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助
其實許偌說得一點也沒錯。袁成付出了全部,即便如此他還在原地打轉。
他當初背叛許偌,追求於彤彤,要的不正是於家金龜婿的位置。他賭上自己的尊嚴去討好於家卻頻頻遭受白眼,為了錢和權勢,他甚至答應當於家的贅婿,在於家人面前卑躬屈膝、抬不起頭來,他甚至砸了幾百萬來營銷自己最終卻石沉大海。
他放棄了自尊,就像條狗一樣在於家人面前搖尾乞憐。
他唯一火過的那段時間就是他污衊許偌出軌劈腿的時候。他原以為許偌早已成為自己的手下敗將,成了自己拋棄的omega,沒想到她還在娛樂圈裏待得好好的。
黎明湘發文力挺許偌,楊芸清剛才還攔着不想讓他過來,還有最近不知道是哪個金主在許偌身上砸錢捧她上熱搜。
許偌還能得到幾個導演青睞,還有這麼多人真心真意地想要幫她。
可他卻還是跟以前一樣,毫無變化,甚至更加低人一等,於家人拿他當狗一樣看。憑什麼?憑什麼許偌還能翻身?憑什麼許偌比他混的好?
某些惡臭男性一旦發現同齡女性比自己強時,就會產生瘋狂的嫉妒心理,袁成正是這樣的人。
袁成跑到更衣室里,惡狠狠地撥通某個電話。
他接受不了許偌比他強的事實,他要讓她永無寧日。他要結束這一切,要給許偌下最後通牒。
袁成剛離開,黎明湘就走進儲物間。
“小偌,對不起,他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前輩,你不用為我擔心,也不用為我生氣。”許偌故作輕鬆地擺擺手說,“這種人說話,我就他當放屁一樣。”
黎明湘沉思良久,抬起頭說:“可你不覺得,值得一試嗎?”
許偌眯起眼,忽然間語調都帶了點防備的意味,“你這話什麼意思?”
“只要你今晚做一個採訪,一切都結束了。這個瘋子再也不會咬着你不放,你也可以變成從前的你。”
許偌不可置信地盯着黎明湘,似乎是想從她善意的眼神和溫柔的臉部曲線中窺得什麼。
她怎麼也不相信黎明湘口中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你的意思是讓我承認我從來沒有做過的事,讓他把鍋扣在我的頭上,然後他全身而退,我變成貨真價實的娛樂圈渣O?”許偌後退半步,眼神無比詫異。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可以對着記者說的委婉一些,不必按照他說得那些話來,但你只要背下這口黑鍋,一定……”
“黎明湘前輩,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許偌冷言冷語地拒絕了黎明湘,纖細柔軟的雙手抗拒地擺了擺,似乎是想推遠她們之間的距離,表達她強硬的態度。
“可是……”
“不要再說了,絕對不可能。”
許偌沒再多看她一眼,繞過她離開了。
身後傳來黎明湘的嘆氣聲。
“小偌,你太倔了。”
宴會即將結束,許偌來到試衣間換下那身累贅般的華服,並且從內衣里取出那個錄音筆。
真可惜,本來想套袁成的話,讓他承認他劈腿,結果袁成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說出來。
罷了,再找機會吧。
她換好衣服,從儲物櫃裏掏出手機,打開手機一看,見到好幾個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手指忽然一頓。
她先過目了《紙醉》製片人發給她的消息。
“許老師,您在嗎?在的話請儘快給我回電話,導演這邊忙得快要瘋了。”
工作大過天,許偌立刻打給製片人,製片人接得很迅速,說話聲音卻很小,就好像她在心虛一樣。
“許老師,我和導演這邊都快忙瘋了。”
“出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製片人猶猶豫豫地說,“剛才咱們電視劇最大的投資商,也就是雨花集團那邊突然說要更換女主選角。”
雨花集團……不就是於彤彤家的企業嗎?
