不知疼痛的機械人。救下柄花愚徒后,他還要救下伴林。
柄花愚徒聽到了身後青年明顯的顫音,他眼圈有些發紅,大力將手中的槍擲出去。子彈打在堅硬的水泥地面,男人紅色的帽子在翻滾躲避時被打掉,波本見狀又摁了兩下按鈕。
爆炸聲此起彼伏,柄花愚腹部被擊中了兩槍。鮮血汩汩湧出,終於,他迅速來到了波本面前。
“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波本在子彈打完后也扔下了槍。他和男人扭打滾落,雙雙墜入初春冰涼的河水中。
而雲居月下耳邊此時還回蕩着少年不成熟的聲線。
黑髮巡查奔向突然出現的伴林時,少年鏈式墨鏡下的手有顫抖。
黑色的世界中,聲音被放到大到無與倫比的程度,盲杖緊跟着也被伴林扔了過去。
不知何時穿越了綠色安全網的伴林衣衫單薄。他一邊說一邊前進,卻因為丟失了盲杖直接跌倒在粗糲狼藉中。
“是我舉報了你!你要報復就沖我來!”
白衫少年手指扣抓住地面,太過於用力指甲都劈裂了,泥沙污濁沾滿指縫。
安全帽彎起恐怖的笑,放過了被砸的昏厥失血的公安撿起了槍,瞧着陽光中那墨綠色的發發瘋奔去。
少年墨綠色的發被一把揪起,頭皮有被撕裂的痛感。伴林嘴角有笑得弧度,不過像是發現了什麼,一瞬間又落下。他要反擊的手垂下,任由安全帽揪着他的頭髮,拖拽他石塊上摩擦。
“伴林!”
伴林沒聽到過平日裏那個冷淡的警官,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在黑暗中伸出手卻被安全帽向後狠狠彎折,少年發出無比凄厲的慘叫。
緊接着,又感覺銅瓶在那雙畫畫的手指上砸落。十指連心,那是錐心的疼,失去光明後手指再一次被折斷。
“都是你!都是你!為什麼要救我?!”男人還在發狂,說著顛三倒四的話,“為什麼不讓我在水裏死了!好疼!好疼!犯了病好爽哈哈哈哈哈——”
“雲居月下!別過來!這是我做的孽!我救了他雙眼失明就該承擔這個代價!那日我要是沒救他!他就不會再吸食!造成他今日吸食成癮的是我!我該死!”
少年在男人說出那話後有片刻的發愣,不過很快,銀灰色的眸子暗處有了流光。
雲居月下的警服被後背擦破的傷口浸成了紅色,他高舉自己的槍,狼狽的面容下是震驚。那一刻,松田陣平和伴林的對話拂去了霧靄,原來少年真的抱有必死的念頭。
原來少年的眼睛是為了下水救人失明。
原來少年一直都作為恩人被獲救者憎恨。
原來他是舉報販/毒團伙的人。
原來他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中。
原來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公安的安全。
原來······
“你沒有錯!伴林!我會救你的!不要動!”
雲居月下嗓音嘶啞,看着平日裏乾淨溫和的白衫少年血泥滿身,看着他拼力站起想阻擋男人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卻又被掰斷手指。
救人者的勇氣本該被加冕稱讚,為何現在被救者卻將自己所有的惡意全都施加給施救者?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人心好好地,總是壞掉?
“不用你救我!你快走!”
雲居月下同樣不敢開槍,因為他也看到了那個封閉式銅瓶!近距離開槍要是引起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他丟下槍沒有猶豫朝着伴林奔跑,然後被一槍擊中!雲居月下悶聲屈身,半跪倒地,以驚人的毅力不到一秒又爬起。
彭!又是一次開槍,這一次擊中的不是腹部,而是雲居月下的脖子!
幸好年輕巡查速度很快,子彈堪堪擦過雲居月下脆弱的脖子。但血嘩的成為高壓水槍噴洒,衣領也被染紅。
淡漠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桃花眼中甚至沒有出現跳動。雲居月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步履踉蹌卻還朝伴林奔去。
“條子都該死!哈哈哈哈哈——”
“雲居月下!快走啊!”
伴林的鏈式墨鏡碎掉,他聽到男人又要開搶來的槍,直接憑藉著感覺一個手掌堵了上去!砰的一聲!手掌炸開血窟窿,碎石機的嗡鳴中,更加凄厲的叫撕心裂肺!
“伴林!”
“可惡可惡!一起死啊!!!”
少年銀灰色的眼中溢出眼淚,麻木又空洞的美麗好像在等待摧毀。
雲居月下繼續前進,卻感覺視線天旋地轉腳步發軟!男人拽着伴林瘋笑往河邊移動,在視線中逐漸消失。
朝陽中又是一聲爆炸!雲居月下在地上爬行,聞到空氣中出現甜味的氣體!
神經系統開始不正常運作,那瓶寫有‘N2O’的高濃度一氧化二氮爆炸了!並引起了不正常的二次爆炸!河水之上有火焰炸開,伴林和男人在雲居月下僅剩的一絲視線中,雙雙跌落!
“伴林!!!”
雲居月下開始嚷不出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吸入了瀰漫過來的一氧化二氮,有了幻覺。
年輕的巡查看到落日餘暉,看到少年潔白的衣衫。他又看見少年笑着走入河水,白衫上染了血色夕陽,盪開在初春冰涼的河水中。
幻覺還在持續,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畫有警視廳各個人臉龐的素描畫。白紙黑像飄落飛散,滿目的陽光下又碎成一場不合時宜的雪。
“伴林,不要走······”
今年初春好像有一位少年逝去。
世上所有彩虹都是短暫的,它們註定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