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直到白西野坐上厲天光的車的時候，他沒受傷的那隻腳還在緊緊的扣着鞋底兒。
救命，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反應過來之後，白西野唯一的想法就是，請問到火星的船票多少錢一張？給我來一張加急的，下一秒就走。
再見I\''m外星人，這個地球真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車開出去5分鐘，車廂里還是一片死寂，直到車的主人厲天光開口：“小兄弟，方醫生比較着急，先送他去上手術。”
厲天光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着這個漂亮青年的反應。
他常年待在國外，事業也大多是國外的疆土，現在有意回到C國發展，人生地不熟，聽說白西野住在璋山別院的時候，就起了結交的心思。
厲天光還沒回國的時候就託人買了璋山別院的獨棟，住在這個地方的人已經不是簡單的非富即貴可以概括的了，這些都是京圈兒里有頭有臉、鼎鼎大名的家族。
就是不知道，眼前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年輕人，是哪家的小公子。
白西野聽見他的話，笑得一臉善解人意，點頭：“當然是要先送方醫生，人命關天，救死扶傷最重要。”
他嘴上這麼說，心裏又補了一句。
趕緊走，趕緊走！
燕覺寒坐在他旁邊，留意着車裏任何可能藏匿秘密的細節，視線餘光看見白西野有點焦躁的樣子，頓了一下開口。
“其實我建議你到我們科室去拍個片子。”他說，“扭傷也分嚴重和輕微，我初步判斷還挺嚴重的……最好去骨科做一些輔助治療。”
白西野乾笑了一下：“不用了，謝謝啊……我回家自己養着就行。”
厲天光若有所思，隨意開口問道：“小兄弟，還沒請教你貴姓？”
“我姓厲，以前在國外做點兒小生意。”
熟悉的開頭讓白西野幾乎刻進DNA里的工作本能瞬間被激發，對於金錢本能的敏銳讓他支楞起來，幾乎下一秒就換上得體的工作微笑，姿態大方地伸出手。
“您好，免貴姓白，白西野。”他笑着說，“我就先喊一聲厲大哥了。”
厲天光以前在國外也混過不少圈子，就喜歡他這種直來直去的態度，再加上今天看這個年輕人見義勇為，心裏原本對他的評價就高了不少。
他爽朗一笑：“好說，白小兄弟！不知在哪高就？”
白西野笑容適時靦腆了幾分：“蒙家裏庇蔭，拿着錢做點小投資。”
“倒是厲大哥，能在璋山別院買一套不常住的房子，做的應該不只是小生意吧？”
“謬讚，謬讚！”厲天光說，“我都年過半百了，不如白小兄弟年輕有為。”
說著，他看了一眼坐在白西野旁邊的方初柏醫生，笑了笑說：“生意上的事兒，以後有機會再和白小兄弟約着出來隨便玩玩，到時候再說也合適。不然方醫生聽着我們說這些，恐怕都要聽困了，哈哈哈。”
燕覺寒臉上依舊掛着溫和的笑：“不用顧及我，說不定今天聽你們談一談這些，今後什麼時候我有了閑錢，在投資眼光上也能領先別人一步。”
厲天光撫掌大笑，轉而跟燕覺寒攀談了幾句。
白西野藉機低頭看了會兒手機——侄子效率實在是很高，剛上車的時候他發消息給對方，讓他查一下這位好心厲大哥的背景，本來以為最起碼也得要幾個小時，沒想到龍傲天不愧是龍傲天，不到10分鐘就給他整理出一個粗淺但可以應急的介紹。
總結下來十六個字，年輕時候黑白通吃，人到中年金盆洗手。
文件之後，侄子還發了條消息。
[這位你不會也能聯繫到吧？]
白西野在心底笑了一下。
怎麼說？他該覺得財運來了根本擋不住嗎？又或者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他忽然發現，自己每一個未來姘頭的出現，似乎都會帶來一些錢財上的機遇。
白西野摩梭着下巴。
如果是這樣的話……嗯……那他或許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下這些……
“白小兄弟？”厲天光忽然開口點了他一下，“剛剛方醫生給我推薦了幾個京市必去景點，白小兄弟有什麼推薦？”
白西野收起手機，笑了笑。
“我知道幾個地方，到時候小弟做東，請厲大哥感受一下咱們京城風光。”白西野目光下意識略過方初柏，嘴角掛着笑容，眼神卻只敢輕輕在他臉上點一下。
他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厲天光眼裏，對方眼含探究：“白小兄弟……怕醫生？”
“也、也沒有。”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就是可能確實……有那麼一點陰影。”
白西野笑容勉強，心裏瘋狂吐槽。
大哥！談生意咱能好好談不？能不能不要扯到別人身上啊——
他僅有的表情管理技巧只在談生意和工作的時候起效，一旦脫離了這些設定，白西野簡直就像一張透明的紙。
“有時候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傻，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能裝還是不會裝。”
——這是他親愛的損友米喻的原話。
厲天光顯然看出他的不自在，心裏對這個身份撲朔迷離的青年更多了幾分欣賞——世俗但不市儈，處事圓滑卻又在某些時候顯得天真。
難得。
白西野想了一下，岔開話題：“厲大哥，既然今天這麼有幸遇見，那我斗膽向您這個前輩請教點兒問題？”
厲天光已經對方初柏盡到了禮節，此時也就順勢接下了白西野的話，開啟他更感興趣的話題。
“談不上請教，我們交流交流。”他說，“白小兄弟現在都投資了些什麼？實不相瞞，我也有幾個瞄準的行業。”
