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下死手么。”秋似弈微一沉吟,說道:“這倒是提醒我了,不如我們就藉此機會詐死脫身。然後以其他的身份來建立宗門,再將我因治癒氣血逆行而被世家、宗門聯手擊殺的事情抖落出去,形成強大的聲勢。”

“等宗門建好后,便將靈脈收回,廣招天下散修!”

傅九寒聽到“死”字就心頭一顫,可聽完秋似弈全部的計劃后,他便陷入了沉默。

秋似弈是真的要為散修建一個遮風避雨的家。

這個家不僅有精純至極的靈脈,還能治癒散修身上最致命的弱點,恐怕沒有哪個散修會拒絕這樣的誘惑。

這樣的一股勢力若真的建起來,簡直可以與世家和宗門平分秋色了。

傅九寒看向秋似弈,低聲道:“可以詐死,但不能真死。你可是要讓長生宗之名傳遍天下的。”

“那是自然。”秋似弈端起葯來一飲而盡。

“你剛才說……我們藉此機會詐死脫身,那其他人呢?”傅九寒問道。

“他們應該會逃。我打算假裝自爆……你知道的,我能治癒氣血逆行,所以哪怕到了自爆的最後一步,也能逆轉回去。”

“等時機成熟再聯繫他們吧,建宗門我們兩個人就夠了。”規則只說要弟子、傳承和靈脈,又沒具體限制數量。

如今他手上有一小截靈脈,加上傅九寒這個“弟子”以及從聖人那裏得到的傳承,已經具備了建立宗門的資質。

“好,那就我們兩個人去建立宗門,這樣也可以避開世家卧底的耳目。”傅九寒答應得極為爽快。

敲定了具體的計劃后,秋似弈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將所有人召集過來,說了今夜將有敵襲之事。

聽說有人要來搶靈脈,殷折頓時急了,怒聲道:“誰敢搶我們的靈脈,我和他拼了!那些元嬰修士惜命,我可不怕死。”

他這話一出,顧劍塵也開口道:“我也是。”

其餘的人卻沒立即出聲。

雖然他們從心底認可了秋似弈這個“宗主”,也心疼自己親手養出的靈脈,但還不至於能為之付出性命。

只是殷折和顧劍塵如此忠心耿耿,他們若不開口表態,宗主怕是會多想。

一人嘴唇輕動,正要表忠心,便見秋似弈抽出一張符籙,丟到了殷折的身上。

“什麼死不死的,我長生宗弟子怎麼能隨便死。這是遁逃符,打不過就馬上逃知道嗎?”

殷折捏着符籙,明明是薄薄的一張紙,他卻覺得重若千鈞。

秋似弈又將符籙分給了餘下的人,甚至連遊戲也給了一張。

他要詐死,閑雜人等自然不能留在這裏。

他懶得在這時候揪卧底出來懲戒,反正他們反哺靈氣都出了大力氣,逃走後更是可以將他自爆而死的消息傳出去。

游千帆看向手中符籙,又想起先前自己用消息換的符籙,心中頓時生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原來,即使不用利益來換,秋似弈也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燕驚瀾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眾人,又回望了一下身後綿延萬里的黃沙。

黃沙之中,是點點綠意。假以時日,必會長成蒼天巨木。

可世家與宗門,卻不願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他低低說道:“宗主說得對,逃走又不丟人。仙途漫漫,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怎樣的奇遇,只要命在,遲早會有翻盤的那一日。”

秋似弈側頭看向燕驚瀾,點頭道:“我這符籙催動起來極快,若是這樣還逃不掉,那就不配再用我的符籙。”

秋似弈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殷折和顧劍塵都微微一怔。

殷折是一但戰鬥便

會不死不休的性格,顧劍塵好些,戰鬥中會退一步來保全自己,但絕不會輕易從戰局中逃走。

“好,都聽宗主的。但不戰而逃我做不到,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和宗門的元嬰修士過招。”殷折咬牙道。

他倒要看看元嬰究竟比金丹大圓滿強在何處。

“這是自然,我也想同他們打一打。”秋似弈回想起自己和殘魂前輩對打的景象,頓時頗為意動。

同高階對手打,很容易啟發新的戰鬥思路。

“對,我們也想試試!”幾個散修也應聲道。

一時之間,那股生死決戰的緊張氛圍徹底消失了。幾個人開始講起自己越級挑戰的經歷,引得其他人嘖嘖稱讚。

“你築基就敢從開光手裏搶靈草啊,膽子也太大了。”

“等等,我講一個更大的:我開光那會兒,還打過兩個融合。”

“吹牛吧你!”

