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006江聿野，你睡不睡？！
“謝謝。”
許清揚這聲謝，道得真心實意。
江聿野沒看他，顧自忙着鋪平床單，又熟稔乾脆地套好了被套，最後將他蹂.躪得歪七扭八的枕頭都順服帖規整了。
事實證明，江聿野的鋪床技能遠高於他吹頭髮的技能，很快將他的三件套收拾得整整齊齊、妥妥帖帖。
絲毫不遜色於他的機械人管家。
許清揚在心裏做誠懇評價，對他的工作表示了認可。
江聿野將人床鋪整理好，又憑藉腿長優勢，單手撐在床檔上，翻身一躍，乾脆利落地站在了地上。
動作漂亮而流暢，一看平時就沒少鍛煉。
“謝謝。”許清揚從身材優越的江聿野身上移開視線，欣賞了下被人伺候好的床鋪，再次道謝。
江聿野輕哼了聲，沒承情，兀自坐回自己的書桌前，拿起手機繼續遊戲。
像是沒在意剛才的事，也不願多提。
許清揚摸不透，也不打算深思。
他沒有熬夜的習慣，剛才不睡覺一是文獻太吸引他，二則是抗拒面對鋪床。
現在問題解決，他爽快地上了床，鑽進江聿野為他套好的被窩裏，閉眼睡覺。
宿舍重歸寂靜。
一局遊戲結束，江聿野瞟了眼隔壁床鋪。
許清揚把自己塞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柔軟的腦袋，他的角度看不見少年的臉，剛才裸露在外的雪色肌膚也被遮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被子鼓起了一個包。
睡得挺舒服。
江聿野一個人住慣了，忽然跟人同舍，哪怕不是睡在一張床，他也有點不習慣。
主要是，他十分羨慕想睡就睡的人。
這於他來說，是奢望。
他沒了玩遊戲的興緻，留下一盞小夜燈，也上了床。
這一上，江聿野發現個問題。
他跟許清揚的床鋪是緊挨着的，現在許清揚朝他這頭睡着，他如果把頭對着牆，那必須將腳向著許清揚。
他的修養不允許他這麼做。
換一邊……就變成了兩人頭對頭睡，多少有點距離過近了？
江聿野目光不善地望着隔壁床上那個包，忍了又忍，最終放棄了將熟睡的人薅起來換個邊的衝動，不情不願地挨着許清揚這頭躺下了。
如往常一樣，大腦昏昏沉沉，身體也很疲乏，但就是難以入睡。
隔壁床鋪，少年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像是對他的挑釁，又似對他的嘲諷。
江聿野有些燥。
他閉着眼睛，試圖入睡。
越是暗示自己，大腦越是反抗，入睡障礙越強，最終結果一如往常，嘗試失敗。
他翻了個身，乾脆琢磨起今晚的事。
他莫不是被人下了蠱，怎麼他堂堂江家少爺，英華國際高中的校霸，就淪落到給人鋪床的地步了？！
他剛就不應該管床頭這人，現在這人睡得倒是香，他頭疼炸了，就是睡不着。
煩！
江聿野又翻了個身。
他人高腿長，翻身的動作也比別人幅度大。
兩張床挨在一起，他這邊一動，難免會影響到許清揚那邊。
許清揚對住的條件不講究，入睡也快，但睡眠質量一般。
江聿野不關燈，他可以忍受，但他翻來覆去不睡覺吵到他了。
任誰熟睡狀態被吵醒，也不會有好心情。
況且他每次乍醒，還要緩半天神才能聚攏意識。
許清揚閉了閉眼，想續上剛才的覺，但隔壁床的人又翻了個身，帶着他的床跟着晃了晃。
好不容易攏起來的稀薄睡意又被趕跑了，許清揚忍無可忍，直接坐起身來，朝對面甩了個不太清醒的冷眼：“江聿野，你睡不睡？！”
不睡別影響他睡！
對面床熟睡的人倏然坐起身，清冷質問砸下來，哪怕江聿野被失眠折磨得煩躁又難受，但多少有些尷尬和歉疚。
他也坐起身，朝許清揚看去：“睡不着。”
許是深夜，他腦袋嗡嗡疼有點失智，又或許是許清揚的質問來得太猛他思考不及，就這麼把實話撂了出來。
話出口，江聿野陣陣後悔。
失眠是他藏於心底的秘密，時越不知，他父母也不知。
他有意找補兩句，卻聽到對面床的人冷冷地命令他：“看我！”
江聿野：？
他沒懂，但行動先于思想，朝許清揚投去了目光。
少年下半身還裹在被子裏，上半身懶懶地支着，錫紙燙被他睡得亂糟糟，一張白皙的臉上滿是困頓跟燥意，那雙澄亮清冷的眼此刻因為太困微微眯着。
小夜燈不亮，他看不太真切。
但整體來看，對面的人像只被吵了覺突然奓毛的貓。
就在他思考許清揚讓他看他幹嘛時，少年忽然睜開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睨了他一眼。
那一眼裏，蓄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如冬日裏一吹就化的雪，像清晨林間被驚動的風。
