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十四

廚房裏的青年正低頭攪拌着碗裏的巧克力，他的動作很是認真，思緒卻是逐漸放空起來。

簡沉現在的心情很是複雜，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他應該是高興的，畢竟這段以為出bug的劇情已經被楚延舟主動推進，就連主角團的見面都比預期提早了幾天。

這樣一來，接下來的日子裏就費盡心思拽着人出門，只需要安安靜靜等待着周三的到來就好。

但簡沉如今的狀態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

甚至還有些沮喪，眼底帶着些連自己都沒差覺得失落。

劇情正在穩步向前走，等到他們到了城西露營地，就意味着自己和楚延舟相處的日子正式進入倒計時。

抬起手臂將巧克力從碗裏倒出來，簡沉垂着眼眸，輕輕嘆了口氣。

他有點捨不得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簡沉的生活當中到處都有楚延舟的痕迹。

會在早上給他熱牛奶，在他畫畫的時候安靜坐在一邊看書，飯後會給他洗水果，昨天還幫他按住幼崽給他們洗澡。

雖然楚延舟這期間一臉嫌棄，但有了他的幫助，整個過程確實是省力了很多。

蔫了吧唧的幼崽在今天又恢復了狀態，他們蹲在簡沉腳邊軟聲叫着，似乎是察覺到了青年的心情，便有些焦急地貼着他的腿繞起了八字。

低頭撓了撓他們的下巴，簡沉收拾好面上的心情，帶起手套就開始將發好的麵糰切成一個個小塊。

可小動物對於情緒的變化很是敏感，他們湊在一起小聲說著話，就見一隻用腦袋頂開門，邁着腿飛快跑到楚延舟身邊，咬着他的褲腿就急匆匆想把他拉去廚房。

楚延舟和兩個下屬剛巧在不久前交代完事情，此刻門還沒徹底關上，小動物慌張到腳滑的動作就這麼落在了外頭一狐一狗眼裏。

“這是怎麼了？”

蘇木有些疑惑，他剛把腦袋探進去，下一秒就被小動物歪頭哈了口氣。

楚延舟將氣勢很足的小動物拎到懷裏，皺眉看了眼廚房的方向，頭也不回道：“有事隨時聯繫。”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門就被他無情合攏。

站在外面的兩位互相對視了一眼，宋清拽起一旁妄圖扒拉門的阿柴，聳着肩離開了。

簡沉並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

他這個時候正端着東西準備將它們放入烤箱，還沒騰出手，就看見面前的門從外被打開了。

簡沉抬頭，見楚延舟不僅沒有讓位的動作，還保持着開門的姿勢看着自己，不免奇怪道：“怎麼了嗎？”

“你在不開心。”

“咪嗚！”

楚延舟和小動物的聲音同時響起，似乎是覺得對方搶了自己的風頭，幼崽扒拉着男人的胳膊站起身來，伸出爪子就想要往簡沉身上爬。

一把將這隻都快把自己的視線全部擋住的幼崽按住，楚延舟將他放在地上，低頭看向簡沉，用陳述般的口吻重複道：“你在不開心。”

“我沒有，”簡沉嘴硬否決，但在楚延舟冷靜的注視下，他的語調逐漸小了起來，“好吧。”

“就只有一點不開心。”

楚延舟替他開了門，見青年又開始低下腦袋，便嘆了口氣，將人手裏的東西接過。

簡沉得到了三分鐘的考慮時間。

他被楚延舟拉到了椅子上，抱着小動物看着對方將巧克力餅乾放入烤箱，又將外賣一個個從袋裏拿出放入碗中，直到手裏被塞了一雙筷子，這才聽到楚延舟在身邊開口。

“所以現在，可以把你的不開心告訴我嗎？”

簡沉咬着筷子抬頭，思考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能說。

這是規定，也是原則。

每個小世界都是獨立且自主的，它會按照給定的方向發展，卻也會時不時做出些和劇本不相符的變化。

用主系統的話來說，就是裏頭的每個人物乃至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意識。

為了讓他們保持這個狀態，除非必要的人為干預，比如像簡沉這樣穿進去填補劇情，除此之外主系統並不提倡去改變小世界的自主發展。

所以哪怕現在問他這個問題的人是楚延舟，是這個小世界的主角，簡沉也還是不能跟他透露任何有關任務和劇情的事情。

“我不能說，”簡沉輕聲道。

楚延舟應了聲，他將蔬菜往簡沉面前推了推，狀似無意問：“是關於我的？”

他的語調過於平穩了，以至讓簡沉很快就陷入了迷茫。

“看來是了，”楚延舟看了眼一眼，笑道，“是我讓你不開心了。”

簡沉回過神，連忙開口：“我不…”

“讓我想想，我今天幹了什麼不好的事清。”

不等他說完，楚延舟就又很是自然地開口：“畫畫的時候覺得不好看，便趁你不注意撕了一張紙；去陽台澆水的時候沒注意澆濕了卡片，就模仿着你的畫技重新畫了一張；還有剛才應該是給烤箱定時半小時，因為在想你的事情，就多轉了五分鐘。”

