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二十四
簡沉從小到大睡覺時候的狀態都特別的安分。
在別的小兔子晚上瘋狂蹬被子,或是睡夢中將自己在床上轉圈的時候,他永遠都是抱着蘿蔔抱枕乖乖巧巧縮在被子裏,睡着前是什麼樣子,睡醒后也基本保持着同樣的姿勢。
這次他自然也是這麼覺得,同時也是這樣和楚延舟信誓旦旦這麼說的。
而到了早上,外頭的雨還在噼里啪啦下着,帶有涼意的空氣順着門帘處的細小縫隙悄悄鑽入帳篷,簡沉迷糊着醒來,只覺整個人都暖烘烘的,舒適的暖意讓他下意識就蹭了蹭身邊的熱源。
習慣性想抱緊懷裏的抱枕,簡沉迷糊着用力,好半天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對勁。
等等。
他的抱枕…昨天晚上好像是被楚延舟放在兩人中間了。
這個認知在腦中剛剛浮現就讓簡沉疑惑住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睜眼,就感覺到有隻手在這個時候落在了自己的頭頂,動作輕輕柔柔,似乎是探索着什麼東西。
剛剛睡醒的腦袋還有些發懵,簡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按理來說他應該繼續裝睡靜觀其變,但實際上卻是突然睜開了眼,一眼就將楚延舟抓了個正着。
“你在幹什麼?”
因為是剛醒來的緣故,簡沉的嗓音聽着更為輕軟,眼眸還籠着一層沒有散去的霧氣。
頭頂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簡沉茫然地看着楚延舟,隨後就被人用着些力道揉了下腦袋。
倦意和迷茫被這個動作齊刷刷丟出了腦海,簡沉曲着指關節揉着眼,就又問了一句:“你是在找什麼嗎?”
“沒有找什麼。”
楚延舟嗓音略低,隨後又從他發尾上取下一撮白色的絨毛:“只是頭頂上有東西,可能是昨天不知道什麼時候粘到的。”
簡沉往他指尖看了眼,卻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楚延舟的口吻和證據都不像作假,但剛才他的動作不管怎麼想,都像是在翻找着什麼。
心裏冒出了一絲疑惑,簡沉想要去好好試探下對方,可再次抬眼卻是又讓他意識到了另一件不大對的事情。
“你怎麼離我那麼近,”他語調輕輕,似乎是有些震驚,“還有我的蘿蔔,怎麼也不在中間了。”
“你是不是半夜做什麼壞事了。”
楚延舟捏了下他的臉,本來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被他後面又甩了鍋,便氣笑:“是啊,我做壞事了。”
“在你晚上一個勁往我懷裏蹭,我不抱還要用蘿蔔打我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你用毯子捲起來。”
簡沉震驚。
簡沉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一向睡覺安分的自己居然在半夜做出這種事情,還震驚楚延舟那時候心裏想的居然想把自己捲起來,更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楚延舟不抱自己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問題。
他眨眨眼,又悄悄問:“那你最後抱住我了嗎?”
楚延舟沉默片刻,抬眼:“抱了。”
簡沉哼了一聲,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將自己的手從楚延舟胳膊上拿下來,又悄悄從對方懷裏挪出來,最後還不忘伸手合攏了對方松垮的領口,這才拎着被子動作熟練地將自己整個埋了進去。
“你快起床,”他瓮里瓮氣指揮道,“我餓了。”
昨天走了那麼多路,晚上又熬夜看了煙花,簡沉醒來的時間要比平時晚上很多。
再加上冬天又是個讓人懶惰的季節,剛才將手伸出去的時候簡沉就感覺到了溫度的差距,就更是不想出門了。
身邊的被子被掀開又合攏,楚延舟動作很快,但還是難免有涼風鑽進去。
小心翼翼又將自己包裹起來,簡沉睜着眼睛耐心聽着,好半天後才又將腦袋探了出去。
“你多穿點,”他吸了吸鼻子,小聲打了個噴嚏,“外面好冷的。”
楚延舟正抬手理着毛衣領口,聞言立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偏過了頭。
“着涼了?”他問。
簡沉搖了搖頭,又將自己往被子裏塞了些:“沒有吧。”
“可能是剛醒,”他自己給自己下了判斷,“我在家也會這樣,緩一緩就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精神很足,楚延舟穿好外套后又將他從被子裏翻出來,把人看得又拿着蘿蔔抱枕到處揮,這才笑着給他拎好了被子。
“我出去買早飯,等我回來再起床也可以。”
楚延舟出門的時候,簡沉還摟着被子在床上滾圈。
但是等他過了段時間回來后,床上的人不僅又重新躺了回去,就連之前過來想和人悄悄貼貼的小動物都被直接抓在了被子裏。
隱約聽到了小妖怪們有些着急的咪嗚聲,楚延舟收起傘換好衣服,皺着眉喊了簡沉一聲。
可床上的青年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有小動物在被子裏到處拱着,拱了好半天才用腦袋頂開一條縫,飛快鑽出來朝着楚延舟跑來。
“咪—”
簡沉並不知道跑出去的小動物有多麼着急,他剛才有些困就又眯了會,只是睡着睡着就覺得腦子暈乎乎的,面頰也開始發燙起來。
似乎是被楚延舟的呼喚吵到了,他耷拉着睫毛,有些不高興地睜開眼,然後一把拍開對方放在自己額前的手。
“你好吵。”他嘟囔道。
手下的溫度明明確確告訴楚延舟,簡沉已經發燒了的事實。
他沒有怎麼照顧過人,不管是在軍校,還是從軍隊出來進了妖怪局,發燒感冒在他們看來也從來不是大事,睡一覺就好了。
但是簡沉不一樣。
慶幸自己出門買早飯的時候給簡沉買了碗粥,楚延舟坐在床邊看着對方,低聲問:“吃點東西嗎?”
