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疼王爺

第66章 心疼王爺

染着藥味的指尖泛着涼,直捂住了他口鼻,這藥味兒似長年累月的藥罐子,腌入味兒了,宮憫一聞,就知道了來的人是誰。

雜亂的腳步聲在迴廊中響起,宮憫後退了幾步,後背隔着衣物都能感知到身後人胸腔的輪廓,硌得慌,來人的手不是嬌生慣養的手,指腹帶着粗糙的繭子。

“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身後人貼着他耳畔說話,調子陰森森的,恐嚇一般,“太后壽宴,竟敢躲在這兒偷懶。”

燕昭翎當真來了。

他捂着他嘴的手應是免得他驚呼出聲,說完恐嚇的話,將手挪到了他脖子,冰涼的手激起了皮膚上一片的雞皮疙瘩,像是拿他脖子當成了湯婆子。

燕昭翎眯着眼,感受着穿着靛藍色長袍的男人緊繃著身體,像是恐懼的模樣,他眸中升起一絲的興味,隨後又感覺掌心有些癢。

宮憫喉結滾了滾:“大人饒命。”

他道是聽見有這邊有聲音,才過來瞧上一眼:“大人不也是來看戲?相遇既是緣分,大人便放了小的吧。”

燕昭翎覺他想岔了,這人膽大包天,不管從前還是如今,伶牙俐齒是半點沒變,更是懂得投機取巧,怎會害怕,他“呵”的笑了聲:“宮憫,你什麼時候凈了身,還做起了這太監的勾當?”

宮憫一頓,道:“王爺認出了我,還這般嚇我,王爺真壞。”

這話說得還有一分狎昵的**在其中。

他又問:“你可是瞧見我,特意來尋我的?”

燕昭翎驀地一甩手:“自作多情。”

這經不起調戲的模樣讓宮憫從他身上看到了些許從前的影子,他摸了摸涼意殘存的頸間,道救人要緊,這二月天,水中冷,那郎君在水中撲騰的力道都變小了,可憐得緊,救上來也得病上一場。

“怎的?你憐惜他?”燕昭翎嗤嗤笑道,“不如你去水中陪他?”

“我身子骨弱,經不起凍。”宮憫說,“這英雄救美的機會,便讓給殿下吧。”

燕昭翎:“……”

他病懨懨的掀了掀眼帘。

話雖如此,宮憫還是打算先去把人給撈上來了,兩人再多說幾句,水裏的人都快沉底了。不過他才邁出一步,左側就行來了巡邏的人,他步伐一滯,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燕昭翎身後,那邊的侍衛看到了水裏撲騰的人,派了兩個人上去看怎麼回事。

見到燕昭翎,他們行了禮,宮憫低頭跟在燕昭翎身後。

“此處是怎麼回事?為何有人落水?”

他們詢問了兩句,宮憫低頭掐着嗓音說帶翎王出來看看湖,不知那人怎麼落水的。

燕昭翎意味不明的哼笑了聲。

大多宦官凈身凈得早,身形都較為纖細,宮憫這身板讓他們多看了兩眼,又因前面的燕昭翎,沒敢多看。

如非必要,他們不想招惹上這位爺,湖裏的人被救上來,衣裳全都貼在了身上,領頭的侍衛叫兩人架着那人先下去,招招手,帶着隊伍接着巡邏去了。

宮憫還望着那道濕漉漉的身影。

燕昭翎懨懨的眸子側目睨了眼宮憫,饒有趣味道:“本王要是將他們叫回來,你說你會如何?”

“王爺怎捨得對我如此狠心?”

燕昭翎真要叫,方才便戳穿他了,可他又有點摸不準現在燕昭翎陰晴不定的性子。

“來——”燕昭翎聲音才出了一個音節,便被宮憫捂着了嘴,他背靠在了紅木柱子上。

“殿下真當不念舊情?”宮憫道,“曾寒冬臘月,宮憫也是曾救過殿下一回,念在此事之上……”

燕昭翎又是一聲涼颼颼的笑,從宮憫指縫中傳出他的聲音:“不是你,我又怎會掉進湖中

。”

這是氣得連“本王”都給忘了。

當年寒冬臘月,地上還有一層雪都沒融化,燕昭翎的玉佩被皇子拋着玩鬧丟到了雪地里,他們拍拍屁股走人,徒留燕昭翎一人在雪中翻找玉佩,小手都凍紅了。

宮憫聽人說他在找玉佩,一路尋來,打小就憐惜美人的宮憫見他小手紅成那樣,心疼不已,幫着他尋玉佩,在湖邊的雪地里找着了玉佩。

“小羽毛!你快來瞧瞧,這是不是你的……”幼年的宮憫捧着玉佩高興轉過頭,沒留意身後燕昭翎,燕昭翎身子骨弱,又凍了大半天,被他一屁股撞下了湖。

那會兒的湖水比如今還要涼上些許,宮憫扔下玉佩,跳下湖裏把人撈上來。

事後兩人皆是大病了一場。

宮憫頓了頓,想起這往事。這嘴還真他娘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再見舊人,還是見過自己狼狽之狀有過節的舊人,他在燕昭翎眼底只怕是眼中釘。

