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

抵達

剛一摘下頭盔,謝爾菲斯就感到一絲不妙。

戰時,謝爾菲斯過度消耗了自己的精神力,這使得他的精神力千瘡百孔。在過去十年間,他幾乎都沒有動用過自己的精神力。這種舊傷始終折磨着他。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知到,此刻縈繞在房間裏的怪異氣氛,來自於虞時的精神力。

……精神力!

謝爾菲斯突然暗自罵了自己一句。

他們已經想過虞時的身體可能發生了某種變異,同時也想到過這與他的大腦有關。但是,他們竟然都沒有想到要檢查一下虞時的精神力。

這是因為,一方面,在安迪星,他們的設備還沒有那麼專業,關於精神力的一切課題都是相當艱深的;而另外一方面,則是他們甚至都沒考慮過虞時可能擁有精神力。

因為虞時是個古地球人。而眾所周知,人類擁有精神力的時間點是在進入宇宙時代之後,而對於精神力的探索和研究,甚至是在近幾個世紀才真正開始的。

擁有精神力在這個時代也是件稀罕事。這是“變異”的象徵,而非普通人的日常。精神力戰士本身也是萬里挑一的。

而且,在虞時的第一份體檢報告上,那上面十分明確地寫着,虞時並沒有精神力。因此,在之後的檢查中,他們也就順其自然地不再進行精神力相關的檢測。

虞時的精神力彷彿是在過去幾個月中慢慢覺醒的。

此時,謝爾菲斯也顧不得自責。他飛快地從房間的柜子裏拿出了緊急藥箱,然後從中找到了一種藥品,拿着葯回到虞時的身邊。

虞時已經整個人都縮在椅子上,他面色慘白,抱着頭痛苦地低喃着。他可能還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謝爾菲斯輕柔地說:“虞時,聽得到嗎?”

虞時的眼睛渾渾噩噩地望向謝爾菲斯。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被無數鎚子重重地砸着,片刻不停,每一下都讓他感到痛苦的神經跳了一下。

隔了片刻,他緩慢地點了點頭,然後小聲壓抑地嘟囔了一句:“痛。”

雖然這種痛苦他已經習慣,但是該覺得痛的時候,他依舊會覺得痛。而且,這一次的痛苦好像比之前的更加難熬。

他的雙手緊緊握着,神經質地抓撓着,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白印。謝爾菲斯不假思索,小心地分開了他的雙手。虞時本能地緊緊地握住了謝爾菲斯的手,輕微地顫抖着。

“……馬上就不痛了。”謝爾菲斯低聲說,“這是精神力暴動,把葯吃了就好了。”

“是嗎……”虞時現在十分虛弱,聲音都慢慢變輕。他整個人痛得不得不靠在謝爾菲斯的身上,在謝爾菲斯的幫助下吃了葯。

慢慢地,疼痛的確減弱了。他感到沒那麼多鎚子在砸自己,就算有,砸人的力道也不那麼重了。他懨懨地趴在桌上,唇色蒼白。

過了一會兒,他問:“精神力暴動?”

“是的。”

“……我居然有精神力?”虞時也有點驚訝。

“這是我的疏忽。”謝爾菲斯說,“我很抱歉。”

虞時搖了搖頭:“不,這不怪你。我記得,在我最早的體檢報告上,那上面寫的是我沒有精神力。”

“但我還是應該向你道歉。”謝爾菲斯頗為自責。

虞時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病痛讓虞時的某種更深層次的性格暴露了出來。隔了片刻,虞時低聲說:“你實在是太有責任心了,謝爾菲斯。”

這不是虞時第一次這麼說他,但是這一次,謝爾菲斯敏銳地察覺到,虞時的語氣中帶着某種不那麼簡單的意味。

不過,不等謝爾菲斯對這話做出任何回應,虞時就已經回復了原本的模樣。

“反正,這不是你的錯。”他理所當然地這麼說,然後帶着點好奇的語氣問,“所以,什麼是精神力暴動?”

謝爾菲斯斟酌了一下,首先問了一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頭還有點隱隱作痛。”虞時老老實實地回答,“不過已經好多了。剛剛摘下頭盔的時候,是最痛的。”

“那就好。”謝爾菲斯也稍微鬆了一口氣。他給虞時倒了杯水,讓虞時躺到床上休息一會兒,然後才像是講睡前故事一樣,慢慢說起了精神力暴動的事情。

“精神力就像是一個人的靈魂能量,是同時縈繞在身體內部和身體外部的。大部分時候,外在的精神力只是依附在身體表面。

“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比如情緒過於激動、沒有自控能力的情況下,精神力也會外放,投射在身體周圍更遠的地方。

“單純這種情況,並不會導致精神力暴動,但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不巧碰到了其他人的精神力,那麼這種‘相撞’的過程,就會讓人覺得痛苦,再嚴重一點,就會導致精神力暴動。”

虞時認真地聽着,大概明白了精神力暴動的根源。

當然,謝爾菲斯沒有提及的一件事情是,大多數精神力暴動,都發生在年幼的孩童身上。

在成長的過程中,擁有精神力的人類自然而然地會在課堂上,乃至於網絡上,學習到關於控制精神力的相關辦法。他們會儘可能避免讓自己的精神力外放,同時也不需要這麼做。

而虞時卻恰恰錯過了與之相關的任何知識。

虞時有點好奇地問:“只要是精神力相撞,就一定會發生精神力暴動嗎?”