“真不是玩笑話,那兩個人是宗門弟子,招式簡直就是一板一眼刻出來的。一回生二回熟,打完一個就熟練了。”

秋似弈聽着大家談話,嘴角忍不住微微翹了一些,眼裏露出幾分得意。

傅九寒一直看着他,此刻很明白秋似弈在想什麼。

這就算厲害了?當初他可是直接越級殺了洛南。

“那還是你最厲害。”傅九寒靠近一些,低聲道。

秋似弈道:“等日後再講給他們聽。”那時候,世家應該無法如現在這般風光了。

曠野黃沙,間或傳出幾道笑聲,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祁陽一行人到這裏時,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副悠閑輕鬆的場景。

一群烏合之眾,等沒了靈脈看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他用靈氣傳音,說道:“這無主靈脈是我們的了,閑雜人等速速退去。對了,傅九寒何在?宗主說看在過往情分上,可以放你離開。”

傅九寒沒出聲。

祁陽沒想到自己給了台階,傅九寒卻不上,當今冷笑道:“好,看來是你不顧念情分。”

說完,他看向身側二人。一人手舉古琴,正是天水派長老木璽,一人腳踏寬劍,是空林劍派長老寂月樓。

“二位皆有元嬰修為,此時不宜內鬥。不妨一起聯手,先驅趕蟲蟻,再商議瓜分靈脈之事。”

寂月樓淡淡地開口道:“誰說我是來搶奪靈脈的。”

說完,他御劍朝下方飛去,素來冷硬的聲音卻帶了幾分委屈:“顧劍塵,上回我問你願不願意加入空林劍派,你說閑散慣了,受不了那個拘束。那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顧劍塵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第一時間向秋似弈稟告:“宗主,這人是空林劍派長老寂月樓……”

寂月樓一來就聽見“宗主”二字,眼睛都瞪圓了。他知道秋似弈想要靈脈建宗門,可眼看着就要建不起來了。

沒了靈脈,他拿什麼去買宗門名帖。

可顧劍塵這般驕傲的一個人,這會兒就一口一個“宗主”的喊上了。

寂月樓又看向傅九寒道:“山河宗沒有適合你的劍意,你來我們空林劍派,從此只需鑽研劍道,不必為俗世煩心……我一看你就是練無情劍道的好苗子。”

傅九寒:“在下修的紅塵劍意。”

寂月樓:“……”騙鬼呢,他親眼見過傅九寒出劍。絕對是上佳的大道無情劍意,正因無情才能對一切不偏不倚。

寂月樓抿唇,見二人雖對着自己說話,視線卻一直落在秋似弈身上。

他便也朝秋似弈看了過去。

這一看,他才發現秋似弈身上半點劍氣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將傅九寒和顧劍塵兩個劍修吸入宗門的。

寂月

樓朝秋似弈走去,問道:“你願不願意和我比一次劍。點到即止,比完我就離開。”

聽到這話,天穹上的兩人都露出喜色。

少了一人爭奪靈脈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就這幾個金丹修士,他們兩個元嬰聯手根本不在話下。

