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想要得到宮野明美的聯繫方式和個人喜好對安室透來說其實輕而易舉,但是他還是去黑麥威士忌那裏走了個過場,算是告訴了對方一聲,省得那傢伙再額外生事。
他才不在意黑麥會怎麼想,他只想儘快把調酒師的這件事儘快安排妥當。
但是事情並不如同他預想中的那麼順利。
宮野明美看着面前一臉笑容的金髮青年,抿了抿唇,她的表情溫柔中不失堅定,一字一頓道:“我拒絕。”
安室透笑容未變:“宮野小姐,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宮野明美並不動搖,這一次她加重了語氣,再次拒絕道:“我是絕對不會用家人做籌碼進行什麼利益交換的,請放棄這個念頭吧,也請不要再想着如何從我妹妹那裏謀取什麼東西。”
“咖啡的費用我會自己結賬,希望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抱歉。”
她拿起包,微微鞠躬,轉身離開。
“宮野小姐有多久沒能見到你的妹妹了?”
宮野明美的腳步一頓。
“這用不着你來提醒。”她握在手提包肩帶上的手指逐漸攥緊,指尖泛白,但很快又卸力鬆開,重新提起腳步,只留下一聲:“告辭!”
安室透靜靜看着女人的背影,他坐在原位沒動,突然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和雪莉下次可以見面的時間在兩個月以後,如果我說,可以讓你和你的妹妹近期再多見一面呢?”
那道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正在離去的人停住腳步。
宮野明美在原地站了許久。
“宮野小姐,我覺得我們可以再談談,你覺得呢?”
宮野明美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身後那個金髮青年臉上,這是她與這個人第三次見面,卻給她一種已經被看透的悚然。
不久前在超市偶遇這個人時,雖然男友隻字未提,但是近二十年的特殊境遇讓她擁有了超乎常人的敏銳,她知道那個與男友遠遠對視的男人或許關係不佳,甚至可能有所過節。
在上班時,當她看到坐在她的業務窗口前的熟悉的那張臉時,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公事公辦地為其辦理好業務,而對方也彷彿只是單純地碰巧來此。
只是彷彿。
因為當那個男人離去后,宮野明美很快便發現了被留在桌面上的薄薄的便簽紙,她看着上面寥寥幾句話,把它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但是她今天還是來了。
事關她的妹妹,所以她還是來了,哪怕只是聽一聽對方究竟有什麼樣的目的,也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她們姐妹常年籠罩在這個組織的陰影下,她知道自己能為妹妹做的事情並不多,她有時候也會深感無力,但是她還是想儘可能多的去做些什麼。
她愛她世間唯一的親人,身為姐姐,她願意付出一切來保護她的妹妹。
安室透與那個面色堅定的女人對視着,唇角勾勒出一個含蓄的笑容,他紳士道:
“請坐,宮野小姐。”
*
雖然過程有所曲折,但是他們最終完成了這場談話。
告別宮野明美,安室透再次回到了公安大樓。
“降谷先生。”
看到上司的身影,路過的風見裕也主動打了聲招呼。
他的確是位優秀的警察,在同事們的引導下,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融入進這個部門——當然,就算他短時間內融入不了,繁重的工作和按年計算的加班也會幫助他儘快適應。
不過看起來風見裕也本人也對自己新調入的部門相當滿意。
安室透和這位新下屬接觸不多,但是也聽白井提過兩次風見的認真和出色,能夠有靠譜的同伴當然要比自己獨自前行更加值得令人慶幸。
“降谷先生!”白井直紀抱着一沓資料匆匆走過來,她走的很急,站定腳步時緩了幾口氣才說道:“太好了,正巧遇到您!”
“怎麼了?”
“上面剛剛來了通電話,不過我說您不在,所以沒說幾句就掛斷了。”
“上面的電話?”安室透皺眉:“說了什麼?”
“是關於那位幽靈先生的事情,大概是例行審查吧,問了為什麼要申請更高權限的資料庫,還問了為什麼要查這個人。”
風見裕也看出對方手中那摞資料的搖搖欲墜,主動道:“我幫你拿吧,白井前輩。”
“太感謝了!”白井直紀也不扭捏,爽快地分給對方一半,她也終於能鬆了口氣。
“雖然不是第一次接到審查電話,不過會問您在不在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她繼續剛剛的話題,一邊回憶一邊講述道:“我說了您不在以後,對方問為什麼要調取這個人的資料,我稍微解釋了一下原因,對面沒再說什麼,很快就掛斷了……按照經驗,不出意外的話,新的資料今晚就能拿到了。”
“我知道了。”安室透點點頭:“辛苦你了,白井。”
“太客氣了,降谷先生,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嘛。”
白井直紀本就是路過,不過是恰巧遇到上司又想起了那通電話,所以乾脆就做個簡短的彙報,她在腦海中仔細回想,確定自己沒有遺漏掉什麼重要的點,便抱着剩下的資料再次提起腳步。
還有數不清的工作正在等待她的處理,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極其寶貴,
她走了幾步才想起自己手上缺了點兒什麼,扭頭道:“風見,麻煩你幫我把那些資料放在我的桌子上吧,非常感謝!”
“好的!”風見裕也立刻答應下來。
屬於這個部門的忙碌永遠不會終止,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時當成四十八小時來用,卻還總是有加不完的班。
風見裕也將懷中層層疊疊的資料放在屬於那位白井前輩的工位上,正轉身離開,卻突然被放在一旁的某份文件奪走了視線。
他不由自主地俯身湊近看了看。
安室透正準備去茶水間泡一杯咖啡,他今晚依舊要加個班,端着杯子路過辦公室的某處位置時停住了腳步。
“風見?”他看向靜立在白井直紀桌旁的那位新下屬,問道:“怎麼了嗎?”
他詢問時的聲音並不低,但風見裕也卻彷彿陷入了什麼沉思,只是專註地繼續低頭看着手中的資料,並未給出任何反應。
安室透有些狐疑地走了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風見?”
“降谷先生?!”
“你在看什麼?”安室透的目光越過下屬的肩膀落在他手中拿着的資料上,皺了皺眉。
風見裕也打了個激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那種行為的失禮,立刻將手中的文件放下,鞠躬道歉道:“對不起!”
安室透拿過那份文件,隨意翻看了兩頁,這是一份他幾乎已經能背下來了的資料,整個部門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卻始終沒能從這份資料里挖出什麼新的線索。
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責怪,而是問道:“這份資料有什麼問題嗎?”
“抱歉,降谷先生,我不該隨意翻看其他人的東西,我一會兒也會向白井前輩賠罪的。”風見裕也直起身,他眉頭緊鎖,雖然語氣中有所遲疑,但措辭中帶着十成十的篤定:“這份資料的主人,我認識他。”
“你見過他嗎?在哪裏見到的?”
風見裕也擺了擺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認識這個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上司手中的資料上:“雖然從照片看有些差距,不過他的名字沒變,所以我才確定一定是同一個人。”
安室透立刻意識到這將是一個全新的突破點,他追問道:“你是通過什麼渠道認識他的?”
風見裕也似乎陷入了什麼回憶:“也不算是通過什麼吧,因為他是……”
“降谷先生!!”突然響起的聲音猝不及防地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向聲音源頭的方向看去。
向來活潑的白井直紀此刻面上佈滿難得一見的嚴肅,隔着一整間辦公室,她遠遠舉起手中的幾頁紙揮了揮,呼吸急促,大概是跑上樓的。
她扶着門框喘了幾口氣,抬起頭,大聲道:“神津真司的新資料,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