“並不一定。但如果一方不設防的話,那麼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會精神力暴動。”謝爾菲斯解釋說,“不過,也還得看各自的精神力水平等等,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

虞時瞭然地點了點頭——複雜,說明以他現在的知識水平,他大概率是搞不明白的。他很有這個自知之明。

他想了片刻,然後奇怪地說:“但是……但是這不對吧。我剛剛是在《蒼德戰甲》遊戲裏覺得不舒服的……怎麼會在網絡世界精神力暴動啊?”

他的確不明□□神力相關的知識,也很有可能莽莽撞撞地就導致了精神力暴動。但那也應該是在現實中發生吧?

謝爾菲斯的表情嚴肅起來。

他說:“這也正是問題所在。一般來說,星際網中的所謂‘精神力’都是模擬出來的,比如在一些遊戲中,或者模擬器中的體驗。

“理論上講,你的確不可能在星際網中產生精神力暴動。而且……”

而且,如果遊戲頭盔監測到精神力暴動,或者任何情況的精神力異狀,那麼頭盔都應該立刻向使用者預警,讓他立即摘下頭盔,離開星際網。

謝爾菲斯目光瞥向那個擺放在桌子上的遊戲頭盔,眸光微深。

可能的原因分為兩種,要麼是虞時的精神力特殊——而這也是有可能的;要麼,就是虞時誤打誤撞碰上了星際網的漏洞。

在真正徹底檢查虞時的精神力之前,他們可能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謝爾菲斯將自己的想法跟虞時分享了,並且說:“以防萬一,在我們抵達丘奇星之前,你最好都不要再進入遊戲了。星際網的話……就用面板瀏覽吧。”

換言之,謝爾菲斯希望虞時不再接觸虛擬現實。

虞時點了點頭。

等他睡下,謝爾菲斯回了趟自己的房間,斟酌片刻之後,他打開了自己的終端,在一番操作之下,終端展開了一個陌生而簡潔的畫面,像是一個聊天界面。

謝爾菲斯找到了一位聯繫人,發去了一條信息:“這幾年六芒星有沒有什麼新的動靜?”

他並未第一時間等到回復,不過也並不意外。他又回到了虞時那邊。

他注視着虞時沉睡的面容,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眉頭還是微微皺着。這讓他暗自嘆了一口氣。

在接下來幾天時間裏,除了吃飯的時間,虞時幾乎足不出戶。按照謝爾菲斯的說法,精神力暴動之後會有持續好幾天的虛弱和疲憊,虞時也的確感受到了這樣的後遺症。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房間裏昏昏欲睡。謝爾菲斯也一直陪着他,偶爾和他聊聊天。

某一天,虞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所以,《蒼德戰甲》的事情怎麼樣了?”

下線之前,他聽見那個年輕的挑戰者說要放棄那場比賽。這當然也讓虞時產生了一絲驚詫。只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無暇關注這事兒。

現在,他狀態慢慢恢復了,也就想到了這件事情,並且好奇起後續來。

謝爾菲斯顯然知道虞時會關注這個問題,所以提前關注過這件事情。他面不改色地說:“路易斯·萊斯科並沒有說明他的退賽原因。

“但是有人匿名聲稱,是因為路易斯的父親暗中操控了比賽,而路易斯不願意接受這樣虛假的榮譽,所以才會選擇退賽。”

“操控比賽?”虞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現在也還有這種事情嗎?”

“當然。”謝爾菲斯多少有點哭笑不得,“再完美的程序、系統、數據,也比不過人類本身這個最大的漏洞。”

或許《蒼德戰甲》的競技場設計和匹配模式已經足夠完美,但是這也敵不過金錢的威力。

虞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對於這件事情的關注大概也就止步於此了。

這也讓謝爾菲斯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跟虞時說的一個“小問題”就是,路易斯的比賽的風言風語,讓一些人開始懷疑,謝爾菲斯當初的比賽是否有人暗中操控了。

他們相當振振有詞:當時的人類帝國正與異族鏖戰,人類需要一個“英雄”來提振信心,而謝爾菲斯·阿琉斯恰逢其時。

這種“人造英雄”的說法,這些年來始終在暗地裏受到歡迎。謝爾菲斯的輝煌戰績、殺敵數量無法說服這些人,但陰謀論反而讓他們深信不疑。

他不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困擾虞時,因此也就乾脆沒有提及。

不久,他們抵達了丘奇星。離開飛船的時候,他們恰巧又碰到了那個同路的年輕人喬布。喬布挺開心地和他們揮揮手,不過也沒有主動過來打擾。

他們抵達的時候,丘奇星已是夜晚。謝爾菲斯在港口附近的酒店預定了兩間客房。

一周的太空旅行,加上精神力暴動的困擾,讓終於得以回到陸地的虞時無暇關注丘奇星的風光,到了酒店之後,又一次倒頭就睡。

第二天,他們一同去貝爾曼醫院,拜訪那位卡爾文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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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說他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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