秋似弈看向寂月樓,也不多說什麼廢話,直接取出了覆江山劍。

若是換個時機,他倒是很樂意和寂月樓比劍。但此刻危機四伏,靈氣用一點就少一點。

必須要速戰速決。

還要讓寂月樓盡興而去,不再摻合搶奪靈脈的大戰。

秋似弈拔劍出鞘,劍光瞬間掀起衣擺,朝寂月樓逼去。

寂月樓也伸手引劍,氣質瞬間變得冷冽肅殺。

正是無情劍意。

剎那間,他整個人都和手中劍合二為一。

秋似弈目光微微一變,只覺這人的劍道挺有意思。出招之時,劍身不見一絲震顫,像是和整個人融為了一體。

他心念一轉,竟不去與寂月樓的劍糾纏,而是一個旋身,閃到了寂月樓的後面。

他直接揮劍朝寂月樓脖頸抵去,短劍停在距離他命脈一寸之處。

“你!”寂月樓臉上露出憤怒之色,他已說了是比劍,甚至還強行將修為壓制到金丹境界,就是為了好好和秋似弈比一場。

可秋似弈,卻連接他一劍的勇氣都沒有!

“宗主。”顧劍塵怕秋似弈不懂劍修比劍的規矩,低聲說道:“劍修比劍是比劍氣、劍意,而非生死。你至少要與他的劍正面相擊……”所以秋似弈雖然出其不意直擊了寂月樓的命脈,卻算不得是勝了。

秋似弈毫不在意地收回劍:“誰說我沒有正面相擊?人劍合一,他就是劍本身。”

寂月樓沒想到秋似弈一眼窺破自己的劍道,心中怒氣漸漸消失了。

他收回劍,乾脆利落地說道:“告辭。”方才提出比試是一時興起,他此刻才想起,秋似弈等人將迎來一場惡戰。

倒是他唐突了。

傅九寒和顧劍塵都鬆了一口氣。

見寂月樓離去,祁陽看向木犀,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叮。”木犀伸手撥弦,頃刻間琴音如箭矢,朝下方的散修激射而去。

那琴音極刺耳,幾乎能震破人的耳膜,侵入五臟肺腑之中。

秋似弈封閉六識,踩着詭譎步法朝天穹飛去。

顧劍塵和殷折立即追了上去。

傅九寒壓住內心驚悸,小心查探周圍的動靜。

這二人雖是元嬰修士,但畢竟是明着來搶奪靈脈。

自然還是前來偷襲的世家人更危險。

傅九寒看向周圍幾個散修,說道:“注意警戒,防止有人偷襲。”

幾個散修瞬間散開。

天穹之上。

木犀只覺得眼前微微一晃,琴弦就斷了一根。

這秋似弈不過只有金丹修為,身法竟如此迅疾!

他的面色瞬間沉了下去,雙手奮力揮弦,竟隱隱帶了金戈之聲。

木犀是音修,攻擊時自然也極為講究韻律。若在往常,他必定以平緩之音起手,逐漸加強,才能在高潮時發揮最大的攻勢。

秋似弈心中一喜。

木犀的攻擊節奏已經亂了,高潮之後必會有回落,那便是顧劍塵和殷折攻擊的好機會!

秋似弈微微蹙眉,朝木犀看去。

木犀心底冷笑,暗道這秋似弈怕是知曉了他的厲害。

下一秒,他果然看見秋似弈騰身後退,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什麼東西好難聽。”

木犀只覺得腦中那根弦徹底斷了,瘋狂地彈奏起來,瞬間就將“金戈破

陣曲”最厲害的一段殺招彈了出來。

此刻,殷折和顧劍塵也已飛了過來,恰好聽見秋似弈的話。

再一看,那木犀幾乎殺紅了眼,琴音直朝秋似弈而去,竟沒怎麼留意他們。

殷折和顧劍塵心頭一凜,眼中閃過驚詫之色。

就連他們這些散修都明白,攻擊時需要耳聽八方,絕不能被一人牽制住心神,而是要隨時留有餘力。

但秋似弈卻獨自吸走了木犀的全部注意。

兩人沒有多想,將自己最厲害的殺招朝木犀招呼了上去。

木犀不蠢,瞬間明白了秋似弈的意圖。

他立即分出心神,要朝修為最高的殷折攻去。

“殷折,小心祁陽!”秋似弈急聲大喊,轉身朝殷折看去。

木犀心中道“好”,那祁陽還算識相,知道回來助他。

他當即轉了攻勢,朝顧劍塵攻去。

下一秒,他只覺后心一震,一把彎刀重重拍在了上面。

木犀琴音一斷,嘔出一口血來。

彎刀……是殷折!

