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
肖緒正好逛完了籃球場,一位頭髮極卷的男生拖着行李箱經過他身邊。
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打電話,汗水接連不斷的從他額角留下來,自然卷的腦袋四處轉,氣喘吁吁:“新爺,二中怎麼那麼大,你宿舍到底在哪啊?”
自然卷又朝前走了好幾步。
宋裕新趴在陽台上和他打電話,“你先穿過籃球場,過了那個坡就能看到宿舍了。”
聽到還有坡,自然卷簡直是要絕望,直接罷工不幹了,“剛才那個長坡差點沒把我的命拿走,趕緊的,自己下來拿,不然我就扔這了。”
“行了,行了,在那等着。”宋裕新站在陽台上早就看到葉森濤在那BB老半天了,轉身走出宿舍,朝樓下走。
等了五分鐘,葉森濤終於看到了行李箱的主人,直接坐在行李箱上,兩腿一蹬,向宋裕新滑過去。
宋裕新的行李很多,早上他來時已經帶了大半東西,這行李箱實在是拿不下,葉森濤同學也不內宿,就拜託他帶過來。
宋裕新把一瓶水扔給他,把杆子拉起來,一腳把葉森濤踹下去。
葉森濤接過水,吐槽道:“靠,無情。”
宋裕新無視他,推着行李回宿舍。
“你這箱子裏是裝了什麼?怎麼那麼重?”葉森濤喝了水,補充了能量,跟在宋裕新後面。
宋裕新抬着行李箱一直到三樓,輪子滾在地上,摩擦出輕微的聲響,“試卷。”
宿舍門被推開,裏面正在整理東西的同學聞聲望過來,看清來人,猛的一僵。
宋裕新點了點頭,就當是打了招呼,然後自顧自的蹲下身,打開行李箱。
二中的宿舍是四人間,設備很齊全,四個鐵架床,上下鋪,木色的書桌和衣櫃,一個衛生間,陽台上方拉了好幾條鐵線,給他們晒衣服的。
今天的太陽格外烈,一縷陽光偷摸着鑽了進來,透過玻璃,給正在被“雷劈”的三位同學鍍上了一道金光。
這三個同學也是十班的,還沒從兩大魔王的震驚中走出來,就被帶進要和宋裕新同居的驚恐中。
宿舍門上是貼有名字的,報道時老師只給了宿舍條,他們找到宿舍時想都沒想就進來收拾東西了。
啥都沒注意看,而那時,宋裕新正好下樓接葉森濤。
葉森濤也跟着進了宿舍,抬手和其他三人打招呼,“兄die,你好呀。”
其他三人僵着嘴角,悻悻的低着頭,不敢往宋裕新那個方向看,顫顫的搖手,“你好你好。”
葉森濤這才看向宋裕新,看着他那一行李箱的試卷目瞪口呆,“你也是牛B,這麼多試卷什麼時候才能寫完?”
宋裕新拿着兩套試卷往桌上放,“一個學期。”
關於宋裕新。
鑒於之前傳出來的版本是:他的成績出了奇的差,一直霸佔着年級倒數第一的寶座不放,還經常翹課打架,公告欄上周周榜上有名。
但在宋裕新的三位舍友這裏,完全沒能從要和魔王同居的震驚中走出來,所以有點沒反應過來。
經久不衰的年級倒數第一,難道要轉變命運,要把倒數第一的寶座拱手讓人?
“請各位高一新生,立即到田徑場集合,我校將舉行開學典禮。”
炎炎日下,陽光如流水一般,熱烈的瀉在二中的每一片葉子和小草上,空氣中的小顆粒浮起來。
田徑場上人擠人,音樂聲很響,之前就聽說過,二中的校長不走尋常路,果然,大家都還沒能都教室集合開班會,互相認臉,就要來開開學典禮了。
要不是李橘舉着班牌站在隊伍前面,肖緒真不知道他們班在哪。
音樂聲停止,各班集合完畢。
肖緒單手插兜,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他懶洋洋的走到班級隊伍後邊,站定。
那一瞬間,本應熱熱鬧鬧的隊伍後排忽然安靜如雞,所有人在眨眼間挺直了背,昂首挺胸,極其“認真”聽着校長在上面熬的“雞湯”。
只有那位皮膚特黑,剪着寸頭的男生還在試圖前面的男生聊天,他一步斜跨向前,身子也開始往前傾,“今晚一起開局呀,互相叫一下朋友,湊個五排。”
那位被黑人同學邀請的男生屁都不敢放一個,臉都憋紅了,手肘往後戳了戳,試圖提醒他大佬來了。
黑人同學百思不得其解,“朋友,你幹嘛呢?大的還是小的啊?剛才不是還聊得好好的,這會兒幹嘛呢。”
黑人同學的嗓門很大,有幾個同學沒繃住,“噗”的一聲笑出來,笑了一會兒又試圖如無其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一刻,男生的臉由紅變成了綠。
會不會聊天呀。
肖緒伸手拍了拍黑人同學的肩,黑人同學轉過頭來,潔白的牙齒露出來,像是染了光。
黑人同學笑着說:“緒哥,你前幾天挑的那條裙子,我妹特自覺穿上了。”
肖緒在心裏想,廢話,你之前買的那些是人穿的玩意兒嗎。
後排同學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原來兩人認識啊,差點就嚇死人了。
李維科還想說些什麼,李橘已經走到了他身邊,他立即閉了嘴,轉過身站直,好好當個人。
校長熬的“雞湯”又濃又長,典型的我努力我學習,學習成就未來的句式,在熾熱的太陽下,同學們聽得很不耐煩,汗水像不要錢似的一直冒出來,好多人背上的衣服都被浸濕了。
肖緒也不例外。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位遲到的來了。
盛夏炎熱,陽光猛烈。
肖緒抬手扇風,試圖降下身體裏的那股燥熱。
這時,一隻手伸到他面前。
那隻手很細,纖長秀氣,骨節分明,拿着一個巴掌大的小風扇,粉色的呼呼的吹着風,風力很小。
肖緒轉頭看他,宋裕新把小風扇往他臉上靠了靠,指尖無意識的碰到他的臉頰,如過電般。
酥酥麻麻。
肖緒走神了很久。
似乎是被太陽熱的走神,又似乎是被眼前的人。
宋裕新等了半天,肖緒都沒接過小風扇,他作勢就要把手收回來,“你幹嘛?被我帥傻了?”
