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悼念周年會(8)
35.
亮着光的手電筒直接砸在雲居月下的頭頂上。分鐘前還一臉千年厲鬼索命的巡查,直接歇菜。雲居月下接住了守墓人扔過來的手電,然後抱着頭沉默蹲下。
他現在有兩個手電筒,雙耳發光,遠遠看去就像是參加某個活動的應援發光蘿蔔頭。青年被照得的耳朵亮了,奇怪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
此時劈向他頭頂的一隻手急速停下,直接掀飛了雲居月下的幾根黑髮。
“你,哭了?”柄花愚徒本來陰沉的表情有些被破壞了,“巡查先生,所以您剛才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哭過了又怎麼樣?真男人就該站起來哭。”無比逼真的抽噎在雲居月下抬起那張無表情的臉時飛離。年輕的警官搖了搖自己手中的兩個手電筒,無比認真地道歉。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開玩笑了。”又欠揍又認真的說,字字真實。
“我希望給我的偶像降谷零先生留下深刻的印象。”
柄花愚徒同樣面無表情,“降谷零知道你是過來盜墓的話,會毫不猶豫的對你動手的。”
“我希望他能站起來打我。”
【雲居:反正他現在在組織里略略略】
“謝謝great先生沒有真的下手打我。現在你相信了嗎?我懂這種感覺。”
柄花愚徒的未消的怒火被這一句話全部熄滅,“你真是奇怪啊巡查先生。”
“這是緣分,我相信萍水相逢的我們,不需要再說任何其他的話了。任何關於他的事情,我都願意聽。”雲居月下將手電筒還給守墓人先生,他有些猶豫后,朝着前面的一大片墓地前進。
守墓人的唇在雲居月下看不見的地方張張合合,最終他選擇了沉默。
凄冷的陰氣從那一大片的墓碑處傳來,同樣規格大小的卧式墓碑質樸無華,一眼掃過去行行列列上百有餘。
“為什麼是白色的?”雲居月下久久注視然後發聲,莫名嗓音沙啞,可能是夜風太涼。
“寓意清清白白純潔無瑕。”
“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雜草和苔蘚?”
“葬在這裏的都是經過同意本人或者家屬使用的生態墓碑。生前為人橋,死後為人路。在這裏的使用年限達到后,陵園會變成公園,會變成馬路,會變成高樓大廈。墓碑盡毀,草木茂盛,骨灰歸塵土。就像我們的腳下也不知不覺踩過許多靈魂,幾百年後的人一樣會踩過我們繼續生活。”
柄花愚徒的聲音漸漸溫和,而雲居月下比夜還沉的眸子正注視着第一行的某座墓碑。幾乎所有墓碑都沒有墓志銘和任何標記,鬱鬱蔥蔥的草即使有藝術修剪,卻還是遮住了這些白色的墓碑。
“0”
雲居月下的手從墓碑上輕輕拂過,像是要把所有灰燼從這位英雄身上掃盡。
巡查忽然出聲,然後他繼續觸摸那細膩的白色墓碑。
“太陽”
“2”
“墨鏡”
“牙籤”
所有墓碑並非無名無標,墓主人的相關符號或者標示都被用一種很高超的石下雕刻技術刻在了角落。平時根本看不出來的刻字和痕迹,只有按照一定規律摸才能知曉到底銘刻的是什麼。
扒開遮掩的草后,不顯眼的標示被乾淨的指腹觸碰。喊出第一個后,巡查移動着往右側移動,緊接着念出了剩餘緊挨着的石碑標識。
每念一個,他的手指就顫動一次,每說一聲,柄花愚徒的手就緊握一寸。
雲居本人大腦空白一片,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什麼意思。能和降谷零的0墓碑緊緊挨在一起的,除去那四個人不再有其他人了。自認為二周目不會太難過的他,好像自從登入這個主線就被打擊着一次又一次。一周目,他還是個‘普通大學生’,開局身纏炸彈,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救了他。
是組織里的蘇格蘭威士忌,名叫諸伏景光的警官在默默幫助他。
是伊達航······
“巡查先生?”
是【我不會死,你不許死】
是【你不許死,我也不許死】
“巡查先生?”
是······
“巡查先生?”
“是!”
