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錄製的最後一天，導演終於踐行了這個策劃最初的目的——讓他們慢下來，和身邊的ta好好享受生活，靜下心來放下煩擾，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

在村子裏逛了逛看風景，中午和村裏的村民們一起吃了飯，第一次錄製結束。

晚上十一點，航班準時抵達華京第二機場，宋辭被白晴晚拉着說話，拖拖拉拉地綴在人群后，和穆雲修隔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個時間點的機場格外安靜，直到一行人到了出站口，一波接一波的吶喊聲襲來。

“我每次都要感嘆粉絲的神通廣大，”梁曉寒感嘆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拿到航班信息，又這麼有精力這個時間來藉機的？”

可在聽到自己名字的下一秒，她就疲憊盡掃換上了熱情的笑，走上前去跟粉絲們打招呼。

他們幾個裏除了於洋夫夫，都是這趟航班，所以接機的粉絲很多，大聲地喊着偶像的名字，當然，穆雲修的呼聲是最大的。

因為時間不趕，所以幾個人都很耐心，一邊收信一邊給粉絲簽名。

“小辭，你還愣着做什麼？”

現場唯一一個素人榮懷推了推宋辭，笑：“困迷糊了？快過去跟粉絲打招呼啊。”

宋辭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麼……”

“宋辭！”

“粉絲”兩個字被一道驚喜的喊聲打斷，宋辭扭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娃娃臉女生舉着淺橙色燈牌，艱難地從人群中擠出來，一臉興奮地朝他揮手。

“小辭！”

宋辭渾渾噩噩地走過去，女生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抱歉啊，消息收到的晚，就只有我們兩個能趕過來了。”

宋辭這才發現她身後又走過來一個高個子女生，T恤上還印着他卡通頭像，對着他承諾道：“你放心，這次是我們沒注意，等下次錄製結束會有更多的人來接你的。”

宋辭眼角微紅，換上了招牌笑容：“沒關係，我已經很開心了，謝謝你們能來，可以合照嗎？”

“當然！”

“還要簽名！”

宋辭笑着答應，分別和兩人拍了合照，接過兩人遞來的手寫信，珍重地放進口袋：“你們家裏離得遠嗎？有沒有人來接你們？我給你們叫輛車好嗎？”

“不用不用，”娃娃臉笑了笑：“我男朋友就在外面等着我們，我會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對對對，你放心吧，我們離得特別近，要不然也不能這麼快趕過來了。”

眼見其他藝人都差不多要結束了，高個子女生連忙道：“我們就是想見見你，然後跟你說，別的偶像有的你也都有，不要太在意那些黑子們的評價，字典們會一直喜歡你，一直陪着你。”

“對，上次直播之後已經有很多人重新認識你了，我們都相信你會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宋辭是什麼樣子的，”娃娃臉堅定道：“在這之前，我們會陪你一起，所以你一定不要懷疑自己，要開心啊。”

“宋辭，你真的很好。”

直到走出機場，商務車一路疾馳到北山別墅，宋辭腦海中還回蕩着這句話。

他真的很好嗎？值得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帶着滿心的愛意而來，辛苦等候着他，還要因為人數不如別的粉絲多而安慰他，不讓他難過。

宋辭忽然想到白晴晚的話：“不管你是為了什麼進的圈子，又是為了什麼堅持不下去，喜歡你、等你的人那麼多，難道不值得你再去努力一下嗎？”

出了機場回到北山別數，躺在客卧的床上是，宋辭還在問自己：真的不再努力一次了嗎？

………………

大概是老天看出了他有多糾結，所以直接派人來給他做了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宋辭在北山別墅見到了趙歌，穆雲修給他安排的經紀人。

“小辭哥你放心，趙歌姐雖然在圈裏名氣不高，但她公關能力和選項目能力都是一流的，你的那些負面輿論，她勾勾手指就能解決了，加上他手上的資源，一年，不出一年，你肯定能爆紅！”

宋辭遲遲沒有下決定，楊玖還以為他是懷疑趙歌的能力，趁趙歌去廚房燒水的功夫連忙勸道：“就算你不相信她，你還不相信穆哥嗎？”

宋辭就是不敢相信穆雲修……竟然真的要簽他進雲離，而且條件還十分優厚。

流量、風評、演技他都不行，他實在想不明白，穆雲修到底是圖什麼？

可趙歌顯然沒有耐心再等他了，從廚房出來就徑直走到他面前，將另一份合同遞到了他面前：“《演員》第一期的錄製合同，我個人覺得這個角色很適合你。”

宋辭微訝：“《演員》？”

他之前從李承安那聽說過這個綜藝，華京台主辦的一個演員競技類綜藝，據說邀請到了好幾個圈內知名的導演，和眾多德高望重的演員前輩，陣容豪華，噱頭十足。

最重要的是：“這個節目是全程直播的，您不怕我再招更多黑粉嗎？”

“就是演技不好才要去，你想在演員這條路上走下去，就要學習，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學習機會了，丟人怕什麼，黑粉怕什麼，你只要跟我說，你想不想去？”

想不想去？想不想在演員這條路上走下去？

宋辭昨天之前是不敢的，可現在，他突然想為了那些喜歡他的人，也為了……為了他的初心，再努力一次。

其他人都能做到，憑什麼他不行呢？宋辭心中難得湧出一陣不服。

於是他抬起頭，朝趙歌鄭重點頭：“我想。”

然後接過趙歌手中的兩份合同，不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趙歌對宋辭的態度表示滿意，願意嘗試就還有救：“別緊張，雖然你參與的片段就被安排在第一期最後一個，但距離正式開播還有小半個月準備時間，5號去認識一下合作夥伴，進行簡單綵排，中間也還有一周的調整時間，12號才是正式直播。”

