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患
雖然腳趾摳地,但檢測匹配度一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虞時思前想後,覺得謝爾菲斯應該不至於誤會。而且,如果他真的能夠救謝爾菲斯,那麼所謂的哨兵和嚮導關係,也就無所謂了。
……他可不相信,哨兵和嚮導就一定是戀人關係。他和謝爾菲斯只是純潔的醫患關係而已!
沒錯,醫患關係!
想通了這一點,虞時也不尷尬了,望向謝爾菲斯的目光中,甚至多了一絲和藹。
倒是讓謝爾菲斯頗有些莫名其妙。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虞時看向他的目光有點怪怪的。
不過,謝爾菲斯也沒有多問。雖然他和虞時彼此信任,但總歸還是要留一點私人空間……或許虞時只是因為他對自己的那種冷酷態度而嚇到了。
……冷酷。
夜深人靜的時候,謝爾菲斯也稍微思索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並沒有什麼問題。
他的精神力傷勢並非一蹴而就,在漫長的戰爭期間,軍團內部就已經因為他的精神力傷勢而爭論不休,無數醫生、研究者,都在尋找一個解決辦法。
事實上,克拉倫斯之所以能提出哨兵嚮導理論,也是為了解決謝爾菲斯的傷勢。
而那只是無數種可行方案之一,儘管,也是最有可能解決的。
然而問題也出在這裏。
卡爾文說虞時是最符合克拉倫斯理論的嚮導,也就是最完美的嚮導;而謝爾菲斯實際上也類似。謝爾菲斯是最符合克拉倫斯理論的哨兵,也就是最完美的哨兵。
在虞時出現之前,他們找到了無數近似於嚮導的精神力者。但謝爾菲斯與他們的匹配度都不足30%,最後,連克拉倫斯都無奈了,認為謝爾菲斯是個“怪物”。
在漫長的時光里,他都未能找到自己的嚮導。
謝爾菲斯的精神力擁有超乎尋常的、不可思議的強大特質,這種強大是鋒利的、一往無前的,其銳利殺死了無數敵人,最終也割傷了他自己。
此外,克拉倫斯提出哨兵嚮導理論的時候,戰爭已接近末期。
謝爾菲斯過於忙碌,也無暇配合克拉倫斯的實驗。時間一拖再拖,拖到謝爾菲斯功成身退、克拉倫斯不明慘死……拖到虞時終於出現的時候,謝爾菲斯感到,他似乎也不再需要一位嚮導了。
他當然知道虞時很有可能可以治癒他,至少存在這種理論上的可能。
但是,如果虞時真的和他綁定,成為他的嚮導?
那意味着虞時踏入了更加複雜的漩渦,同時,也意味着虞時的未來蒙上了一層不明的陰霾。
……謝爾菲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在這個時代,他的年紀還稱得上年輕。許多人在他這個年紀,甚至都未成家立業,還在求學的道路上。但是,謝爾菲斯深知自己的身體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健康。
不僅僅是精神力的問題,他的身體在經過了常年的戰爭之後,也留下了不可避免的暗傷。這種損傷是很難調養的,是十年的戰場生涯給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勳章。
此時,他尚且能夠庇護虞時,帶着他求醫問葯、解決精神力問題。
但是,等謝爾菲斯死了呢?
……不,他應該相信,虞時也還沒有脆弱到那個地步。此時的虞時也還沒有真正踏入人類帝國內部的可怕漩渦。如今的一切還有回頭的可能。
並且,謝爾菲斯開始承認,他對於虞時的保護欲有點過度了。虞時一直這麼說他,但謝爾菲斯倒是始終沒有這個自知之明。
他一直認為虞時是他的責任。
或許正如他在二十年前踏上戰場的那一刻,他背負起了整個人類帝國;而過去十年他孤身一人,生活得太過於自由。
於是,當虞時出現,謝爾菲斯又控制不住地“背負”起了虞時。
他將虞時看作是他的責任,甚至因此踏出安迪星,甚至(可以說是為了虞時)去親自調查六芒星的問題……究竟是虞時依賴着他,還是,他需要虞時?
他並未真正如表面上那般平靜從容。至少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小小的影子,在不停地叫喊與嘶鳴。
謝爾菲斯彷彿不堪其擾地閉了閉眼睛,那讓他那張英俊的面孔隱藏在黑暗之中,顯得深沉而陰鬱。
虞時並未注意謝爾菲斯的情緒。
應該說,謝爾菲斯一直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極深。以虞時的察言觀色水平,他還沒法察覺到謝爾菲斯的隱藏想法。
虞時在飛船上的這三天,也並非都在閱讀Z的調查報告。
飛船上不知晝夜,窗外永遠是永恆的黑暗太空。偶爾,他們會路過一些星球。這個時候就是最佳的觀景時間。
虞時從來沒有想到,以前只能在圖片上看到的不同星體,居然能實際出現在他的面前——就只是隔着一層玻璃!