木犀再定睛一看,附近哪裏有祁陽的影子,這秋似弈是故意騙他!

木犀極力冷靜,可幾次三番的挑釁還是令他漸漸喪失了理智。

幾個金丹而已,他便是逐個擊破又有何不可!

木犀手指在琴弦上飛速掃過,瞬間琴音如浪,朝秋似弈撲去。

殷折一擊既中,體內靈氣也耗去大半。

顧劍塵立即上前助他回撤,揮劍朝木犀斬去。明明他們是第一次配合,卻因為秋似弈而格外默契。

“為什麼!”秋似弈看向木犀,忽然露出了痛楚之色:“你們大宗門要多少靈脈有多少靈脈,還有數不清的資源,卻還要搶走我們唯一的希望……”

木犀心中湧出一股快意,他最愛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要怪就怪你們痴心妄想,幾個金……”他話還沒說完,一張雷符就從天而降,朝他轟去。

木犀罕見地愣神了片刻。

秋似弈不是在哀求嗎,他……

秋似弈手上攻擊不停,嘴裏卻不停說道:“求求你放過我們……”

木犀下意識就要說別做夢了,然而這一分神,又被秋似弈的符籙狠狠擊中。

草,是誰不放過誰啊!

他這回總算清醒了過來,但方才接連彈奏殺招,此刻卻是有些乏力。

一首曲子,不可能從始至終都是高潮。

木犀強行提氣,卻聽秋似弈高聲喊道:“他不行了,快!”

顧劍塵和殷折瞬間朝木犀猛攻過去,秋似弈步法輕飄令人看不清身影,等木犀回過神來,琴弦又斷了三根。

“祁陽!!”木犀怒聲道:“回來助我!”

若是再早上那麼一會兒,祁陽或許會聽。可如今他正好是到了挖靈脈的關鍵時刻。

他便不再理會木犀的求助。

二人本就不是同門,合作關係如絲線般易斷。此刻見祁陽只顧挖靈脈,木犀怒從心起,朝祁陽撥出一道琴音。

“先幫我解決了他們!否則你休想將靈脈取走!”

祁陽不懂木犀發什麼瘋,一個元嬰修士打三個金丹,還需要旁人相助?

他這裏可是有接近十個散修!

祁陽朝天穹甩出一道劍氣,瞬間擊潰了琴音。

木犀心中名為理智的弦瞬間斷開。

秋似弈朝顧劍塵和殷折打了個眼色,三人頓時離開木犀身側,直直朝祁陽所在之地飛去。

木犀原本還顧及身邊虎視眈眈的三人,如今見他們和祁陽站在一處,豈有不攻的道理。

只是原本他應該讓攻擊避開祁陽,此刻

卻是滿腔恨意,連祁陽一起打了。

他這一出手,祁陽一時不察,只覺得胸中氣血翻騰,嘔出一口血來。

所有散修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從祁陽手中奪回靈脈。

局勢瞬間逆轉。

秋似弈心中很清楚,元嬰修士的攻擊不止於此。

祁陽和木犀之所以未盡全力,是怕傷及靈脈。

因此,只要死死守住靈脈,就能牽制住二人。

秋似弈視線掃過在場的散修,心中微微驚詫。

他一開始定下故意讓宗門奪走靈脈的計劃,是覺得以這些散修的實力,尚且不足以守住靈脈。

可他卻第一次判斷錯了。

這些散修或許實力沒有宗門的修士強大,身上卻有一股不屈的力量。

即便面對着元嬰修士,他們也毫不退縮。

秋似弈微微垂眸,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放棄自己偷靈脈的計劃。

不過是失去一些絕地反轉的快感罷了。

他不想讓這些人傷心。

然而這個念頭一起,秋似弈就覺得心口一跳。

一股強大的危機感席捲而來,秋似弈毫不遲疑地畫出一道防禦符籙,將所有人籠在其中。

轟。

一道驚雷落下,威勢堪比雷劫。

卻在快要接近地面時,被一股力量攔下。

是劍域。

秋似弈看向傅九寒,一瞬間想起自己第一次渡劫時的景象。

難道那個時候傅九寒也是偷偷弄了劍域保護他?

