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斂

收斂

學習的時間一如既往的快,轉眼就要下課了。

李維科完成沉浸在要走在時尚前端的幻想中,看雜誌看得賊認真,知道眼睛有點幹才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課,他伸手戳了戳肖緒的手腕,“要下課了,乾飯去?”

肖緒正在看的這篇文章,鑒賞的角度有些新穎,他被一點點的陷進去,他沒有轉頭,說:“看完這篇。”

李維科也沒再催促。

等到肖緒放下手裏的書時,下課鈴聲正好響起,抬眼一看,整間閱覽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

肖緒把書放回原位,站起來往外走,“走吧。”

放學時間,校園喧鬧起來,天邊的陽光整片整片的瀉下來,熱風從走廊一直吹向操場,橫掃整個校園。

在食堂吃完飯,李維科吵着要去打球,肖緒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興緻總是提不起來,便一個人回了教室。

肖緒推開教室後門,平常熱熱鬧鬧的教室里,空無一人,窗戶開得很大,熱風像是不要錢似的一直往室內灌,窗帘被吹得飛起。

肖緒走大窗邊,把窗戶拉上,才回到座位上,把頭擱在桌上閉眼睡覺,大約十幾分鐘過去,他的思緒從這頭轉到了那頭,還是沒睡着。

他坐直了身體,身子靠在椅背上懶懶的看了會兒天花板,單手插兜起身,出門往樓上走。

一直走上樓頂,肖緒停在一個門前,定定的看了看門上的鎖。

教學樓上的天台,他來過一次,上次湊巧沒鎖門,他也不知道鑰匙是誰拿的,於是他便後退兩步,直接坐在樓梯上。

宋裕新一上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少年長腿懶洋洋的伸在階梯上,鼻樑挺拔,濃眉,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一隻手上拿着根煙,時不時抬手抽一口,一圈又一圈的煙霧從薄唇中吐出來,濃郁的五官沉浸在煙霧,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肖緒抽着煙,思緒陷進去很深,猛的回想起剛升上初中那會兒。

肖緒從小到大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很少跌出前三,不是這次第一,就是下次第一,直到王祖澤的出現。

第一次月考時,肖緒排在年級第二,直到第二、第三次月考,肖緒都是拍在年級第二,那時,他才真正把王祖澤這個名字印在腦海里。

後來誤打誤撞,他們成為了朋友,經常切磋,看看下次是誰拿第一,初一那年,肖緒只拿過一次第一,那晚王祖澤還拉着他出去慶祝,約好這樣的賭注要持續到畢業。

但第二天王祖澤沒有來學校,打電話過去也只是傳來機械的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一直到下午,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王祖澤人在醫院的消息,肖緒一放學就拿着書包往醫院跑。

肖緒到醫院的時候,病房門口擠滿了人,醫生一直在喊着大家往旁邊散開,一聲又一聲的慘叫傳到長長的走廊上。

肖緒永遠都忘不掉,透過人群間的縫隙,王祖澤被到劃過的手腕,濃郁的鮮血一直往地上淌,滴答滴答的響,刺耳極了。

明明周圍混亂不堪,嘈雜的聲音不斷,肖緒卻清清楚楚的聽到那些滴血聲,直到後來,他的夢裏都還有那些聲音。

回到學校后,流言四起,有的說是王祖澤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想拉着孩子一起離開,有的說是王祖澤這次的月考成績讓他母親非常不滿意,各種版本應有盡有。

沒過幾天,肖緒去老師辦公室交作業,正好碰到王祖澤的媽媽來給他辦轉學手續。

“我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第一,怎麼到你們這就變成第二了。”

“肖緒?我怎麼可能會允許我的孩子只是第二名。”

“.……”

那之後,肖緒再也沒見過王祖澤,醫院那次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後來,肖緒就不敢再去考所謂的第一名了,整整一個學期,他只是把成績控制在年級前二十,直到某天,他收到一封信,信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肖緒才像是慢慢活了過來,重新正視應如何去考試。

“給我一根。”

肖緒回過神,表情有些錯愕,突然“嘶”了一聲,下意識鬆開手中的煙,煙桿掉落在地上,堆積了一地的煙灰。

宋裕新抓過他的手看,“想什麼這麼入神,被煙燙到了才有感覺。”

肖緒有些不自然,掙脫他的手,“你來幹嘛?”