啪的一下,陵園最外側的一盞聲控燈隨着這一聲‘是’直接亮起。屬於基層警察的應激反應,叫柄花愚徒都覺得耳朵鎮痛。這一聲,真的太大了,把那麼遠的外面聲控燈都叫亮了。
雲居的思路被打斷,他對上柄花愚徒渾濁的眼睛,然後輕咳,“嗯,看着這麼多的英靈,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當警察的一個契機。”
“是什麼,讓你這麼入神?”
“所有男孩子都玩過警匪遊戲。”
雲居斂眸掃去那些‘一周目遊戲’回憶,那些是遊戲,以後也只會是自己的遊戲回憶。不可言說,無法袒露,不過是打了一場比較真實的遊戲而已。他現在要做的是扮演好‘雲居月下巡查’的馬甲身份。
一語雙關之意。恐怕也只有自己能了解吧。
【雲居:不過話說!尼瑪的!為什麼啊!降谷零,伏諸景光,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伊達航你們真的是磕過頭燒過香的鐵哥們啊!怎麼還都躺板板了!看這個一行列的順序,是約好了一起墓地五人激情開黑是吧!和鬼一起排位是吧!啊!】
內心異常爆炸的雲居欲哭不得,怪不得開局之前提示過‘SSS級地獄難度’‘卧底’‘大惡人’,什麼死亡開局啊。上一把都在的五個紅方,上來就陵園躺的整整齊齊。
【雲居:救命,他一個倒霉催的巡查一換五真得不值得啊,他怎麼能頂四個紅方啊】
【雲居:等等,現在信息不對等啊,這幾個大佬死得不會有什麼秘密吧?】
“巡查先生真的特殊,一下子就找到了降谷零的墓碑。”
“或許是心有靈犀。”
【雲居:不止呢,還買一送四,是五人組大禮包呢】
年輕的巡查站起身子,他又重新走回0墓碑面前。這一次他看向了自己一開始就忽視的左側,摸上去后感覺到了是‘木頭’名字。
符號墓碑,應該是最能代表主人的事物或者數字,又或者是名字。
【所以,這就是倒霉的‘二木先生’墓碑了】
“第一行的墓碑都是七年前第一批遷過來的嗎?”雲居月下摸着那小小的‘木頭’名字問道。
“你很聰明巡查先生。但很可惜,最早遷過來的應該是第二行正中央的那塊。”
“比降谷零先生還要早?”
“第一行差不多是一個時期的,第二行中間本該是最早遷至過來的,不過中途好像是出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本該第一行的墓碑到了第二排。”
雲居月下點點頭,他像是溫柔的老師,點過了第一行后又朝着第二行走過去。
【雲居:應該是遊戲中很重要的事情觸發點】
是採用高超手藝雕刻上去的‘花瓣’,細細摸上去,雲居很快在自己的腦子裏搜索多年的寫作素材。羽狀,奇數複葉,葉互生,小葉五片?是十字花科的花?十字花冠,單花?
是月季?
“是很漂亮的花,主人應該是一位勇敢的女警察吧。”
柄花愚徒認同的點點頭,“這位女警官我有很深的印象,因為有人給她獻過月季花。”
雲居鬆了一口氣,雖說能雕這種特殊符號的師傅手藝很高超,不過有很多細節會和現實物品有差別。剛才‘二木先生’上的是字,而這位花警官則是花符號。現在根據柄花愚徒的話,基本能驗證是月季花了。應該是很重要的人給她獻的生前最喜歡的花吧。
【雲居:又是一個小細節,小本本記下來】
“降谷零先生該不會是因為沒有人祭拜,才能一直藏在這裏七年吧。”年輕的巡查似老師慰問完百來個墓碑,然後和柄花愚徒聊了起來。
【雲居:好朋友基本上都躺在這裏了,大概率是無人來了,紅方開局這麼慘,那大家應該都是孤兒人設吧】
“可以這麼理解。”
【雲居:呀,怎麼感覺又是一個大秘密,看來果然是警察廳那邊安排的公安假死】
【希望酒廠波本哥對茶下手輕點,那傢伙怪慫的】
【決定了,勘查完警視廳就去波洛咖啡廳遛遛彎嚇嚇透哥,他警校的朋友都沒了很寂寞吧】
‘英雄降谷零的悼念周年會上,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又告破一場精彩的案件!今晚是雙明星的碰撞,所以大家不要忘記關注我們接下來的活動,一起為······’
“是廣播?”