熟悉的感覺——
下一秒，濃厚的困意來襲，他感覺腦子越來越混沌，身體越來越沉，意識逐漸消散。
更熟悉的感覺來臨，他再一次被他這位老婆撂倒了。
他甚至來不及擺個舒服的睡姿，還維持着背靠着牆壁半坐的姿勢就快速失去了意識。
好在，這一次失去意識前，他有了個重大發現。
——許清揚那一眼，確實是撂倒他，而非撩倒他。
確切地說，是許清揚催眠了他。
清淺均勻的呼吸傳來，許清揚裹了裹被子，倒下去繼續睡了。
冷月躲在雲層里，偷偷瞧着一切，卻無人訴說。
*
無論睡多晚，許清揚每天照舊早起。
他下床時無意間瞥了眼隔壁——穿得嚴嚴實實的江聿野背靠着牆壁坐着睡得正香，手機倒扣在他右手不遠處。
這是……玩遊戲累的，坐着就睡了？
許清揚不太贊同地蹙了蹙眉，不打算管這位男二的閑事，一步一步爬下階梯，洗漱換衣，出門上課。
江聿野時隔一日，又睡了個好覺。
神清氣爽的同時，全身酸疼。
他不滿地想：許清揚也忒不是人了，催眠完他就不管了，害他坐着睡了一整夜，全身難受！
他昨晚好歹救了他一命，還幫他鋪了床。
江聿野晃了晃酸疼的脖子和胳膊，邁步進了A班。
每一次，他的到來都能讓原本就安靜的A班更安靜，恍如進入無人之境。
江聿野習慣了別人懼他怕他，淡定自若地走至自己的桌位。
一打眼，瞥見一言難盡看着他的時越。
江聿野目光沉了沉，歪了下脖子緩解不適。
極具侵略性和危險性的動作，讓人忍不住心生顫意。
時越不自覺地往牆邊靠了靠，擠了點假笑，畏畏縮縮遞上了一杯咖啡：“野哥，你的冰美式！”
江聿野習慣每天早上來杯冰美式，因為常年失眠他只能靠咖啡續命。
但昨晚他睡着覺了，就對這杯冰美式可有可無。
他沒動，掃向時越：“怎麼？”
江校霸嚴肅起來是很唬人的，沒人能在他威嚴下反抗。
跟他關係最近的時越也不能。
時越埋下頭，又往牆邊靠了靠，才快速而模糊地哼了幾聲：“#￥%&*#￥。”
江聿野面朝時越，大刺刺地坐下，拿起冰美式吸了一口，沖他扯了扯唇。
他什麼都沒說，時越嚇得兩眼一閉，視死如歸般嚷道：“我只是沒想到，野哥你居然是下面那個！”
“噗——”
江聿野剛喝進嘴裏的咖啡，毫無預兆地噴了出來，角度問題，些許殘漬濺射到了時越的臉上。
“抱歉。”
江聿野將冰美式拿遠，沖對面的人道歉。
時越擦了擦臉上的咖啡，委屈哀怨：“野哥，你故意的吧？”
“不是我故意YY你，你看你這個腰酸背疼、全身不適的樣子，不就是……”
下面那個么！
如果在上面，應該生龍活虎，容光煥發才對啊。
至少也應該跟他一大早遇到的新晉學神一樣，雖然還是冷冷的，依舊清貴挺拔，沒有一絲事後的脆弱頹敗。
時越說話間，不自覺地往江聿野的椅子部位看去。
察覺到他的視線，江聿野目光一暗，厲聲：“看哪呢？！”
時越忙不迭地收回目光。
都怪昨晚他野哥給人吹頭那一幕太驚悚，害他一整晚都在做噩夢，今早見到他野哥都還精神不正常，都敢YY他野哥了。
誰能想到平時對所有物佔有欲超強的校霸，不僅把自己的定製吹風機給了新晉學神用，還……親自動手幫人吹。
這畫面，也就他爛在了肚子裏，說出去誰不驚掉下巴！
跟江聿野這邊的兵荒馬亂相比，許清揚那邊算的上歲月靜好。
他早起把文獻看完后，收到了一條陌生消息：[您好，許先生。我在AI程序交易論壇看到了您發佈的程序閱覽跟報價，想跟您達成合作。]
是前天晚上他在江家電腦上編寫的小程序被人注意到了。
這個世界沒有機械人管家，也沒有專門為他服務的專業團隊。
許神不得不支棱起來，干起了商業洽談的活：[好的，怎麼交付？]
陌生號碼：[當面交付可以嗎？定金我可以先轉賬給您，但我想跟您談談後續的合作。]
面談費神又費時間，許神是不太願意的。
對方像是察覺了他的猶豫，很快又發來一條消息：[AI技術是我們公司目前的主攻方向，我看您對這一塊軟件編程造詣很高，有意跟您聊聊我們AI機械人後續研發合作的可能性。]
機械人？
許清揚的目光定焦在這三個字上。
經歷昨晚吹頭髮跟鋪床事件，許清揚一直琢磨着再研製個全能型機械人管家。
微微沉吟，他抬手打字：[時間，地點？]
對方誠意十足：[您定。]
許清揚對京都不熟，從江家來校時唯一注意到的，就是校門口一家咖啡店。
名字挺特別，叫“晨夕咖啡店”。
而他的機械人管家，他平時喊他“小晨同學”。
許清揚回復：[中午十二點，英華國際高中門口的晨夕咖啡店。]
片刻，對方回了條意味深長的消息：[有點意外這個地點，不過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