見燕昭翎眸光冷冷的看着他,他莞爾一笑,道:“舊事重提多沒意思,王爺,天冷,你又體寒,早些回殿內吧,免得凍壞了身子。”

“勞你惦記。”燕昭翎輕扯唇角。

“宮憫這心裏頭,一直都是惦念着王爺的。”

靛藍色的太監服穿在他身上,襯得他那張臉皮膚白又細膩,桃花眼眼波流轉,風流倜儻又多情,他語調輕又慢的說著這話,就好像心裏真的有他了一般。

撒謊成性。

這一場戲看着看着便成了戲中人,宮憫從燕昭翎那脫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霉運,回到太後宮殿中時幾次險些被撞破,他翻牆進了雜草叢生的院子,換了衣裳回去,嬤嬤因肚子疼,往外跑了好幾趟,都沒留意他出去了多久。

外面天色漸沉,眼見快到平日宮門下鑰的時辰了,宮憫想起身告辭,便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嬤嬤走來,道陛下召見。

陛下?宮憫眉心一動,嬤嬤為他解了惑,道是今日太后大壽,談起了翎王病體一事,提到了他,太後有心提拔他,陛下對他起了好奇心,便想見見。

當今聖上平庸,政事上無功無過,又喜鑽研旁門左道,為求長生,對道士和醫術高明之人很是推崇,宮憫被帶到殿前,太后坐在一側,上方是陛下,陛下另一側還有一人,是燕昭翎。

“朕聽說,太後頭疼頑疾便是你所治好的?”

“不敢居功。”宮憫道,“不過是暫緩,徹底根治之法還未鑽研出來。”

他餘光瞥見一旁的燕昭翎把玩着杯子,似是不曾注意到他入內,皇上讓他抬起頭,他便抬起了頭,皇上面相帶着疲態,隨意又透着股天子威嚴。

“你可能看出朕身體如何?”他問。

皇上這身體,顯然是有些氣血虧虛的,醫學講究望聞問切,見識的疑難雜症多了,有了經驗,虛虛一看,便能觀個大致。

宮憫問他近來可是食欲不振身體沉重,頭重悶漲,覺少還咳痰有血。寥寥幾句,句句說到點兒,無一廢話。皇上道了聲不錯。

幾句話后,宮憫知曉了自己此番過來的緣由。

太醫束手無策的病狀,皇室便會從民間尋醫,燕昭翎病重已久,得天子垂愛,為他尋醫,宮憫既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名聲在外,又聽上回他入翎王府中的事,陛下問他能否治好燕昭翎。

皇恩浩蕩,皇上開了口,宮憫又豈能真的推辭,他道可以一試。

一旁事不關己的燕昭翎將手中把玩的杯子放下,支着腦袋看向宮憫,似笑非笑道:“宮大夫莫要逞強的好。”

“翎王要是放心將身體交與宮憫,宮憫自當盡心儘力。”宮憫回以一個溫笑。

聖上龍顏大悅,承諾他要治好了翎王,定然重重有賞。

有沒有賞的事兒

先放一邊不說,單說燕昭翎這病症,宮憫一是很感興趣,二是因為是燕昭翎,此事應下也是順水推舟。

宮憫臨行前,送他出門的嬤嬤轉交給了宮憫一個令牌,讓他不必憂心,燕昭翎要做了什麼,太後會為他主持公道。

此做派像極了出閣女子的娘家。

宮憫收了令牌,出了宮,天色已晚,宮門前停着一輛馬車,馬車邊上的小廝從上面跳下來,來到他身前行禮道:“宮大夫,我家王爺送你一程。”

他本以為燕昭翎有話要同他說,上了馬車,馬車內的燕昭翎坐在主位,閉目養神,車簾拉開一瞬,窗外月光傾斜進來,落在燕昭翎的臉龐上,他似是無知無覺,斂了殺戮氣息的清透面龐依舊是堅硬冰冷。

馬車輪子咕嚕咕嚕的在地面滾過,車內晃悠,宮憫指尖在腿上輕點,馬車內靜謐得過了頭,叫人是心驚膽戰的氛圍。

到了地方,馬車停了下來,外面趕車的小廝道:“王爺,到了。”

燕昭翎閉着的眸子這才掀開。

“多謝王爺慷慨。”宮憫道謝。

燕昭翎的皮膚白,是一種病態的白,五官生得妖冶,夜裏在這暗沉沉得光線下看人時,莫名的有分詭異感,他直勾勾的望着宮憫。

風吹在車窗上,未關緊的窗戶發出稀碎的聲響。

“王爺,我生得再好看,你看得也太久了。”宮憫低笑道,“來日方長。”

那詭異的氣氛陡然驅散了。

燕昭翎面上一頓,又是一哂,意味不明的呢喃:“來日方長……”

