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
什、什麼……
沈時怔愣一瞬,原來他是在猜測書生身份,而不是同賈二一般。
天機見他獃獃的,歪頭瞧着他,疑惑的嗯了聲,輕輕拽住他的衣服扯了扯:“沈時?你怎麼了?”
沈時猛然回神,聞言搖頭表示自己無事,瞥見青年拽着他的衣角,面具下臉色冷冽,不動聲色掙開,主動上前朝樹下那兩人道歉。
“這位公子,是我們誤會你了,還望海涵。”
天機跟着一起,站在人類身邊向書生道歉:“對不起,你有沒有受傷?我幫你療傷吧!”
張清紅着臉從高穆懷裏離開,雙手作揖:“我沒事,兩位公子不必如此,只要不再把我當做是厲鬼便可。”
天機白紗下臉色薄紅,羞的,身為有修為在身的仙,竟然將凡人誤認為是厲鬼,實在是太過丟人現眼。
喏喏道了聲:“不會了不會了……”
羞愧的低着頭,眼神緊緊盯着腳尖,不敢去看人類的反應,怕沈時笑話他。
“仙長?”沈時見仙長低着頭,出聲喊了他一下。
天機悶悶嗯了聲,看上去蔫蔫的,像是被打擊到。
沈時輕笑:“仙長這是怎麼了?不開心?”
話落,轉移話題道:“仙長低着頭,小心扯到脖子上的傷口。”
天機下意識揚起下巴摸向自己脖子,不小心觸碰到傷痕,疼的哼哼了聲。
沈時連忙握住他的手:“小心,別碰,會感染的。”
站在他們對面的張清好奇的觀察他們的相處模式,聽到那個頭戴斗笠的青年傳來痛呼聲,意識到他受了傷,糾結的張了張嘴。
村子已經許久未來過外人,他們看上去應當不是壞人?他記得那個高大青年身上的衣服與網冠,是中都貴族人的打扮,而旁邊稍矮些的公子,身上衣服雖看不出什麼,但材質卻是很好的樣子。
況且,他在學院時聽說過,在中都之外,仙山之上,有修仙傳道之人,每年都會有許多修鍊之人下山除魔衛道。
他們之前有提起厲鬼什麼的,說不定就是修道者。
高穆見張清盯着那兩人看,醋意大發,上前摟住他的腰將人環住,不情不願的說道:“你想帶他們回去便帶回去,有我在,不必擔心。”
阿清為人心軟善良,高穆不願讓他因為一些事情糾結,至於安全問題,有他在,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張清感覺到高穆身上傳來的熱度,羞紅了臉,推攘着從他懷裏出來,抬頭瞪了他一眼,讓他在外邊老實點,不要動不動就、就……
握拳咳了兩聲,對天機沈時說道:“你們受了傷,我家就在前面,不若你們到我家稍作休整一番?”
沈時鬆開仙長手腕,抱拳道謝:“多謝。”
一路上,沈時表明了他們為何在山上。
天機乖乖走在人類旁邊,瞧見書生後背崩緊,立馬想到自己剛才出手傷到了他,抿唇掐了一個法訣,為他療傷治療。
本就不多的仙力,瞬間消耗一空,腳下一軟趔趄了下。
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有氣無力的一把扶住人類。
“仙長?”沈時擔憂的看向他。
天機沒有說話,搖搖頭鬆開人類手臂,走在他前面,不想讓人類發現他的異常。
沈時面色陰翳的站在原地,垂眸掃向被青年碰過的地方,眼神暗了暗。
揮手彈去衣袖上的髒東西,臉上的表情變了回來。
溫潤如玉,翩翩貴公子。
抬腳跟上幾人的步伐,彷彿剛才變臉的人不是他。
帶路的張清感覺不到背上的疼痛,眼睛亮起,稍稍加快速度朝着家裏走去。
高穆全心全意的盯着他,見他臉色恢復紅潤心情好很多。
“到了!”張清停在家門口,笑着朝身後兩人說道:“家裏簡陋,見笑了。”
推開門,側身讓他們先進去。
天機走在沈時前面,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胸口肋骨間的傷又一次複發,疼到頭暈噁心。
微微彎着腰走進去,餘光撇了眼與書生家相鄰的那戶人家,發現院子裏並沒有養狗養雞鴨什麼的。
但他現在太疼,疼到視線模糊,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思考。
張清察覺到他不舒服,推開客房房間的門:“這裏是側房,有經常打掃,兩位公子先休息,我去為你們準備吃食。”
天機虛弱點頭,暈頭轉向的坐在床邊,斜斜靠在床頭,掌心貼在臉下墊着。
沈時道完謝匆忙來到仙長面前,焦急擔心的詢問:“仙長?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受傷?”