許偌心裏咯噔一下。
“劉導演脾氣這麼倔,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投資商那邊不知道為什麼態度特彆強硬,說是如果不能更換他們認定的女主選角,就要撤資。”製片人心急如焚,急得團團轉,“您也知道,這投資商要是撤資了,咱們這電視劇根本就拍不下去。可是劉導的脾氣就是認定您了,非您不要,甚至跟投資商吵起來了。”
“我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們又不能跟投資商鬧僵,所以……許老師,若是天不盡人意,我們也沒辦法。”
原來劉琴導演今天沒能參加聚會是這個原因。
許偌無法控制地握緊拳頭,顫抖起來。
到頭來,那些努力都白費了嗎。
她夢寐以求的女主角劇本就要拱手讓給別人,可她卻毫無反擊的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克制住自己想流淚的衝動,對製片人說:“嗯,我知道了。”
她關了手機,靠在柜子前,想讓自己混亂的思緒冷靜一下,手機又沒完沒了地響起來。
她看也不看便接了電話,是個陌生的聲音。
“你好,許偌,我是優行公司的總經理,你可以叫我王總。”
優行公司的總經理給她打電話幹什麼?
許偌疲倦得客套話都懶得說了,只說:“王總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公司這邊給你指派了一個任務,熟讀這篇文案,一會兒召開一個記者發佈會,把這些說給記者們聽。”
許偌點開王總發來的這份文件,看到文案的一瞬間,嘲諷地笑了。
又來這一套是吧,想讓上級壓制她,強迫她背下黑鍋對吧?
“不可能,王總,絕不可能。不管是誰來勸我,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裏,我絕對不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絕不。”
許偌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把王總想勸慰她的話全都堵回去了。
王總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很無奈、很歉疚但又十分虛偽的語氣說:“許偌,不是咱們公司不想幫你,現在實在是沒招兒了。”
“雨花集團那邊來消息說,如果你不答應就取消兩邊公司的合作。優行只是一家成立才幾年的小公司,好不容易才攀上一次合作,公司栽培你這麼多年,你就當是在救我們公司吧。”
“是嗎?”許偌明明是笑了兩聲,眼淚卻順着臉頰滑落。
這一瞬間,她突然明白為什麼經紀人要把她喊到公司攝像頭看不見的角落裏勸她放棄優行了。優行這麼多年一直在拿她當金字招牌,一直在用她賺錢,現在她被其他公司欺負了,優行不但不幫她,還要把她推入萬丈深淵。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麼明天就來簽解約合同吧,公司留不住你,也不敢留你。”王總還想用老一輩的套路來勸許偌投降,“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艱難,可是人有所失才能有所得,你別太倔了,許偌。”
別太倔了,好多人都這麼說。
那是他們不知道,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比夢想、比前途還要重要,這種東西叫自尊。
“好。”許偌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個字。
“你答應了?那好,我馬上聯繫你那邊的記者……”
“我的意思是,我明天就去公司解約。”
許偌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扒着冷冰冰的衣櫃,身體漸漸滑落。
她這下,什麼都沒有了。新戲也沒有了,工作也沒有了。
她一個人藏在更衣室的隔間裏,緊緊抱住自己。隔間外來來去去的女明星,有人嬉笑、有人怒罵、有人抱怨、有人歡欣。
她好像被隔絕在一切情緒之外,心堵得像是被什麼人掐碎了。
許偌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進娛樂圈是不是個錯誤?她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是不是白費了?
這一切值得嗎?
她把眼淚埋進臂彎,待哭泣聲停歇,眼尾褪去紅色,拉開隔間門走出去。
黎明湘在門外,用一種“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眼神看着她。
“小偌,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事的前輩,什麼也沒發生。”
沒關係,她決定要把剛才那段錄音公之於眾,哪怕作用甚微,哪怕魚死網破,她也要放手一搏。
夢想算什麼,換一個吧。她這麼勸自己,背對着黎明湘的時候,眼淚還是會泛上眼眶。
“小偌,你別逞強了,就按袁成所說的去做吧。你也知道對於我們明星來說,名譽是最不重要的,等你將來成了影后,走上國際舞台,再去對付袁成不行嗎?”