因此,幾乎每一次路過星星的時候,他都會去湊熱鬧。
這倒是讓他結識了一位有着相同愛好的少年。
是真的未成年,和虞時這個虛假的未成年不一樣。這男孩十多歲,有種年輕氣盛、趾高氣昂的傲慢勁兒,或者說,叛逆勁兒。
他應當家境不錯,據他說,這次是通識教育結課,他與他的同學們一同出來畢業旅行,因為時間不湊巧,所以就乾脆通過私人航線出行。
但是,在虞時和他偶爾的交談之中,虞時卻從未見過他的同學出現。這個少年的人緣看起來挺一般。
他的名字是寧悉。
因為名字都是兩個簡短的發音,所以寧悉倒是對虞時高看一眼。
他們是在飛船側面的大觀景台總是遇到彼此,次數多了,也就偶爾會聊上兩句。謝爾菲斯有幾次陪着虞時一起來到這裏的時候,寧悉就不過來和虞時搭話了,讓虞時覺得這個認識的新朋友好像還挺孤僻。
之後有一次虞時刻意拿這個事情調侃寧悉,寧悉這才氣憤地瞪大眼睛,說他只是不好意思和謝爾菲斯打招呼。
虞時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瞧了謝爾菲斯·阿琉斯的名頭。
年輕的寧悉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想法,他乾脆大大咧咧地詢問虞時和謝爾菲斯的目的地。
這沒什麼不好說的,虞時便說:“我們去雅剋星旅遊。”
這是最終決定下來的說辭。雅剋星本身雖然較為偏僻,但也是個稍次一級的旅遊目的地,算是不錯的幌子。
“咦,你們也是去雅剋星嗎!”寧悉瞪大了眼睛,略微圓胖的臉上露出一絲有點偷偷摸摸的驚喜,“我們同路啊!”
寧悉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跟虞時說起雅剋星的事情。
在他的講述中,虞時這才知道,戰爭曾經徹底摧毀了這顆星球,戰後,是一家財團對雅剋星進行了投資和重建,雅剋星才得以恢復生機,甚至在短短十年內成為了小有名氣的旅遊星球。
而這個財團——
“就是我們寧家啦!”寧悉挺起胸膛,說不上笑容滿面,但絕對也是帶着些許矜持的自誇的。
虞時也確實有點驚嘆,他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能碰上一個有錢人。他說:“那你去雅剋星,不是跟回家一樣?”
虞時的說法既帶着點沒見過世面的驚嘆,又帶着點真切的誇讚,讓寧悉想笑的同時,又覺得有點自得。
寧悉說:“也沒那麼簡單,我平常也不怎麼去,畢竟我家投資了好多星球。”
虞時:“……”
不動聲色地捧着一個小朋友,真的很難……
寧悉在他的眼裏,大概就是個剛上小學的小屁孩,現在還擱這臭美。
虞時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讓寧悉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兩個人交換了通訊方式,又一起看了一顆路過的星星。
觀景的時候,寧悉又隨口說出了許多天文學領域的概念,讓虞時大開眼界。
這個時候,虞時才發現,即便是寧悉這樣的小朋友,對於天文學知識的掌握,也是遠超他許多的。畢竟是這個時代的底蘊積累,許多常識已經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每一個人。
相比之下,虞時就總還是顯得格格不入。
他回去之後,將寧悉的存在和謝爾菲斯說了。
謝爾菲斯同樣有點意外。
“謝爾,你說這個小朋友會不會和Z的事情有關?”虞時突發奇想。
謝爾菲斯瞧了他一眼——自己還是個小朋友,就把別人稱作是小朋友——目光中不免劃過一絲笑意。他說:“或許有,或許沒有。寧氏財團在西北星域確實小有名氣。等我們抵達之後再調查吧。”
明天,他們就要抵達雅剋星了。
或許是有點激動,這一天晚上虞時又有點失眠。他在房間裏翻來覆去有點睡不着,想了想,就打開了終端面板,開始熬夜玩“手機”。
上一次在《蒼德戰甲》中出現的意外,讓虞時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再上遊戲。雖然虞時有點蠢蠢欲動,理論上也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虞時還是忍住了。
至少等他到了查普林研究所之後再說。
常年生病讓虞時慣於忍耐這些禁忌。
他無所事事地翻着論壇,不由得想到之前路易斯·萊斯科的那件事情。
這間接地導致了阿布索倫的精神力暴動。雖然這兩件事情之間沒有直接關聯,但是虞時不由得好奇起來。
那群想要尋找到當事人的好事者,不知道行動得怎麼樣了?
想着,虞時就在星際網上搜索起相關的內容來。
令他意外的是,這件事情竟然到現在都沒落下帷幕。這都已經過去快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