他又還有多少個來日。

空蕩蕩的石板路上,小廝趕着馬車離開,車輪子和馬蹄聲混雜在一起,逐漸遠去。

宮憫摸了摸胸前的令牌。

這美人長大了,還有了嚇唬人的癖好,越長越變態了。

翌日,宮憫帶着紅妱去了翎王府,想討要一份燕昭翎之前喝的藥方子,到了府上,恰逢燕昭翎不在,空等了大半日。

他們要藥方子,燕昭翎給了。

宮憫粗略一看,就知道這開藥的人沒想着治好燕昭翎,燕昭翎這病狀難治,這人恐怕是不敢太冒進,只敢保守治療開出些調理身體的藥方子。

燕昭翎喝着熱茶問他有何不妥。

“並無不妥。”宮憫把藥方子還給了他,燕昭翎接過時,兩人指尖碰上,宮憫感覺到他的手指冰涼,一觸即離。

正好到了燕昭翎喝葯的時辰,底下人端來了葯,他一口悶下,皺了皺眉。

宮憫想,估摸是葯太苦了。

燕昭翎從小就不喜歡喝葯,不喜歡吃苦,他嗜甜,又不願叫別人看出他嗜甜,小時候喝葯也是一口悶,有一次悶下去直接吐了出來。

“王爺不如嘗嘗點心?”宮憫捏起一塊糕,送到唇邊,輕咬一口,不着調道,“貴府中的糕點比別處的都要好吃些。”

燕昭翎淡淡道:“不必。”

他又喚來下人,讓人打包些糕點:“宮大夫喜歡,那便多吃些。”

燕昭翎落水病了的那回,宮憫去探望他,每回都會給他帶糖,後來給他帶糖的人不在了,他如今也習慣了這苦味。

-

宮憫成了進出翎王府的常客,除卻去翎王府,還常去藥鋪,入了春,這天氣受寒的人多,這些天藥鋪里進出的人也雜。

這日深夜,宮憫住所門前落了鎖,沒過多久,外面有人砰砰敲門,紅妱前去開了門,來的人是燕昭翎府中的人,道是翎王身體不適,傳喚宮憫前去。

卯時,街道空蕩蕩的一片,宮憫和紅妱上了馬車,一路晃晃悠悠行駛在路上,到了翎王府,府內燈火通明,宮憫跟着下人一路往裏走,走到了一處門前,紅妱被攔在了門口。

紅妱:“公子——”

“沒事,東西給我吧。”宮憫伸手道。

外面夜色沉沉,室內燭火幽幽,燕昭翎不羈地坐在美人榻上,身上散發著極強的壓迫感,能瞧出心情不佳的模樣,底下的下人匍匐在地,兢兢戰戰,托盤裏的東西撒了一地。

宮憫跟着下人進去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他提着木箱,喚了聲“王爺”。

匆匆起身,他頭髮束得都比白日隨意。

燕昭翎面前的桌上擺放着果盤,他手中把玩着匕首,不知是用來削水果的,還是用來削人的。

“來了。”他一擺手,道,“過來。”

宮憫走了過去,要替他號脈,燕昭翎道不急,拽着他手腕,將他扯到了身旁坐下,把匕首塞到了他手中,在他耳畔道:“下人辦事不力,端杯酒都撒了,宮大夫說,本王要如何處置他?”

匕首握在手中,硌着掌心,燕昭翎修長白皙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背,他在他耳邊淺聲問:“殺了他,好不好?”

他清淺的嗓音下飽含壓抑的情緒,那輕飄飄的語氣沒嚇到宮憫,嚇到了下面的下人,肩膀都瑟瑟發抖,趴得更低了。

宮憫這雙手救人無數,殺人卻是沒怎麼殺過的,他頓了頓,道:“我不會,王爺想見血,不如換個法子?”

“換什麼法子?”

“叫人抓幾條魚來,我替王爺殺上兩條,還能煲湯喝。”

“……你戲耍本王?”

涼颼颼的氣息往宮憫脖子裏鑽。

“沒有。”宮憫說,“這多拖一分,王爺便多難受一分,我是心疼王爺。”

燕昭翎眯了眯眼。

宮憫蓋住了燕昭翎的手背,輕輕揭開了他的手,搭在了他腕上。燕昭翎聞到了一股子的藥味兒,不知道是宮憫身上的,還是他自己身上的。

學醫之人和葯打交道得多,身上也浸染上了一分藥味兒,燕昭翎厭煩極了這味道,此刻卻莫名的靜了靜心,他眼眸一挑,讓那底下趴着的人下去了,底下的人如釋重負,片刻也不停留的端着托盤下去了。

他側卧在了美人榻上,黑髮從落下,他閉着眼,支着腦袋:“如何?”

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收了回去,宮憫彎腰打開自己帶來的木箱,因夜半從床上醒來,嗓音還帶着點倦怠:“我來自然是要讓你好受些的。”

“若是無用……”燕昭翎陰測測的哼笑了聲,手搭在了他後頸,“你便留在這府上吧。”

宮憫打開了放置銀針的布袋,眼尾睨了眼燕昭翎,那一眼含羞帶怯,欲言又止,他垂眸清淺言笑道:“王爺想留我夜宿,直說便可,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男配想要搶救一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男配想要搶救一下
上一章下一章

第66章 心疼王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