許偌斜眼看向黎明湘,那眼神里充斥着執拗和冷冽,“前輩,且不論我無法接受,你覺得,小人得志,妥協一次就夠了嗎?”
黎明湘恍惚地低下頭。
確實沒人能保證瘋狗不會再發瘋,也沒有能保證下一次會不會被迫割讓出更多。
她只是單純地以為,順從就不會讓人受傷。
“小偌,我……”
“我很累,我要回去了。”
黎明湘看着許偌的背影,忽然想到第一次和林莘打照面時,她說過的話。
“黎小姐,你和許偌不是一路人。”
許偌骨子裏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性格,既不會順從也不會忍讓。今晚的許偌和黎明湘平時認識的許偌簡直相差太多了。
如果我跟許偌不是一路人,那麼誰跟她才是一路人?黎明湘搖搖腦袋,想起了那個滿身肆意、傲慢不羈的女人。
林莘嗎?
許偌離開宴會廳,娜娜給她打來電話,說是正準備去接她。
“不用了,我有朋友接我回去,這幾天也忙前忙後為我做了很多,今晚在家好好休息吧了。”許偌說。
“真的嗎?”娜娜聽着感覺許偌的語氣有點不太對勁,但又不知該怎麼問。
“放心吧,今天的晚宴我表現的特別好。”許偌勉強笑道。
她掛了電話,獨自一人走出去。
宴會廳里已經不剩幾個人了,剛開始門口一排接一排的豪車,現在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二三輛。
袁成沒走,許偌在宴會廳門口看見了他。一個安保人員正巴結着袁成,殷勤地給他點煙,袁成得意地偏頭瞅了許偌一眼,叼着煙揚長而去。
許偌移開目光。她不想讓娜娜來接自己,正是為了收拾好心情,思考下一步對策。
她今晚就回去寫文案,明天就請最好的公關,她要讓惡人吃不了兜着走。
黎明湘也換好了衣服追出來,對許偌說:“小偌,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故意的,很抱歉。”
許偌吸了一口氣,秋夜裏涼意在身體中總是入侵得透徹,“前輩,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很累。”
“我送你回去吧。”
許偌沒有答應。
袁成剛走出去,不遠處駛來一輛超跑。他滿以為是來接他的,整理好衣着,自信滿滿地走到路邊招了招手。
那是輛黑色的法拉利,車身流暢,車型典雅,外殼在路燈下閃着黑亮的光。許偌盯着那輛車,忽然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袁成得意地想,贅婿又怎麼樣?這麼好的超跑我還不是想坐就坐,你許偌能有這個待遇?
然而那輛超跑開到他跟前卻沒有停下,反而一個漂亮的漂移轉身,加速油門撞了過去。
卧槽?!黑色的龐大怪物撞過來的一瞬間,袁成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法拉利也及時剎住車,雖然沒撞到人,但也把袁成嚇得不輕。
駕駛座走出來一個金色頭髮的女人。
黎明湘和許偌看到那女人的瞬間便呆住了。黎明湘偷偷瞟了許偌一眼,許偌的眼神不復剛才那般黯淡無光,隱隱閃着期待。
林莘不緊不慢地走向袁成說:“不好意思啊,我這邊剎車失靈了,沒事吧?”
她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臉上卻一點愧疚也沒有。一時間,認錯車的尷尬和差點被撞死的恐懼湧上心頭,再加上隱隱作痛的屁股,袁成直接從地上彈起來,大發雷霆。
“你他媽有病啊?你會不會開車啊?會撞死人的知不知道?”
媽的,雖然她也是個alpha,雖然沒什麼人看見,但是讓他一個大明星這麼丟面子,這輩子還是頭一回。
“你他媽也不知道來扶我?沒長手啊?”袁成越說越惱怒,直接上手狠狠推了林莘一把。
林莘身子靈巧地躲過去,袁成氣得一拳揮到她臉上,被林莘一手握住。
這女A什麼毛病?袁成又氣又急,而林莘慢悠悠地轉頭看向自己法拉利的後車座。
“都拍下來了嗎?”
