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015你想催眠我嗎?
圖片里——
暖黃色的燈光下,清秀的少年端坐在書桌前敲電腦,角度原因看不見少年的臉,只能看到他削瘦的後背、修長的脖頸,柔軟的錫紙燙。
燈光鋪灑在他肩上,讓他整個人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與電腦屏幕上閃耀的光點交相呼應。
仿若讓少年置身科技感十足的未來,又或是在充滿神聖感的實驗室。
哪怕只是一個單薄背影,還是讓人看出畫面里少年的專業。
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只消一眼,江聿野就認出這張照片的拍攝地是他的宿舍,而照片里的人是還沒回他消息的許清揚。
周晟安這孫子居然趁他不在,偷偷跑到他的宿舍偷拍他老婆,還大言不慚說他老婆是他近期目標?!
滿身戾氣的江聿野倏然起身,捏着手機就往樓下沖。
三步兩步,他極其快速地行至一樓,剛準備穿上外套出門,恰好撞到加班回來的倪問箏。
倪問箏正換鞋,瞥見他,隨意問了句:“這麼晚還出門?”
這一問,正準備抓外套的江聿野愣了愣。
是啊,他着急忙慌到學校去幹什麼?
他都多次提醒許清揚周晟安不是好人了,許清揚不聽勸,非要跟人來往,他為什麼要上趕着管那麼多?!
如此想,江聿野生生收回拿外套的手,頗不自然地轉了個身,往餐廳而去:“不出去,餓了。”
管家聞聲而來:“少爺,飯菜都事先準備好了,我這就給您端出來。”
江聿野瞥了眼沒發現端倪的倪問箏,走至餐桌前坐下:“嗯。”
倪問箏環視一樓一圈,又掃了眼亮燈的三樓,坐到江聿野身邊:“揚揚呢,休息了?”
提到許清揚,江聿野就想到周晟安朋友圈那張照片,心裏一陣煩躁:“留校。”
聞言,倪問箏皺眉問:“你沒帶他回來?”
江聿野覺得憋屈得很。
許清揚自己不回來,要跟周晟安單獨相處他能管得住?
什麼叫他沒帶許清揚回來,他願意帶,許清揚就願意回來嗎?
許清揚又不是他真的老婆,他哪有資格干涉他交朋友的權利!
煩!
他不在,也不知道周晟安那孫子會跟許清揚說他什麼壞話,又要賴在他宿舍多久。
怎麼,他宿舍是菜市場嗎?誰想進就進,誰想待就待?!
如此想,江聿野忽然靈光一閃。
對啊,他才是宿舍的主人,當然有趕人的權利!
江聿野立馬給時越去了條微信:[到學校了嗎?]
時越的消息回得很快:[沒呢,我堂姐跟他男朋友吵架,我這勸分耽誤了,怎麼了越哥?]
時越沒了用處,江聿野有些悻悻,隨意搭了句:[怎麼?]
時越哪知道他野哥的打算,以為找到知己知無不言,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怨氣:[那孫子忒不是東西了,對我姐凶得要命!
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逼玩意,居然敢主動提分手!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這還不換人等着過年呢?!]
江聿野對旁人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敷衍道:[嗯。]
時越得到他野哥的肯定,更加義憤填膺:[野哥你也覺得該分吧?!凶老婆的男人最TMLow了,他敢凶我們就敢換人,垃圾!]
是嗎?
江聿野往回翻了翻,重新看了一遍時越的上一條消息。
想到自己此前含蓄警告許清揚“止步於朋友”的那條消息,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串起來了。
——是他太凶了,所以許清揚打算換人了?
否則,怎麼解釋明明前兩天許清揚答應他不跟周晟安來往了,這會又在宿舍跟人私會?
江聿野的目光沉了沉,身上的寒意也濃了些。
“你別學你爸,整天黑着張臉,這麼凶再把揚揚嚇到。”
倪問箏剛幫管家把飯菜擺好,就見自家好大兒一副生人勿進的高冷樣,忍不住吐槽。
聽到親媽也說他凶,江聿野的臉更黑了。
他壓了壓心中的煩躁,換了個話題:“我爸呢?”
倪問箏晚上沒有吃碳水的習慣,拌了拌屬於自己的蔬菜沙拉:“出差。”
江聿野其實不太餓,這會更沒心思吃飯。
他掃了眼身邊端莊優雅的倪問箏,冷笑一聲:“就我爸這樣三天兩頭出差,您也放心?”