肖緒很無奈。
他抬手接過宋裕新的粉色小風扇,清涼的風一直往臉上吹,卻始終沒能把身體裏的那股燥熱吹散。
適得其反,越來越燥。
這樣的狀態由於葉森濤的張嘴煙消雲散。
“新爺,你偏心啊,剛才我求你你都不給我吹,還跑那麼快,我追都追不上。”葉森濤用力的擦着下巴的汗,往旁邊一甩。
宋裕新嫌棄的往肖緒那邊靠了靠,挺拔的背脊和胸口碰撞在一起,溫度很高。
肖緒有點僵。
宋裕新甩手讓葉森濤離他遠一點,“去那排站,熱死了。”
葉森濤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心說那你離肖緒那麼近幹嘛,但他還是自覺的往旁邊那排走。
遲到對宋裕新來說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可他剛才站在田徑場外,遠遠就看到了肖緒的身影,還沒經過腦子,雙腿就跑起來了。
宋裕新抬手抓着衣領扇了扇風,和肖緒說話,“你有同桌了沒?”
“沒有。”肖緒把小風扇往他那邊側了側,“你要幹嘛?”
宋裕新笑了起來,“那我倆就是同桌了。”
因為靠近肖緒的那位同學很大程度的往前挪,和前邊的同學幾乎是背貼着胸口,前邊被迫“相擁”的男生很想回頭甩頭甩下一句,他媽的能不能往後移一點,要熱死人了,可是,沒有一個人敢真正把哀怨說出口。
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燒香拜佛,校長的“雞湯”趕緊熬完,解散走人。
演講的內容實在太冗長無賴,宋裕新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他纖長的手指一上一下的輕微動作着,一元錢的硬幣如琴鍵般,在他的指骨間來迴轉動,一正一反,正反徘徊。
陽光反射在銀色的硬幣上,閃閃發光。
肖緒盯着他看了幾秒,宋裕新順手轉了兩圈,直接去抓肖緒的手,“我教你。”
此時,舞台上的校領導已經宣佈了解散,所有學生集體往後轉,有順序的退出田徑場。
所以,高一十班的全體同學眼睜睜的看着兩位大佬的兩隻手交纏在一起。
宋裕新本來還和肖緒隔着點距離,為了便於教學,兩人越靠越近,宋裕新的腦袋幾乎是挨在肖緒的肩上,一枚小小的硬幣在他們手中轉動,從其他同學的角度看過去,兩人就像是依偎在一起。
宋裕新把硬幣放在肖緒指骨上,“你試試,不難的。”
“不試,拿開。”肖緒試了幾回,沒一次成功,耐心都磨沒了。
宋裕新感覺肖緒同學就是位隨隨便便就能炸毛的主。
他只好把硬幣拿回自己手上,手指轉動,硬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你看,多容易的一件事。”
一旁站着的葉森濤想罵人了,“新爺,你偏心啊,我們多少年的革命友情了,我求你你都不教我。”
宋裕新懶得理他,一邊轉一邊和肖緒說:“別人求我我還不教。”
別的班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高一十班在田徑場上鶴立雞群。
全班安靜如雞,表情鬼畜得很。
李橘在後邊和隔壁班老師聊了幾句,發現自個兒班級紋絲不動,沖他們喊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還嫌太陽不夠曬?”
突然變成排頭的宋裕新這才往前看了一眼,幾十雙眼睛全都看向他,目光詭異。
但是某位姓宋的同學完全沒有感受到那份詭異。
肖緒剛踏出田徑場,就被宋裕新拽着往另一個方向扯,“陪我去買水。”
肖緒很無語,看了一眼後面跟着的葉森濤,“你是小學生?要那麼多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