“但你不高興當然不會是因為這些事，”兩隻手十指交叉擺在桌上，楚延舟自顧自道，“因為我都沒有告訴你。”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簡沉身上，見愣神的青年仍是不打算開口，便無奈般嘆氣：“所以—”

“是不高興我不想出門，還是不高興我和朋友見面？”

被他這麼一針止血道出了原因，簡沉緩緩睜大眼睛：“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是不是？”楚延舟笑了下，“之前忘了告訴你，我以前是專門做這種事的。”

在理思路找線索的這方面，常年居家的人類在特派組組長面前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再加上簡沉的表情很好看懂，心思想什麼都會在臉上表露出來。

楚延舟只要耐心想一想，就很快找到了答案。

“是在擔心我離開？還是擔心我不辭而別？”

心裏的小兔子已經開始捂着嘴巴無聲尖叫起來，簡沉圓着眼睛看着對方，似乎並不敢相信楚延舟就這麼把自己藏得很好的心思說了出來。

這真是太可怕了。

簡沉正神遊般在心裏感嘆，費盡千辛萬苦才將自己的思緒拽回現實。

“你都說完了，”他小聲道，“那還問我幹什麼。”

他說不過楚延舟，又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去開口，對方指不定又要抖出一些什麼讓兔驚訝的事情來。

這麼一想，簡沉悄悄攥緊自己的身份，又緊張般瞥了眼楚延舟，卻見對方目光沉沉看着自己。

“沒有說完，”男人皺着眉，“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麼？”簡沉下意識開口。

楚延舟安靜地等了一會兒，“不理解你到底是想讓我離開，還是留下來。”

手裏的筷子就這麼停頓在空中，周圍很安靜，安靜到簡沉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垂着眼眸，看了眼自己好不容易攢的積分，在腦中做了好久的思想鬥爭。

最後，他像是做出什麼決定一樣，放輕了嗓音慢吞吞回答：“不想的。”

簡沉還是捨不得楚延舟。

這種難以描述的感情在這一瞬間佔據了他的內心，讓他下意識做出了這個出乎意料的決定。

在心裏小小對系統說了聲抱歉，已經準備好回去寫檢討的簡沉抿了下嘴，又提高了些許嗓音重複道：“我不想你離開的。”

楚延舟目光一動，心裏在同時也被這句話撞了下。

“嗯。”

他應了一聲，伸手給簡沉盛了碗湯，提醒道：“快吃吧，要冷了。”

簡沉眨了下眼，悄悄抬頭：“你不問了嗎？”

楚延舟將想扒拉着上桌的小動物抱走，隨後看向他：“不問了。”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最好奇的那個問題。

至於其它的他倒是不介意再去養一養，等到簡沉什麼時候願意說了，他就什麼時候去聽。

餐桌上發生的事情讓簡沉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他趁楚延舟去洗碗的時候跑回卧室跳上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將臉埋在被子裏左右翻了幾圈，簡沉戳開和系統的聊天窗口，見對方還沒給自己回復，便隱去了幾個細節，主動給對方彙報了現在的情況。

有些忐忑地坐在床上，簡沉盯着手機，在系統頭像亮起來的剎那，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伴隨着“叮”的提示音，簡沉點開彈窗，一低頭就看到了系統的回復。

【系統：qaq我的崽你也要被拐走了嗎？】

【系統：算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還好我提前和別的統要來了申請模板，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努努力嗷，爭取把楚延舟拐回來一起幹活。】

【系統：剛才別的統在開會的時候還嘲笑我，說我的宿主拐回來的人數最少，所以崽你努力！到時候我要帶着楚延舟去打它的臉！】

簡沉：？

簡沉是茫然的。

他不知道系統受了什麼刺激，便確認般發問。

【小兔子給你邦邦兩拳：所以這不屬於劇情重大崩壞嗎？】

【系統：不屬於的，又不是你逼着他去做出選擇的，這是他自己主動選擇了你。】

【系統：不過是否存在小範圍的崩壞還得結算的時候才能確定，現在我也很難說，因為小世界迄今為止還沒有給出負面反饋。】

【系統：不用擔心啦，主系統之前也說過的，劇本只是輔助，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我們要學會變通ouo】

系統的話讓簡沉提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跟忙着去充電的系統告了別，神情恍惚又帶着幾分喜悅。

他就這麼摟着枕頭便獃獃坐在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一道敲門聲拉回了現實。

踉蹌着下床去開了門，簡沉本以為是楚延舟有事情喊他，誰知他剛開門還沒看清楚外頭的情況，自己的腰就被毛茸茸的東西拱了下。

簡沉扶着門一低頭，就見一雙細長的獸瞳正看着自己。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又見對方邁着步子往前走了幾步，隨後乖巧地抬起頭，將腦袋主動拱到自己的掌中，最後主動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