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傅九寒吞下朱果,見秋似弈沒有離開的意思,心知他是故意坐在這裏替他護法,好消化藥力。

他立即摒棄雜念,閉眼打坐。

就在傅九寒閉眼后不久,秋似弈悄悄睜開了眼睛,朝地上的“定山河”看去。

自傅九寒修為盡毀后,他還是第一回看傅九寒用劍。

實則,他在劍靈蘇醒前就到了此地,近距離目睹了傅九寒用劍的全過程。

沒有了靈氣加持,傅九寒的招式不算眩目。但他身姿超拔,一招一式乾淨利落,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

秋似弈收回眼神。

若不是時機不對,他現在就想和傅九寒打一架。

想到打架,秋似弈便也閉目修鍊。這一運氣,他就覺得五臟六腑湧上陣陣疼痛,方才的朱果是半點沒起作用。

看來,想要根治這個身體的病症,還需要其他的機緣才行。

秋似弈將冰涼的手搭在胸口,想要抑制這股疼痛,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動靜。

他手指一翻,一張符籙就夾在二指之間,隨時可以飛出。

秋似弈的視線緊緊盯着不遠處的雪堆,冷聲喝道:“什麼人?”

雪堆后滾出一個球來。

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少年,穿得像個花孔雀,渾身上下掛滿了裝飾。

細看去,卻能發現他身上裝飾都是一件件價值連城的防禦法器。

闖蕩秘境,卻把防禦法器大大方方掛在身上,這人可真是……天真得過分。

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安安穩穩走到這一層的。

秋似弈在記憶里仔細翻找,終於找到了花孔雀少年的來歷。

謝玉,謝家獨子,其家族在世家之中排第四,家中財富難以計數。

他是家裏最小的,不僅雙親疼愛,家裏其他各脈的兄長、姐姐也很疼愛他。

難怪看起來這般天真。

“殺、殺人了,你們殺人了!”謝玉哆哆嗦嗦開口,下意識就想用“遁逃術”離開。

謝家人極其擅長經商,修鍊資質卻不怎麼樣。所以他們就只專習一門功法“遁逃”。

這功法堪比瞬移之技,可以讓人瞬間移動到某個位置。

先前幾層樓里,謝玉和其他謝家子弟就是靠着這個功法,一路暢通無阻。

可誰知到了這層,他們卻被一股莫名力量分開。等謝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落在一處雪堆後面,空氣中還瀰漫著極為可怕的血氣。

謝玉正要施展“遁逃術”,忽然又有幾道身影落在他身邊。

“小少爺,你沒事吧!”

看到謝家人都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謝玉頓時挺起胸脯,忘記了害怕。

“那個人不是山河宗弟子嗎……是不是傅九寒動的手,他簡直枉顧師門情誼,還搶了別人的劍!”謝玉看向萬劍穿身的孫安,說道。

秋似弈一陣無言,看謝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他還以為世家全員惡人,沒想到竟能養出這樣的傻白甜來。

秋似弈站起身說道:“傅九寒已經嫁給我了,嫁我隨我,哪來的師弟。”

“至於劍,你們沒看到劍靈多溫順嗎,是它自己選了傅九寒。”

謝玉沒想到秋似弈連遮掩都懶得遮掩,殺人搶了東西還這樣理直氣壯。

等等……秋似弈?這不是那個赫赫有名的“世家惡犬”嗎?傳聞他喜歡折磨人,家裏有無數他親手打造的刑具,每一件都浸染了斑斑血跡。

“謝小少爺。”秋似弈上前一步,嚇得謝玉連連退後。

“拜託你睜眼看看,這裏是秘境,大家來是奪寶的。你敢說先前沒看到有人搶東西嗎,若是從頭到尾都無人出手奪寶,你再來主持正義吧。”

謝玉求助地朝身邊人看去。

“怎麼樣,要不要打一句話。動手的話,我得先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值得搶的東西。”秋似弈在謝玉不遠處站定,眼中露出一絲兇狠之色。

謝玉哪裏見過這樣凶神惡煞的人,下意識就想走了。

“小少爺我們快走吧,走吧。”身邊人也低聲勸道。

然而謝玉剛施展出遁逃術,見秋似弈沒動,便又大着膽子回頭說道:“等、等我出去了一定會告知其他世家,讓他們一起來主持公道!”

秋似弈簡直要笑出來了,他故意將聲音壓低幾分:“當著我的面說這樣的話,你們就不怕我殺人滅口嗎?”

說完,他抬手擺出個噶脖子的動作。

謝玉這回嚇得魂都飛了,立即施展“遁逃術”,帶着其餘幾個謝家人飛快離開了。

“哪來的傻子。”秋似弈嫌棄地搖搖頭,轉過身卻見傅九寒定定看着謝玉離去的方向。

秋似弈心中一動,難道謝玉就是那個“至純至善”的人?