來不及細思,秋似弈急聲道:“逃。”

所有散修都聽話地取出“遁逃符籙”,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與痛苦。

誰也不想放棄靈脈,可驟然出現的敵人……顯然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

一道人影消失在符籙的防禦範圍內,這一幕瞬間激怒了天穹上的人。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要將這群散修全部擊殺,如今卻跑了一個。

不,兩個。

不,是三個!

這群散修竟不戰而逃,把秋似弈這個宗主丟下了?

這就是秋似弈用四品法器換來的弟子,真真是可笑至極。

祁陽和木犀看着驟然出現的八個元嬰修士,心中猛地一顫。

這幾人身上的靈氣同氣連枝,想必是出自一脈。

如此大的手筆,只有洛家和沈家了。

兩人立即奪走靈脈,御起法器離開了,生怕被卷進去。

只是臨走時,祁陽想起了什麼,將身上的留影石舉了起來。

世家才剛審判過傅九寒,宣判無罪。轉眼就過來下死手。

傅九寒一死,他們不正好以此為名,狠狠將世家最在意的名望踩一踩。

秋似弈朝傅九寒看了一眼,無聲地說道:“放心。”

傅九寒極力冷靜下來,他自然清楚秋似弈的計劃是唯一的選擇。

留給他們成長的時間太少了。

詐死……是唯一翻盤的機會。

以傅九寒對世家人的了解,他們絕不可能留在此地生扛自爆。

傅九寒捏起拳頭,朝秋似弈看去。

他心中的畏懼一點一點的淡去了。相處這麼久,他很清楚秋似弈是怎樣的一個人。

絕不會向別人搖尾乞憐,就算是輸也要轟轟烈烈地反擊一把。

他也是一樣。

所以無論秋似弈要做什麼,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會陪着秋似弈。

這一刻,他們的氣運真正相連了。

秋似弈飛向天穹,冷冷看向那八個元嬰修士。

“我永遠不可能死在別人手上。”

隨即

他微微一笑,開始自爆。

游千帆手中的符籙已經運轉到了最後一刻,他仰着頭,想要看清前來圍剿他們的世家人都有誰。

卻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秋似弈……他不僅沒逃,還飛到天穹上,直面八個元嬰修士。

此刻,秋似弈明明是仰視着那幾個元嬰修士,卻讓人感覺他在俯瞰着什麼。

他周身靈氣瘋狂湧起,異常狂暴。

一個金丹修士當然無法與八個元嬰為敵,除了……自爆金丹。

殷折也朝天際看去,肩膀微微顫抖,幾乎握不穩手中的符籙。

騙子!是誰口口聲聲說打不過就要馬上逃?!