倪問箏放下叉子,匪夷所思地回視自家好大兒一眼,同款冷笑:“怎麼,你不放心揚揚一個人在學校?”
精準被親媽戳中肺管子的江聿野:……
“不放心就去接回來,英華周末食堂都不開門,你讓他在學校吃什麼?”倪問箏端着沙拉,輕飄飄地望向因為被戳中心事而埋頭苦吃的江聿野。
江聿野吃飯的動作一頓。
他周末從不在英華過,也忘了英華食堂周末不開門這一茬。
是啊,許清揚留校吃什麼?
想到許清揚,江聿野就想到朋友圈耀武揚威的周晟安,頓時又扒了兩口飯。
“他那麼大個人,總不至於餓着。”江聿野略有些心虛地回。
倪問箏對江聿野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放下沙拉,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似有所察的江聿野沒抬頭,用餘光偷偷瞥了眼身側的親媽。
“揚揚。”
倪問箏笑着喊了聲電話那頭的人,溫柔詢問,“還在學習嗎?”
江聿野正了正背脊,夾起一塊小排要吃不吃,擺了個姿勢偷聽。
“你剛來英華可能不清楚,那邊周末食堂不開放,你收拾收拾,我讓司機去接你。”倪問箏瞟了眼身側明明在偷聽,還裝着認真吃菜的兒子。
察覺到親媽嫌棄的視線,江聿野將小排塞進了嘴裏。
倪問箏看破不說破,繼續跟電話那頭的許清揚通話:“嗯,嗯,好。”
不多時,倪問箏結束了跟許清揚的通話。
江總給倪教授買的新款手機質量太好了,江聿野愣是一句沒聽見許清揚說了什麼,只能繼續扒飯等他親媽主動提。
等了半天不見他媽有動作,江聿野忍不住問:“許清揚同意回來沒有?”
倪問箏覺得好笑。
他這好大兒怎麼還不如他爸呢,他爸好歹言行如一,怎麼好大兒還口嫌體正呢?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嗯。”倪問箏懶得跟心口不一的人說話,繼續卷着沙拉吃。
江聿野聞言,放下碗筷起身:“我吃飽了,睡覺去了。”
江聿野哪能真睡覺,常年失眠的他也壓根睡不着,他只是不想讓親媽察覺他在關心許清揚回不回來。
回到卧室,他翻開沒做完的習題冊,繼續掃題。
不知是不是有心事,他今晚掃題效率不高,做一會停一會,就聽聽外面的動靜。
直到他習題冊做至一半時,樓下傳來了許清揚跟管家說話的聲音。
江聿野一個激靈,立馬坐正了身體。
不多時,隔壁房間傳來開門的聲音,又傳來關門的聲音。
別墅里重歸寂靜。
江聿野捏着筆,沒了做題的心思。
許清揚怎麼回事,都不餓的嗎?怎麼回來連飯都不吃就睡了?
還是說,周晟安那孫子帶他出去吃過了?!
江聿野心中警鈴大作!
江聿野稍稍猶豫掙扎了會,就捏着習題冊出了卧室。
凶確實是他不對,大不了他道歉。
“叩叩叩……”
許清揚正準備找衣服洗漱,聽到敲門聲,以為是管家來送面,一點防備沒有就開了門——
門外,高挺的江聿野微垂着頭,捏了本習題冊,單手抄兜立在那,高冷又疏離,一臉的不痛快。
明明穿着柔軟的家居服,少年依然給人不好惹的狠厲感。
許清揚反思了下,不覺得今天惹江聿野不高興了,遂疑惑問:“什麼事?”
江聿野掃了眼緊盯着他的許清揚,環視三樓一圈,決定跟他進屋再談。
他揚了揚手中的習題冊,不怎麼自在地道:“有一題不會,問問你。”
原來是遇到不會做的題,難怪心情不好。
許清揚不疑有他,退開半步,讓江聿野進門。
他對待學習和科研向來專註又認真,也喜歡跟人交流探討,哪怕江聿野情緒不好,許清揚也不介意。
得到進屋許可,江聿野徑直往書桌走,順帶瞟了一眼屋裏的裝修佈置。
這間房原來一直空着,是江家打算接許清揚過來后,倪問箏才找人重新裝修的。
軟裝時,倪問箏還問過他的意見。
不過他父母應該知道他討厭被人按頭倒貼,沒提許清揚,只問他現在的少年喜歡什麼樣的佈置。
他那會也沒多想,按照自己的喜好私心輸出一通,把想要的遊戲裝備挨個報了一遍。
結果……
江聿野掃了眼許清揚房間裏的遊戲區域,只覺得他這位老婆怕是專門來克他的!