袁成這才驚恐地發現,法拉利的后駕駛座上有個人扛着高清攝像機,對林莘比了個“OK”的手勢。
“都拍下來了,他先動手的。”
“你他媽是個碰瓷的?”攝像頭面前,袁成根本不敢再鬥毆。他想後退,手卻被林莘使勁兒拽住,動彈不得。
袁成還想掙扎,林莘直接反扣住他的手。袁成疼得哇哇大叫,只聽背後這個金髮女alpha說:“既然是你先動手,那就不能怪我咯。”
說罷,她一腳狠踹在袁成的屁股上,疼得他躺在地上,抱着屁股痛苦地呻—吟。媽的,差點被車撞死還被打成這樣,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敢這樣對他?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告訴你,我是雨花集團的親女婿。你敢傷我,就等着吃官司吧。”他這麼吼着,目光瞟到林莘的法拉利,又有些心虛起來。
這麼好看的法拉利起碼得有個五六百萬吧,這女A開得起豪車,想必家世也是不俗。
“他們好像起衝突了,我去阻止一下。”黎明湘說。
“阻止什麼?”許偌的眼神清澈而又冰冷。
“這樣太粗魯,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暴力不可以解決問題,但是林莘可以。”許偌十分肯定地說。
只見林莘好整以暇地俯視着袁成,雙手抱懷。袁成盯着這個女人漂亮的臉,忽然想起什麼。
這女人……不就是許偌曾經的鎖屏壁紙嗎?
“你……你是許偌的人?”
這話倒是誤打誤撞戳到林莘心坎上了,不過她並沒有跟他搭話的想法,只是像看蟑螂一樣看着袁成。
“你是什麼人都沒用,優行要跟許偌解約,她現在沒有公司敢要,徹底完了。”
林莘一聽這話,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她回到法拉利上,啟動車子,只聽後車座的攝像師喊了一聲:“林姐,林姐你要冷靜啊!”
袁成想起林莘剛才陰沉冷傲的表情,彷彿又看到那輛車不顧一切地向自己撞過來。
這女的到底是什麼來頭?什麼法外狂徒啊?
一聽見車子發動的轟隆聲,袁成嚇得哆哆嗦嗦,連滾帶爬地跑了。
攝像師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說:“林姐,你嚇我一跳。”
林莘說:“你公司那邊現在還開着門吧?”
攝像師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算晚,我打車過去。”
林莘沒有開車追上袁成,反而拐了一個彎慢慢地晃到許偌面前。
林莘見着黎明湘,還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
但她看向許偌時,眼裏的戲謔一掃而空。“許偌,跟我走吧。”
“前輩,我先走了,再見。”許偌眼神淡淡地覷了黎明湘一眼,然後坐上林莘的副駕駛。
黎明湘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她了。
黑色法拉利疾馳而去,經過路燈昏暗的街頭,像暗夜中遊行的鬼魅。
“下一步打算怎麼做?”林莘冷不丁地問。
許偌看着林莘白凈的側臉,全盤托出。
“剛才在宴會廳上,袁成對我說的那些話被我錄下來了,我打算明天就在網上公佈出去。”
“對話里他有沒有暴露自己?”
“沒有,”許偌扶着額頭,“他沒有暴露自己出軌的事。”
這也就是許偌現在擔心的問題。那幾句話只能說明她和袁成結怨已深,沒有最直接的證據。
“證據不夠,吃瓜群眾不會買賬。”林莘搖搖頭,一針見血。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許偌凄涼地笑了。
明天以後,她連工作的地方都沒有了。連續遭受打擊,她就快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法拉利行駛到紅燈下。林莘修長的食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叩擊着,燈影投射到車內的光斑彷彿被她指尖捏碎。
許偌聽見有人在她身側說。
“嫁給我吧,我幫你復出。”
許偌震驚地轉頭看向她。
……嗯?
“你……你說什麼?”
林莘扭頭,認真地注視着她。
“許偌,嫁給我,我幫你復出,順便……”
綠燈驟然亮起,林莘目光重新眺望遠方。這一刻,許偌從她的目光里看到了煥發出的生機。
“順便把欺負你的人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