被追殺又如何,丟了靈脈又如何,只要他這個長生宗的宗主還在,長生宗就不會散。

顧劍塵卻是想起了秋似弈徒手握雷的景象。

他怎麼就信了秋似弈的話,這人說的“馬上逃”分明是為了讓他們心安理得地離開。

秋似弈……那是硬生生地用雷劫洗去銅錢印記的人,他絕不允許別人左右他的命運。

燕驚瀾和秋鴻影抬頭看向虛空中的防禦符籙。

那符籙已淡得看不清了,可他們知道,防禦符籙一直都在。

秋似弈是在等他們都走,自己一個人引開了那八個元嬰修士的注意力。

黃沙漫天而起,天地在剎那間晦暗無光。

只余可怕的嗡鳴聲。

轟。

伴着一聲巨響,狂暴的靈氣瞬間盪開。

八個元嬰修士不再遲疑,飛快地撤退。

沈心夫人說過要所有人都死,最後的底線是秋似弈必死。

畢竟所謂“符籙治癒氣血逆行”只有秋似弈干過,即便消息傳出去,也沒幾個散修敢試。

若秋似弈不死,這八人回去也難逃恐怖責罰。

所以他們強忍心中戰慄,等到了最後一刻。

他們的手中,有夫人給的留影石。

方才他們親眼所見,秋似弈開始自爆了。他周身經絡微微鼓起,整個人都蒼白的可怕。

只有唇邊溢出鮮血,嫣紅無比。

隨着轟的一聲巨響,靈氣炸裂開來,險些把留影石都擊碎了,連帶着他們身上的防禦法器也劇烈震顫起來。

秋似弈……真的自爆了。

幾人不再猶豫,瘋狂運起靈氣離開了此地。

煙塵散盡。

秋似弈緩緩落到地面上,藏在衣袖裏的靈脈輕輕動了動,往他枯竭的經脈里注入靈氣。

為了演得逼真,秋似弈是真的散盡了體內所有的靈氣。至於最後的那一聲巨響,則是靠符籙弄出來的。

他有些疲累地閉上眼睛,朝地上躺去,下一秒就被人伸手扶住了。

傅九寒俯身看着秋似弈,只見秋似弈的眼睫微微垂着,徹底遮住了眼中的疲累。

但他唇邊那一抹嫣紅,卻讓人無比心疼。

這心疼沒能持續太久。

傅九寒察覺到懷中的身體微微動了動,下一秒,他就見秋似弈睜開了眼睛,裏面的疲累盡數消失,變得格外明亮。

“哈。”秋似弈輕笑道:“這下我們可以悶聲發財了。”

我們。

這兩個字將傅九寒心中最後的陰霾也敲散了。

他順着秋似弈的目光朝天穹看去。

烏雲散盡,露出了漫天的星辰。

兩人都沒有出聲,只覺得崎嶇之路終於走完,未來擺在面前的將是一片坦途。

忽然,傅九寒聽見了極輕的腳步聲。

他心頭一凜,險些就要出手,卻見來者極為熟悉。

顧劍塵、殷折、燕驚瀾、小

黃狗……甚至還有遊戲。

秋似弈整個人瞬間嚇醒了,撐着地坐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這幾個人居然沒用“遁逃符籙”離開,而是留在了這裏?

“怎麼,就只許你會畫符?自爆而已,兩重符籙自然可以擋住。”素來說話溫和的燕驚瀾,也罕見地凶了起來。

“汪汪!”秋鴻影在最後一刻與燕驚瀾攜手畫符,護住了願意留下來的幾個人。

“老子可是排了六個時辰的隊才拜入宗門,你問問顧劍塵,我上一回排隊是什麼時候。”

“沒見過你排隊,都是直接冷冷看向第一個人,讓他自己站出來。”顧劍塵道。

“聽到沒有,我第一回排隊……你,就想直接把宗門散了,一個人……兩個人走?”殷折看到傅九寒第一時間扶住秋似弈,瞬間意識到對於這個“自爆”計劃,傅九寒是知情的。

這麼一想,他心中頓時生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秋鴻影也用力“汪汪”叫了起來,滿眼控訴之色。

秋似弈將眼一閉,頭一次開始主動裝病。

沒料到心氣一松,還真有些難受了。

他咳嗽一聲,又強行忍住,其他人頓時不說話了。

安靜的氣氛十分詭異。

燕驚瀾等人靜靜看着秋似弈。

他們雖然語氣兇巴巴的,可也只是為了讓秋似弈寬心罷了。

誰都知道,這“詐死”之計有多難,錯一步就真的會死。

換做他們也不會輕易透露出去。

“睡會兒吧,你的計劃我來和他們說。”傅九寒低低開口,秋似弈含糊地“嗯”了一聲,就直接睡了。

他相信傅九寒可以搞定這些人的。

見秋似弈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傅九寒看向眾人,尤其是遊戲,說道:“我需要你們以心魔起誓。”

