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仙四

94仙四

見夙玉不說話,雲天青也沒有催促的意思。仰首看天,昆崙山高几近天宇,似是手可摘星辰……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瓊華三代之內再無登仙之人,不得已而尋求外物。

當年夙瑰也就是葉招魂身為執劍長老弟子,參與雙劍鑄造,當時便預言此雙劍乃天成神兵,成神成魔皆在主人一心之間。然而雙劍之力磅礴激蕩,常人難以承受,若不徐徐圖之,則定然劍走偏鋒,執念入魔而終。

雙劍不比織炎斷塵,凶煞天成,卻並無靈力神力,唯有葉招魂同為凶魂戾魄予以壓制便可。雙劍所用材料無一不是奇晶寶鐵,所蘊靈力不輸真仙,凡人之軀怎容納得了。

“……師兄。”

“嗯?師妹何事?”

“師兄修仙,所求為何?”

“這個,大概是想看看所謂求仙問道是何種模樣。不過我對成仙沒什麼念頭,能多活兩年,多喝些好酒,足以。”

“……”

夙玉明若秋水的眸子睜大,呆望向他,雲天青嘿嘿笑着抱臂環肩,看着天上瓊華弟子御劍的縱橫劍光。夙玉沉默半晌,低垂眼眸。

“天菁說世間千途,並非只有修仙可證長生,所謂問道,只求無愧於人,無愧於己,無愧於心。師兄既然意不在成仙,又為何苦苦回護於夙玉?這條路,是夙玉自己選的,縱有不甘,也是我應承的苦果。何必……”

何必如此待她?讓她越發不甘於這無法逆轉的命運。

“……當年第一次見到你,也是在這裏。”

雲天青打量着空曠的劍舞坪。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這劍舞坪上不知迎接過多少瓊華弟子,漢白玉柱石板上,花紋依稀有些模糊,卻觸手圓滑。

“那時我就想這麼漂亮的姑娘年紀輕輕,便看這麼透,豈不是一點也不好玩了?結果夙瑰就跳出來把你堵得說不出話,我又覺得,你大概沒有經歷過人世的風塵,沒見過天下的美景。枯守一處心如止水才能有那樣的想法吧?”

“我……”

夙玉說不出話,在來到瓊華之前她確實未曾離開過家鄉,家中人情淡薄,她靜坐閨中,便只能看着園中花開花落,一方天地生死枯榮。

她年幼時也曾想過外界的樣子,是否繁花如海,是否天晴海闊,那些書中的故事是否更勝傳聞……

時光流轉,她終究只有那一方天地。

“夙玉自是不比師兄師妹逍遙……”

“哈哈,哪裏算什麼逍遙。要不是大哥和長琴看的緊,就我招惹的一堆麻煩,怕是沒出江湖兩天就要魂歸離恨。”他知道自己惹禍的功力,不說動手動腳,哪怕動動嘴皮子都能惹來一身禍患。“夙瑰出身江湖世家,她輩分極高,又是心高氣傲不甘人下,年紀小小就擔下一家重任,言行舉止無一不是嚴苛要求,更是稱不上逍遙。”

夙玉:“……既然並非己願,那又為何如此堅持?”

“求仁得仁吧。”雲天青挑挑眉頭,“想要什麼就能輕易到手,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總是要歷經磨難,老天爺才能讓你得償所願。”

求仁得……仁?

夙玉抬頭看着雲天青,雲天青低頭看着他,遠遠看去竟是分外和諧。玄霄半途遇到夙莘得知雲天青在此,不料過來之後卻看到這樣郎情妾意的畫面,雲天青那跳脫不着調的人竟也有這般模樣,真是……很好。

“玄霄師兄……”

夙玉心生感應,忽然看去只見到玄霄翻飛衣袍彰顯着主人心中憤懣之氣。師兄……在生氣?可這裏只有她與天青師兄,為何?

雖然門中常有風傳她與玄霄師兄互生情誼,但他二人卻明白,心中雖有一人,卻並非彼此。正因為雙劍修鍊劍主需以心神相交,所以更加明白。

既然不是為她,那——難道是天青師兄?!

夙玉忽地掩住嘴,心緒少有的外露。雲天青卻是看着玄霄離去背影眸色深沉,嘴唇微泯。

“師兄你——”

“啊……怎麼。”

“不……”夙玉搖頭,“沒什麼。”

“對了,天菁那丫頭跑哪去了?”雲天青皺眉,這種時候還到處跑,不知道問題緊急么?“我聽人說她領命下山?”

師兄方才的表情……當真無事么?罷了,這不是她能置啄的。

“似乎是如此,不過原本領命下山的是三代弟子,她好像聽說什麼搶了指令下山。不過師父並沒說什麼,想來不是什麼大事。”

如此莽撞舉動不像阿菁作風,雲天青沉吟道,“那任務具體情況師妹可知曉?”

“具體說不上,只知道是關於蜀山派叛師弟子,似乎是一名女弟子與妖結合誕下半妖之子,有人慾除去卻不敵那夫妻二人,不知怎的昆墟八派中也發下了通緝令……師姐聽說之後就走了,我也未能詢問更多。”

蜀山弟子,半妖……莫不是純涵?可當年相識便已近臨盆,如今已過數年怎麼會……

“不必在意。大概是那附近有什麼她想要的東西藉著機會下山罷了。”

至於通緝令——修仙,是人修仙。是人非仙,便仍有無窮**,何況就算仙神也有所求,無欲無求的,大概只有無情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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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天司命揉揉鼻子,“誰在背後罵我?”