宋裕新笑了一下,直接坐在他身邊,伸手就往他兜里放,“肖乖乖,也給我一根。”

肖緒也任由他放,直到他從兜里摸出一包煙。

宋裕新把煙叼在嘴裏,“火機。”

肖緒從另一個衣兜里摸出打火機遞給他。

宋裕新手指按下開關,小小的火焰冒出來,煙被點燃,那模樣看着弔兒郎當的,他也沒抽幾口就滅掉了。

寂靜的空間,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肖緒的思緒差點又要陷進去。

宋裕新開口:“你覺得我下次月考應該拿多少分?”

就你那成績,還能問出這麼傻逼的問題?肖緒在心裏這樣想着,宋校霸一如既往的不按套路出牌。

肖緒覺得他不應該打擊某人的自信心,“拿年級第一。”

肖緒以為他會謙虛的來一句——我怎麼可能會拿到年級第一。

結果宋裕新轉過頭看他,自信滿滿的回答他:“你也覺得我應該拿年級第一是吧,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肖緒看着他:“.……”

從年級倒數第一跳躍到年級第一,肖緒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哪來的。

肖緒很想勸他現實一點,但終究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下午第一節課,肖緒趴在桌上補眠。

一直到快要上第三節課,宋裕新終於翹課回來,他一坐在就把手中的袋子打開,把棉簽和藥膏拿出來。

肖緒停下手中的筆,轉頭問他:“你哪受傷了?”

宋裕新擠了一點藥膏在棉簽上,抓過肖緒的手,“不是我受傷,是你受傷。”

輕微的觸感落在指尖上,冰冰涼涼的,肖緒這才想起他被燙到了的事。

宋裕新正認真的給他擦藥,聽到肖緒對他說:“要不你先停下?”

“停什麼停,擦藥這事那麼重要。”宋裕新說著抬起了頭,抬眼就看到葉森濤目不轉睛,表情又匪夷所思的盯着他看。

宋裕新神態自若的垂下眼繼續擦藥,還不忘對着葉森濤說:“怎麼?沒見過你新爺擦藥啊。”

葉森濤控訴他的惡行,“你忘了之前我受傷你是怎麼對我的了?你當時可是把我撇在一邊讓我自生自滅,可現在呢?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宋裕新了。”

宋裕新糾正他,“是宋裕小新。”把藥膏蓋子轉穩,他繼續說,“那要不你再去受傷一次,我幫你上藥?”

這是什麼損人的主意,肖緒在心裏想。

但葉森濤看着有些激動,一直在原地來回走動,看着似乎巴不得自己馬上受傷,“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可要親力親為的照顧我。”

宋裕新一句話把他打回現實,“照顧你大爺。”

葉森濤回答:“那我回家叫我大爺來讓你照顧。”

……

宋裕新直接一腳把他踹回了座位。

上課鈴聲響,這節課是英語課,老師還沒來,宋裕新起身就要往外走。

肖緒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難道他回來這一會兒就只是來給他擦藥?

大概過了十分鐘,東姐拿着鼠標就要播放聽力,被宋裕新的報告打斷,東姐眯了眯眼睛,問他:“去哪了?”

宋裕新站得規規矩矩,背脊挺直,一如既然的胡說八道,“剛才老師叫我去辦公室一趟,就耽擱了。”

東姐和橘長不是一個辦公室的,但也知道宋裕新經常被請去吃小零食,這個理由確實很充分,她也沒為難宋裕新。

宋裕新回到座位上,剛坐下就很不老實,神秘兮兮的從衣兜里摸出一把鑰匙,又抓過肖緒的手,放到他手心上。

小小的一把鑰匙,銀色的,閃着光。

肖緒看了一會兒,問他:“這是?”

宋裕新又摸出了一把鑰匙,和肖緒手心裏的那把一模一樣,“我去把天台的鎖撬了,換了個新鎖,鑰匙我們一人一把。”

肖緒抿了抿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裕新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以後天台就是我倆的秘密基地,想什麼時候上去就什麼時候上去。”

聽到這,肖緒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笑了笑,眉眼彎起來,“你挺有本事。”

聽到同桌的誇讚,宋裕新整個人的狀態就要飄起來,毫不吝嗇的接受他的讚賞,“我本來就很有本事,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肖緒打斷他的話,“是是是,三中魔王,一張帥臉;宋裕小新,一身的戲。”

宋裕新:“現在已經是二中了。”

說完,雙目對視,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一直到下課,肖緒都是單手做着筆記,另一手插在衣兜里,時不時磨攥着那把小小的鑰匙,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嘴角一直掛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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