“我也只是剛起步。”白西野說，他簡略描述了一下自己和侄子看上的產業和規劃。
他上輩子在投行工作兩年，深知在這個行業里，“經驗”是比“天賦”更不可多得的東西，眼前這個厲姓商人，他幾乎一眼就可以斷定對方能力極強，而侄子發給他的粗糙介紹里也確實印證了這一點。
這種在商場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或許只是一個看問題的方向，又或許只是對一個數據的判斷，都會給予年輕人極大的作用和幫助。
厲天光聽了他的情況，思索片刻，竟然轉而問。
“白小兄弟，我很好奇一件事。”
“您問。”
厲天光眼含探究：“以我的角度看，白小兄弟你並不缺錢投資，在商業和資本上的眼光，也有獨到的過人之處。”
“如果你單打獨鬥的話，你所發現的每一片藍海都將成為你一手掌控的商業帝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會選擇和別人合作呢。”
燕覺寒聽見厲天光的問題，也暗自上了心。
這其實也是他的疑惑和擔憂。
——白西野他圖燕夙什麼？
聞言，白西野先是愣了愣，進而莞爾。
“厲大哥，說起來不怕您笑話。”
“其實我這人膽小，一直都覺得吧，錢這個東西，不能光我自己賺。”
“哦？”厲天光眼底掠過一抹興味。
白西野說：“您肯定也聽過一句話，如果有一毛錢的利潤，我願意只賺四分，剩下的六分去分給其他的人。”
聽見他這麼說，厲天光和燕覺寒心裏各自都是一動。
燕覺寒忽然對眼前的青年又有了改觀——似乎自從他接觸上這個人，就在不停的刷新着對他的認知。
往好的方向刷新。
他原本懷疑，白西野是不是會對侄子造成負面影響，損害他的利益。
不可否認，燕覺寒確實擔心過白西野這個人會是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商人——正如年輕時候的厲天光。
他想過這種可能，也更加明確地知道，他希望白西野不是這樣的人，否則哪天隨着對方的生意越做越大，貪心像黑洞一樣不斷擴張蔓延，總有一天會像厲天光一樣，出現在他們的調查名單里。
那時候等待白西野的，就是回頭無岸了。
同理，他起初也並不希望白西野去接近厲天光這個人。
白西野不可能控得住對方。
剛上車的時候，他看見白西野用手機給侄子發消息，讓他去簡單調查一下厲天光的背景，思索片刻，他還是通過律師韓覺的身份給了侄子提示，告訴他厲天光這個人並不簡單，在國外黑白兩道都吃得很開，是個危險人物。
但剛剛白西野的回答卻又讓他忽然明白，他就像一個無害的食草動物，機變卻不狡獪，與人合作並不是為了去控制誰，他求的是雙贏。
白西野想了想，又開口了。
“厲大哥，我說的或許片面、高度也有限，但我現在覺得，資|本市場似乎在呈現一個反壟斷的趨勢，而我只是處在洪流里的一顆小浪花，順着潮流去走，最起碼在現在，合作總是大於單打獨鬥的。”
他忽然露出一個自信的笑，柔軟無害的蜜棕瞳色似乎也隨之變得銳利明亮起來。
“而和一個信任的、有能力的人合作，我相信，更是一加一大於十一的程度。”
他這話在生意場上幾乎已經算不得隱晦，簡直就是明着跟人談合作了。
雖然不知道侄子那麼靈通的消息都是哪兒來的，但根據上面的內容，眼前這位厲天光雖然黑白通吃，但危險的那部分勢力全部都是盤踞在國外的，別的不談，只說C國國內的大環境，白西野覺得自己和侄子身處其中，最起碼的安全還是能保證的。
合作投資這些事兒，不可能沒有半點風險。
但白西野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兒事如果真的能成，絕對是利大於弊。
厲天光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身上那種在商場裏真刀真槍地打拚過來的氣勢再無遮掩，車裏氛圍凝滯了片刻，突然，厲天光收了一身的氣場，看向白西野的目光里，欣賞更多了幾分。
這個年輕人竟然絲毫沒有表現出懼怕的情緒。
他以為這小孩那麼害怕醫生，多少也會對自己的氣場壓迫有一點膽怯的。
沒想到，確實讓他刮目相看。
“白小兄弟，說句託大的話，你是我最近10年以來，認識的最談的來、最欣賞的兩個年輕人之一。”厲天光大手一揮，“和你合作，我信得過！”
他話音剛落，車就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厲天光探身過來，熟稔地拍了拍白西野的肩，和他道別：“今天實在特殊情況，我生了點小病，約了複查，就和方醫生一起在這兒給你道個別了。”
他轉頭對司機說：“你把白小兄弟送回去再來接我，安全第一！”
白西野早都把什麼遇見未來修羅場姘頭的事兒拋到腦後了，能這麼輕鬆就約到和厲天光的合作，他看着方醫生的表情里都多了幾分真誠的笑容。
“今天遇見方醫生真是幸運。”他真情實感。
謝謝你給我送錢啊！！！
燕覺寒感覺到背後視線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一回頭，就看見那個漂亮的青年趴在搖下來的車窗邊，跟厲天光道完別後，看自己的眼神炙熱。
蜜棕色的瞳孔嵌在彎成月牙的眼眶裏，如同沁了香甜的蜂蜜。那眼神，就好像透過他看着隔世的愛人。
他清楚地知道這眼神不是給自己的，卻又忍不住將它佔為己有。
燕覺寒用盡定力才維持住方初柏的人設，溫和一笑，收回視線和厲天光並肩走進醫院內部。
“喜歡？”厲天光忽然開口。
燕覺寒頓了頓，沒有回答，只是輕笑了一下。
“你知道他是誰嗎？”
厲天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下屬剛剛查到，他是京城頂級豪門、燕家上一任家主的遺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