“罵你的人還少么,少廢話,你把我堵在這裏是做什麼?”攏攏鬢髮,雲天菁黛眉輕蹙不耐道,“有事快說,無事讓開,我趕時間。”

少女你這麼吊你哥哥知道嗎?

天司命悵然低嘆,這年頭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尊老愛幼了。雖然她面如二八,但她確實是很老很老,壽逾天荒地老了。

“那隻小半妖和他爹娘不會有事,他們的實力可不是這些各懷鬼胎的宵小可比,儘管寬心。我要與你說的,是關於瓊華飛升之事。”

“瓊華?”瓊華飛飛飛這一次註定不可能成功還有什麼說的,反正到最後那些她看的順眼的人都不會在瓊華,看不順眼的就去東海思過,有什麼問題?“如果你想說哥哥和夙玉身上的望舒寒煞,我與玄霄同為天火違行命格,只要不讓哥哥沾染,我雖不能解除夙玉痛苦,但若說緩解卻是足夠。不勞足下費心。”

“你這孩子……我與慳臾是為兄妹,你有他帶大我怎也不會眼看你們飽嘗如此苦楚。你大可不必如此排斥我。”天司命很是奇怪,她究竟做了什麼讓雲天菁如此厭惡,似乎她什麼也沒做啊?以前他們還與快遞一起玩耍呢。這才多久不見就友盡了?“我此來就是為了告知你解除玄霄陽炎噬心之苦的方法。”

“玄霄師兄?為何單單與他有關?”

同為天火違行,當年二人年幼修為淺薄還未有感覺,如今一見兩看相厭,心火壓抑不住地上揚。時間久了,提起名字都有煩躁之意。

“羲和望舒雙劍同修,以‘人劍相合’之法修鍊,宿主強弱直接關聯雙劍。玄霄本就修為高強,雙劍修鍊自然以他為主,他若走火入魔不能自抑,夙玉又如何逃得去?”一點雲天菁額頭,天司命猩紅眼眸寒光流轉。“你以為若無陰鬼冥息護體,你以為與羲和宿主相處數年如何沒有影響?哦,也不是沒有影響。”

她看着雲天菁眼底深紅緩緩揚起嘴角,笑容深意與惡意兼具。

雲天菁禁不住寒戰,當年便知曉天司命與慳臾不同,不僅僅在於他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知曉一切洞若觀火的態度令人厭惡,更因為他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隱隱瘋狂。雲天菁雖然自認不是好人,但對於這等兇徒還是敬而遠之——

畢竟一名將自己偽裝的天衣無縫的瘋子,總是比那些明面上瘋狂的人要危險許多。

比如歐陽老闆,雖然他現在還是太子長琴,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發瘋——如果沒有慳臾。

“看來羲和威力比我預料中還要霸道,竟然勾出你體內炎煞之力,難怪你一來就這般暴躁。”

天司命笑道,聲音低沉,遠處海濤聲疊,林中光影晦暗,教人無端發寒。

“夠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天菁覺得這一次下山就是一個錯誤,沒有慳臾在側,天司命的危險性怕是比歐陽少恭狀態下的太子長琴都要可怕。因為太子長琴的瘋狂有理有據,你總還能知曉他要做什麼,而天司命,她一無所知……

天司命也不在意他的態度,他只是按部就班作着他該做應做之事。

“無需害怕,我確實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當初交給你的玄冥鬼法正是為了這一日。”

“……什……么……?”

“以純陽陰體修鍊出的玄冥陰煞精純無比,只要再以天水違行命格之體佐以雙修之法,便可導正玄霄體內陽炎侵體經脈逆轉,恢復內息平和。如此再以你體內炎煞導入夙玉體內,便洽可中和她體內寒煞。如此皆大歡喜,不是么?”

天司命攤開雙手,猩眸中映出雲天菁驚愕的面容,昳麗面容微笑燦爛,襯着一頭霜白雪發好似要融化在陽光中。舉手虛握,身後噗嗤聲響,濃濃血腥瀰漫開來。

雲天菁回頭恰對上死不瞑目的眼,那人骨肉成泥血肉骨骼散落一地,雙目暴凸血絲遍佈可怖至極,偏生眼神中還有幾分茫然——卻是不明所以,死得冤枉至極。

這人果然,視萬物如芻狗。

天司命咯咯嘻笑,“此人偷聽你我談話,看他服飾也並非瓊華之人,定是居心叵測得很。若教人知曉瓊華雙劍竟有如此弊端——”

“住口!”雲天菁顫抖着手合上那人眼帘,“這不是你可以草菅人命的理由!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天譴?!”

天司命茫然地眨眨眼,“天譴?阿菁你是糊塗了嗎?你既然知曉我是所謂的gm,那麼這個世界我所擁有的權與力豈是小小凡人生死便可撼動的。”

“那……大哥他知道嗎?他若知曉,想必,不,一定不會贊同你!”

所為醫者,便不會棄眼前生命於不顧。她雖然沒什麼醫德良心,別人求死他不會攔着,但若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殘暴虐殺,她絕無法忍受!

“……”

天司命靜靜望着她,直叫她心中顫抖。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不……我只是覺得,你們不愧是他帶大的,和他真的很像。”天司命斂起所有笑意,似是悵然若失。她轉身,“我說的方法是真的,雙劍已然可用,幻暝界還有一月便與瓊華重合,若你要趕在那之前準備,就勢必不能再拖延。”

這算什麼,連解釋也不必么?可是——

“請,告訴我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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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仙古]墨跡未殘聞弦歌・東風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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