能在秘境這種地方,站出來為敵對勢力的人主持公道,絕對是至傻……至純至善。

“系統,剛剛那個謝玉是不是傅九寒的命定之人?”秋似弈問道。

“應該不是,我沒收到任何劇情提示。”

秋似弈心中頗為遺憾。

他這輩子都沒這樣用心保護過一個人,只想趕緊將這動不動黑化的燙手山芋轉手了。

“好了就趕緊起來。”秋似弈看向傅九寒道:“我們要儘快去第六層。

傅九寒收回視線。

剛剛的一切他都看得分明,秋似弈嘴上對謝玉喊打喊殺,實際根本沒有半點殺意,反而暗暗提點了謝玉在秘境中要小心行事。

真正的惡意,是像孫安那樣——從不會明明白白展示出來,只會背後放冷箭,給予致命一擊。

兩人一路朝前走,大雪落了一地。

頭一回殺了曾經朝夕相對的師弟,傅九寒的情緒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

信任在頃刻間崩塌,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再相信別人。

可他低下頭,忽然就看到不遠處被大雪吞沒的腳印。

寒風肆掠,大雪急旋,那腳印時深時淺,想來是在雪中踉蹌前行。

長長的腳印逆着他所在的方向,一點一點蔓延到他和師弟對決的地方。

在他道心將崩的那一刻,有人正堅定地朝他走來,試圖將他帶出這片一望無際的冰寒雪原。

明明雪極冷,傅九寒冰凍的心卻熱了一點。

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跟着秋似弈朝前走。

或許……他可以試着相信一個人。

然後——

“傳送陣呢?這裏難道不是南邊嗎?!”秋似弈難以置信地說道。

傅九寒:“……”還是別信了。

一個時辰后,等傅九寒和秋似弈艱難抵達第六層時,這邊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謝玉臉上掛了彩,安靜地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麼。

他身邊的謝家人已經少了兩個。

秋似弈又朝另一邊看去,只見沈家人在破陣。

沈溟跪在其中一個五行陣眼上,神色極為痛苦,嘴巴里也湧出鮮血。

秋似弈看了一眼,就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五行陣,相生相剋,陣眼隨機出現在其中一個方位上。

必須集中所有人的靈氣,才有可能激活。

這就需要反覆嘗試。沈溟之所以痛苦,是因為正在激活的陣眼與他相剋。

秋似弈目光掃視一圈,很快就看到了滿臉怒氣的洛家人。

以及,遊離於事外的蘇家。

照理來說,破解這陣法,只要三家通力合作馬上就可以解開。先由洛家算卦,占卜出正確的陣眼,然後沈家破陣,蘇家療傷。

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精彩的事,這會兒三家像是世代仇人一般。

秋似弈坐下來休息,坐了片刻就用力咳嗽起來。

剛才與傅九寒分開之時,他也沒閑着,在森林裏一陣作死。

有個白胖人蔘怪想要攻擊他,他張嘴直呼:“好大的蘿蔔精啊真可怕!”

氣得那人蔘怪追殺他足足半個時辰。

然而,作死了大半天,秋似弈也沒能觸發隱藏任務。

不可能,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被他給漏掉了。

“系統,你再好好看看任務描述,能不能看清楚點別的東西?”

140又嘗試去看,終於發現了幾個勉強可以看清的字眼。

“隱藏任務,口口六口口傳送口口逆口口口。”

恰好這時候,沈家人終於把陣法破了,每個人腳下都出現一個淺藍色的傳送陣。

“我懂了。”秋似弈說道:“就是在六層的時候,別人都在往上傳,我應該逆道而行——往下走。”

“宿主?”140震驚問道:“請問你這個推測是依靠……”

“依靠自信。”秋似弈直接動手,開始逆轉腳下的陣法,邊逆邊說道:“放心,主角往上走,我自己一個人下地獄。我就不信,這隱藏劇情我拿不到。”

“宿主你等等,我們還是保險點放棄這個任務吧!萬一逆了陣法,通向什麼可怕的地底煉獄,你死掉了怎麼辦!”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我闖蕩多年的經驗。”

“放心,一共七層,就差最後一層了。傅九寒他現在有定山河,靠自己就能激活血脈之力。”

秋似弈邊說著,邊把陣法給逆了。

其他人剛剛經歷過可怕的戰鬥,此刻都身心俱疲。然而,當他們看清秋似弈腳下陣法時,都驚得站了起來。

他們的傳送陣法是淺藍色的,可秋似弈的陣法卻是血紅無比,像是潑了牛血。

“啊、啊宿主你要死了!你肯定要死了——”140驚叫道:“等等,主角怎麼跟你一起下去了,宿主救命啊!”

強烈的失重感令秋似弈有些不適,一時聽不清系統在說什麼,只隱約聽見“主角”兩個字。

陰冷的風令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人扶住了。

秋似弈:“……”

直到雙腳穩穩落在了陰冷潮濕的苔蘚地上,秋似弈還沒緩過神。

他看向傅九寒,第一次說話結巴:“你、你跟來幹嘛?”

傅九寒自己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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