發燒了的簡沉狀態很萎靡,他拖着調子搖着頭,迷迷糊糊盯着楚延舟看了好半天,才小聲開口:“不要。”
“我不要喝粥。”
楚延舟將粥放在一邊,便哄着問:“那想吃什麼。”
躲在被子裏的青年就這麼眼巴巴看着他,過了好一會,才理直氣壯回答:“想吃粥。”
“好,”楚延舟好脾氣應道,又將粥捧了起來,“現在吃嗎?”
簡沉吸着鼻子,內心也不知道在掙扎什麼,總之楚延舟等了好久,他才終於撐着手坐了起來。
“就吃一點,”簡沉瞥了眼對方手裏的勺子,伸出手比劃着,將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這麼輕輕一捏,“這麼一點。”
說實話,楚延舟長這麼大生病的次數雖然不多,但見過別人生病的次數倒是不少。
別人生病發燒要麼是蔫了吧唧,要麼就是蘇木那樣變回原形,一整天都躺在自己的狗窩裏自閉。
但簡沉這樣的屬實是少見。
不僅迷糊,而且脾氣還比平時大了些。
楚延舟在心裏搖了搖頭,他把粥遞了過去,語調溫和:“少吃點,先墊墊肚子。”
簡沉安靜下來的時候特別聽話,基本上是楚延舟讓幹嘛就幹嘛。
穿好衣服端着碗小口喝了一口,簡沉的表情舒緩下來,但沒過多久就又打了個噴嚏。
着涼了。
他在心裏思考着自己的情況,可想着想着卻委屈地皺起了眉。
以前楚延舟在某本書里看過,有部分人在生病或發燒狀態下,內心的情緒會擴大化,甚至還有些人在這種情況下做出的事情,會和平日的自己有很大反差。
他剛才哄簡沉的時候便心下瞭然,現在洗了塊毛巾想回去給人擦把臉,結果人還沒往床邊坐下,就被人一把抱住了腰。
被簡沉的動作嚇了一跳,楚延舟尾巴僵在空中,下意識就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這麼了?”他的語調有些緊張。
順着人的動作抬起頭,簡沉眨眨眼,茫然中又帶着幾分懊惱:“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會感冒了。”
“什麼?”
“昨天,”簡沉坐直了身體,掰着手指認認真真給人解釋,“給完錢后我是跑着回來的,本來想直接回來找你,但是路過糖葫蘆的時候沒忍住,我就停下來去買東西了。”
眼皮跳了下,楚延舟道:“所以呢?”
“所以…”
簡沉跟着重複,他似乎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但很快就又拍了下被子:“所以你不準偷看我的箱子!”
“好,不看,”楚延舟坐在床邊,給人擦着臉道,“還難受嗎?”
簡沉點點頭:“難受的,頭痛。”
他說完,又突然拽着楚延舟的袖口,疑惑發問:“你說,我不會要長腦子了吧?”
發燒狀態下的簡沉犯起了連自己都不理解的迷糊,他皺着眉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似乎是怕楚延舟影響自己的狀態,還特意用手捂住了對方的嘴。
在楚延舟好笑的注視下,簡沉又很快驕傲道:“我知道了,我不是要長腦子。”
“我是要長耳朵了。”
眼尾一抬,楚延舟挑眉問:“什麼耳朵?”
簡沉沒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眸吸了吸鼻子,面上又重新出現了疲憊和無力感。
見他又開始難受,楚延舟帶着人躺下,打算再去給他準備一塊毛巾敷額頭,順便再出門去看看周圍有沒有退燒藥。
只是當他收拾好桌面,拿着毛巾剛回來坐下,一轉頭就又被在被子裏埋伏了很久的青年一把抱住。
毛茸茸的耳朵擦過面頰,楚延舟動作微頓,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對出現在簡沉頭頂,白色的絨毛下還藏着粉的兔耳上。
在心裏悄然嘆了一句果然,他定了定神,抓起簡沉的胳膊就想將這隻在今天特別粘人,但生着病的小兔子塞進被子裏。
發燒隻影響了簡沉的智商,並沒有影響他的力氣,他吸着鼻子賴在楚延舟懷裏不走,抓着對方的領口:“楚延舟。”
懷裏的小兔子揉着眼睛,他此刻暈得不得了,眸子裏還彌着層水汽,卻還是抓緊了楚延舟的手,猶猶豫豫問:“你是不喜歡小兔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