說完,他自己便率先起誓,絕不透露秋似弈詐死之事,以及今日聽到的一切消息。

其他人自然也發了誓言。

遊戲說的卻是另一個名字——游千帆。

他的神色極為複雜。

當卧底太久,他知道自己永遠沒有脫身的機會。

直到秋似弈開始“自爆”,他一咬牙就留下來了。

那幾個世家人臨走前看到了他們,想必以為他們被自爆波及,一併死了。

這實在是一場豪賭,可游千帆知道自己賭對了。

游千帆發完誓言,見傅九寒仍不信,便又發了一個。

“我,游千帆,以心魔起誓,從此不吃聚靈丹修鍊,否則……”說完,他取出秋似弈先前給的聚靈丹,吃了一顆開始打坐。

剎那間他便面色煞白,應驗了誓言,也證明了這是他的真名。

傅九寒收回視線。這遊戲……游千帆干慣了卧底,實在很善於揣測人心,懂得如何獲取別人的信任。

但確實很有用。

別的不說,就他這易容術,便有大用處。

見傅九寒盯着自己的臉看,游千帆伸出手指在臉上點了幾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就掉了下來。

露出一張頗為俊秀的臉。

“我真的很有用。”游千帆又取出一張面具朝臉上一拍,顧劍塵頓時驚道:“是你……百曉生?”

游千帆點頭:“我不只會易容,百家之術都有涉獵。”

傅九寒捏了捏指尖。

鮫人血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良藥,游千帆這個卧底用好了,倒不失為一張對付世家的好牌。

比如,他可以讓游千帆去世家卧底,獻上絕世補藥。

之後他心念一動就可以逆轉藥性。

等宗門建好,聚集起散修勢力后,世家就會意

識到他們是如何被秋似弈哄得團團轉。

想必會勃然大怒。

有個卧底會方便行事很多。

“你留下。”傅九寒瞬間做出決斷。

游千帆已經親眼目睹了秋似弈沒死,他是不可能放其離開的。

留下游千帆后,傅九寒開始給大家說起秋似弈的完整計劃。

雖然他也私心想過,要和秋似弈兩個人單獨去建立宗門。

但經過“自曝詐死”一事,如今留下來的,都是對秋似弈極為忠心的人。

有了他們,秋似弈去建宗門會輕鬆很多。

得知了秋似弈完整的計劃后,在場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想法實在是太大膽了,也……太刺激了。

“不愧是宗主!”

“辛苦山河宗和天水派替我們養着靈脈了。”

“那些離開的散修,很快就會將宗主治癒氣血逆行之事傳出去,等宗門建起來,宗主振臂一呼,豈不千人響應。”

游千帆速來能言善道,此刻卻是沉默不語,只覺得一顆心砰砰地跳了起來。

秋似弈這哪裏是在和世家、宗門對弈,他簡直是要將棋盤整個掀翻了啊!

他強壓下心中的悸動,看向眾人說道:“你們來挑面具吧,挑完后我給你們戴上。”

幾人正要挑,忽然聽見身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是昏睡的秋似弈醒了。

眾人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便意識到了什麼,齊齊怔在了原地。

秋似弈的計劃是要改換身份,偷偷建宗門。那麼他自然不可能繼續戴着面具。

雖說戴面具的修士並不少,但秋似弈卻是極有名氣的一個。

他要摘下面具嗎?

想到這個,殷折和燕驚瀾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他們當然好奇宗主面具之下的模樣,畢竟既已決定要追隨,自然希望知曉自己追隨的人是什麼模樣。

但傳聞秋似弈容貌醜陋,這才用面具遮掩,說不定他並不想讓外人看到。

“我先……”兩人正想找借口離開,卻見顧劍塵還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秋似弈的面具。

他們心道,這顧劍塵未免太不懂事了。

秋似弈睜開眼睛,緩緩坐起。

游千帆立即說道:“宗主,為了便宜行事,你可能要摘下面具,我會給你一張人|皮面……”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里。

只見秋似弈伸手摘下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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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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