天機白着臉咳嗽,胸前肋骨被扯到,疼的更加厲害,忍不住蜷縮着雙腿將自己團起來。
面紗下的白眸盛滿水汽,牙齒咬着唇瓣,留下很深的齒痕。
聽到人類擔心他的話,聲音很弱:“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說著說著,聲音漸漸變低直至消失,靠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沈時確定青年真的閉上雙眼,臉上憂心的表情消失的無影無蹤,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坐在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抿了口。
想到自己困在幻境中,眼神可怖嚇人,他的大業還未完成,他不能就這麼在幻境中浪費時間。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天機——
他得好好利用,從幻境中逃出去,也剛好趁機觀察一下他的能力,若是有用便收做棋子,若是無用趁早丟棄。
“公子?”門外響起書生的聲音,沈時眼中殺氣一閃而過,戴上虛假面具,起身去打開房門。
張清透過高大青年,不經意間看到了床上的人,像是睡著了?
怕打擾到兩人休息,連忙收回視線將手中的托盤遞過去:“家裏沒什麼吃食,便準備了一些餅子和粥,還有傷葯給裏面那位公子。”
沈時唇角上揚,輕聲道謝:“多謝,在下沈時,裏面那位是天機。”
張清雙手作揖:“沈公子喚我張清便是,與我一起的叫高穆。”
兩人還未說完,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緊接着走進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
見到張清同一陌生男人說話,拘謹的站在原地:“張秀才,小河紙用完了,我來、我來借一點……”
搓了搓手,舉起手中的籃子,臉有些紅:“家裏蒸了野菜團,順便給你送些。”
張清對村民笑了笑:“王叔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給小河拿紙。”
高穆在廚房聽到動靜,伸出頭往外看,瞧見是村裏的村民,皺了皺眉,要不是阿清還要開私塾,他根本不想讓阿清與他們接觸。
擦乾淨手走出去,接過村民手中的籃子,把菜團放進廚房,然後還給他。
“王叔。”
王海拘謹的哎了聲,紅着老臉接過自己的籃子,他也知道是他們家佔了張秀才的便宜,野菜是山上撿的,紙張卻是實打實的銀子。
“王叔吃了嗎?我與阿清剛好吃飯,王叔留下吃個便飯?”
雖然高穆不待見王家村的村民,但必要的交際還是要有的。
王海訕訕傻笑:“不用不用,你嬸今兒做飯早,我已經吃了!”
偷偷看了眼側房門口的人,隱隱約約看見裏面還躺着一個人,瞪大雙眼忍不住想要看清楚。
張清適時從書屋出來,手裏拿着不厚不薄的紙,發現王叔盯着沈公子他們所在的房間看,上前擋在他面前,笑着把紙遞過去:“王叔,給小河的紙。”
王海討好的笑着接過來,拿到手感覺紙比以前薄上許多,下意識張嘴問了一句:“怎麼這麼薄?”
高穆皺眉,張清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說話,解釋起:“王叔,最近學生不是休假嗎,就沒繼續購買紙張,所以家裏也不多了。”
王海訕笑,把紙放進籃子裏:“那行,我替小河謝謝張秀才了,你們快吃飯吧,我先回去了!”
目送村民離開,高穆重重冷哼,張清紅着臉握着他的手輕晃:“別生氣,王叔以前幫助過我娘,借些紙沒什麼的。”
高穆臉色難看:“紙不要錢嗎?你開私塾能掙幾個錢?辛辛苦苦一個月,全白給他們了!”
張清嘆氣,只好哄着高穆去吃飯。
王海透過沒關嚴實的門,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打了個寒顫,彎着腰匆匆跑開。
側房裏。
天機被院子裏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看見人類從外邊進來,張了張嘴出聲詢問:“沈時,外邊怎麼了?”
“仙長醒了?”沈時見狀放下托盤,來到仙長跟前,同他說:“村民來借紙而已。”
說完,看了眼他的脖子,道:“張清拿了傷葯,我先為仙長換藥。”
不等仙長回答,伸手解開他下巴上的斗笠繩子。
天機還有些迷糊,獃獃順從着人類動作,抬起下巴好讓他解開。
沈時小心翼翼摘下斗笠,抬眸間那張朱唇玉面猛然映入眼帘,瞳孔微縮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鬆開脖頸上的手帕,取來藥膏上藥。
冰涼的手指,不時觸碰到肌膚,天機睫毛輕顫,微微合上眼看向人類的臉,喉結敏感的上下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