【雲居:就說吧,小五郎的脖子很快就會遭殃的】
柄花愚徒的身上傳來廣播聲,雲居月下看着他把隨身攜帶的老年手機掏出來然後關掉。
【雲居:大哥你可以的,越來越像遊戲裏潦草的拾荒守墓人了】
“巡查先生,你剛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柄花愚徒之前的友善在廣播聲后散盡,他一轉話鋒,叫雲居愣了。
【茶:雲居?雲居?居——居——居居居居,居居復居居!3.14159?大阪沉浸副本那個炸/彈犯上新聞了你知不知道啊!你不是去東京盜降谷先生的墓去了嗎?那個炸/彈犯怎麼從大阪到東京當燒降谷先生棺材的嫌疑犯了?他最開始消失是不是就是引出今天的這個案子啊?現在該怎麼辦?會不會對你那邊有什麼影響啊?】
【雲居:9798?你真是及時雨啊小茶子,現在我正準備裝逼】
雲居月下的黑眸對上柄花愚徒的眼,聲音裹上了糖紙一樣不清楚,“我們不是有緣的朋友嗎great先生?為什麼這麼問?你鋪墊了這麼久也是為了裝友善,套我的這句話嗎?廣播聲的開始就是我們的結束?”
“你出現的時機和降谷零棺材意外燃燒的時機很湊巧。有人動了手腳,難道不應該先懷疑到你身上嗎?”
【雲居:經典三選一為什麼到他這裏變成證明題了?而且這個是假命題吧】
“巡查先生,你到底為什麼會來東京?”
“因為命運,因為特殊原因,因為特殊的人。”黑髮巡查身為警察卻被懷疑,並無一點不悅,他反而笑得清風霽月,叫面前的柄花愚徒無言以對。
“很棒的回答。”
柄花愚徒的語氣一改嚴肅,他也微微向雲居月下欠身鞠躬,“剛才你開的玩笑我還給你,感覺還不錯吧?”
【雲居:互裝杯杯是吧哈?】
“很棒的試探。你很有當偵探和警察的天分。”
雲居月下和柄花愚徒之間的劍拔弩張一下子結束,“故意引火的犯人按照廣播的說法,已經被毛利小五郎先生精彩地推理出來了。那現在我也該回去找黑田先生了。”
“等一下,巡查先生。黑田先生剛才給我發短訊了。”柄花愚徒翻了一下自己的手機,“黑田先生說已經不用巡查先生幫忙了。至於今晚,他希望巡查先生能和我在陵園湊合一晚。時間太急,答應巡查先生的安排有點倉促。”
“那真是麻煩了。”
【雲居:?這一天天的都奔着陰間走是吧,搬完棺材看墓碑最後晚上睡墓園?】
雲居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之後才回答了茶那邊炸鍋的隊內語音。
【雲居:事情都在掌握中】
【茶:哦哦哦,那我這邊也繼續了,對了雲居你今晚睡哪裏啊?有沒有錢有沒有房?我偷琴酒或者組織的錢養你啊】
【雲居:今晚睡墓園,透哥說他想讓我住下,他想我了】
【茶:???】
【雲居:還有一件事,酒廠里的波本有90%的機率不是你想的那個波本,降谷零沒死,晚上睡覺不用太害怕】
【茶:嗚嗚嗚那真是太好了】
【雲居:還有一件事,紅方這邊可能又死了四個】
【茶:?!啊?!啊——?】
又被切斷的隊內語音,每次都會傳遞過來巨大到要爆炸的信息。茶又一次被雲居的信息背刺,他強忍住嚎一嗓子的衝動,裝作酷男的將手邊的手機重新拿起來。
“怎麼樣波本?”
“前輩,我已經看了。現在並沒有太大的感覺。您為什麼要讓我看‘降谷零悼念七周年’活動的直播呢?是準備利用這個做什麼手腳嗎?還是說,活動現場的意外是您······”電話那邊的男聲並無什麼起伏,十分穩重。
【茶:啊停止腦補波本同志!無意冒犯無意冒犯,原諒我!都是系統該死的選擇題!】
“貝爾摩德說叫我接手你,我提前和你培養感情,你不滿意?”
【茶:我無聊,你咬我啊波本】
“並無不滿,和前輩您聊感情是我的榮幸。”
電話被切斷,查特的紅眸幽幽掃過面前桌子上的那台傳真機。
“遊戲要開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