想他一個凶名在外的校霸,居然淪落到因為“凶”來道歉的地步了。
“哪題?”
許清揚見江聿野一直沒進入正題,低頭看向他手中的習題冊,提醒。
江聿野念念不舍地從遊戲裝備上收回目光,將習題冊攤在書桌上,翻到最後一頁,指了指最後部分:“這個。”
許清揚盯着江聿野指尖的位置看了一眼,疑惑問:“你確定?”
江聿野不確定。
他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過來,根本就沒仔細看題。
許清揚這一問,讓他忽然生出一絲恐慌,生怕自己問了個弱智題,讓他這位學神老婆看扁他。
江聿野趕緊低頭看去。
這一看,他相當無語。
他指的居然是最後一頁的答案,連個題干都沒有,解個屁。
“翻錯了。”
江聿野一陣尷尬,趕緊把習題冊往回翻了幾頁。
這次他看清楚了,指了一題他一眼看不出答案的。
許清揚倒也沒深究,接過他手中的習題冊,坐在書桌前列起了式。
隔得近,江聿野又聞見了少年身上清甜的橘子香。
不濃,淡淡的,像初夏的橘子味汽水,清爽又甘甜,讓人忍不住想要啜飲更多。
他在想,在宿舍時,周晟安那孫子就站在他老婆身後,是不是也能聞見他老婆身上的香味?
忽然,江聿野心中的警鈴再次拉響。
他記得周晟安四年級時,就搶過他的橘子味汽水!
如此想,江聿野顧不上找個合適時機了,趕緊喚了許清揚一聲。
“許清揚。”
許清揚正寫解題思路,聽見江聿野喊他,淡淡應了聲:“嗯。”
江聿野掃了眼正在認真寫題的許清揚,擺出隨意閑聊的姿態,“我媽挺喜歡你的,這個房間就是她特意為你準備的,以後你想回來就回來,這點涵養我還是有的。”
聞言,許清揚抬眸看了江聿野一眼。
長而密的睫毛隨着他掀眼皮的動作,撲閃一下向上,露出他那雙澄明乾淨的眸子。
好似一簇燈,瞬間亮了起來。
江聿野被許清揚明亮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垂眸盯向習題題干,儘力找補:“我媽以為我不讓你回來。”
“哦。”
許清揚垂眸,不咸不淡地應了聲,繼續解題去了。
他確實沒想到英華食堂周末不開放。
現在機械人管家還沒發明出來,他周末只能回江家,不然他這個生活九級殘障人士可能會餓死。
所以,倪問箏一勸,他就回來了。
讓江聿野被誤會是他沒想到的,許清揚打算明早跟倪問箏解釋下,是他自己堅持留校,跟江聿野無關。
江聿野的餘光一直聚焦在許清揚身上。
他在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神情。
他看到了許清揚因為他的讓步而發亮的眼睛,也聽到了許清揚因為他的找補而低落失望的“哦”。
更看到許清揚無論心情好壞,都在為他認真解題的模樣。
江聿野心裏原本很淺薄的愧疚之情忽然濃烈了起來。
許清揚對他到底有些偏愛的吧,雖然可能因為他凶,動過換人的念頭,但感情的事,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解題思路是這樣,你看看能看懂嗎?”
許清揚不知道江聿野豐富的內心活動,把答題步驟簡要列出后,就將習題冊往江聿野這邊推了推,問道。
江聿野的心思根本不在習題上,他看着許清揚纖細修長的手指,還在感慨許清揚的不容易。
——哪怕受了委屈,還是試圖隱藏心思為他講題。
怎麼說許清揚也是他名義上的老婆,他之前對他確實惡劣了些。
如此想,江聿野決定做點什麼讓許清揚明白他讓步的態度。
於是,他垂眸,將手搭在了習題冊上,慢慢移至許清揚的手邊。
撇開頭,略有些彆扭地問:“許清揚,你想催眠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