“這個角色劇本是我為你爭取的，希望你能靠自己的能力，進入第二輪，為自己爭取到第二個角色。”

趙歌走後，宋辭第一時間翻開了那個封面上寫着《不一樣的家長來》幾個字的劇本。

薄薄的幾頁紙，翻開第一頁是故事梗概。

8月16號，順華高中開學的日子，也是一年一度家長會日，老師們會在這一天再三強調高考的重要性，鼓勵家長重視孩子學習，幫助孩子成長。

早上八點，一個瘦骨嶙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步三停地走進校園，故事就從這裏開始。

高三七班班主任照例在班會上表揚了班上的第一名陸初回，也嚴厲批評了最後一名趙遠，甚至毫不掩飾地說這種人將來會是社會的渣滓！

還沒說完，教室門被人重重推開，老人蹣跚着走進教室，指責老師不應該這麼說自己的學生。

老師被人當著面這麼說，臉上有些掛不住，於是和老人爭執起來，不小心推搡到了他，就在老人快要倒地之時，一向不參加家長會的趙遠走了進來。

原來老人是他的爺爺，也是從這裏開始，大家慢慢得知了趙遠和爺爺的故事……

趙歌給他選的角色是趙遠的同學，也就是第一名陸初回，天之驕子，長得好家世好的高智商學霸，性格溫和很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歡，也和趙遠相看兩厭。

因為只是一個只有四個鏡頭的配角所以他的人物簡介就到這裏，宋辭又繼續翻開後面的劇情，看完后陷入沉默。

趙歌不愧是穆雲修看重的人，選劇本的能力真的很強，雖然只有三個鏡頭，可每一次陸初回的情緒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最後揭開每年從不缺席他的家長會的母親其實是他花錢雇來的真相時，更是和他剛開始驕傲的狀態截然相反。

是個很好的角色，如果交給一個會演戲的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宋辭瞬間告誡自己不要多想，既然接下了這個角色，他就會盡自己的努力去做好，至少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

…………

同一時間，雲離次頂層總裁辦公室。

陸離將手中的一大摞文件遞給穆雲修：“宋辭在國外那三年，能查到的，事無巨細都在這裏了。”

穆雲修接過陸離遞過來的文件夾，道了聲謝，視線在純色的封面上逡巡許久，卻遲遲沒有翻開。

“嘖。”

陸離最看不得他這副樣子，轉了下手中的馬克筆，語氣輕嘲：“我記得四年前我就勸過某人，想知道什麼去查就是了，可被某人義正言辭的拒絕，什麼要尊重宋辭的私隱，宋辭知道了會更生氣之類的。”

“怎麼，結婚證到手了，不怕人跑了？”

“我的錯，我以為……”

“卧槽，我沒聽錯吧？”陸離忍不住爆了個粗口，起身湊過去問：“你剛剛是在認錯？我們不可一世運籌帷幄的穆影帝是在認錯？”

穆雲修睨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嘲諷：“我那個時候以為，宋辭這麼驕傲的人，一定不會允許別人窺伺自己的生活，也不會想要再見到一個被他親口判了死刑的朋友。”

穆雲修手指在空白封面上劃過，語氣有些不確定：“可現在想想，宋辭他，可能已經等了我很久了。”

穆雲修翻開了手裏的文件，上面詳細地記錄了宋辭在國外三年的生活，很詳細，不過在穆雲修看來，這份資料與其說是宋辭的簡歷，倒不如說是軍功章。

宋少爺在國外的生活，依舊很精彩。

除了剛到的那小半個月有些水土不服，他只用了不到一個月就掌握了英語日常交流，還交到了兩個很好的朋友，也是這兩個人，陪他度過了母親重病的那段時間。

九月的時候，為了掙錢他找了一份鋼琴家教的工作，去調查的人記載說僱主對他很滿意，現在小朋友都還記得小辭老師，同時他還在餐廳做了兼職，完全能夠維持他和母親的日常開銷。

周末陪母親去檢查的時候他還會在醫院開小型的演奏會，每次都能收穫一堆誇獎和禮物。後來她病情嚴重持續昏迷，宋辭也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很好，甚至還學會了炒股。

舒阿姨的病需要用錢，宋叔叔的公司在他們離婚前就破了產，宋辭走的時候自然沒帶多少錢，但是每個月他的賬戶都會有不小的進賬，甚至還有過一筆五百萬美金的收入……

穆雲修在這個地方頓了頓，五百萬美金，宋辭到底做了什麼？

但舒阿姨出國前就查出了癌症晚期，宋辭這麼努力，也沒能讓她撐過那個春節。

穆雲修腦海中浮現出宋辭顫抖的手指，所以他彈不了鋼琴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有關？

宋辭當年出國，是鐵了心要和國內斷交的，原本還有爺爺給他透露消息，但宋辭有意瞞着母親的死訊，除了母親的幾個至交好友誰都沒說，所以穆雲修也是一個月後才得知，而在他趕過去的時候，宋辭已經……已經不需要他了。

穆雲修收回思緒，深吸了口氣繼續看下去。

宋辭似乎完全沒有喪失意志，第二年六月，他一次就通過了美國大學考試，C大聲樂系，宋辭放着鋼琴不選，卻選了聲樂，可即使是完全沒有涉足過的領域，宋辭還是很耀眼，他兩年就完成了四年的學業，而且每一年都拿全額獎學金，在回國前，還申請到了C大聲樂系的研究生名額。

可穆雲修看着，卻滿腦子都是宋辭每一個被逼着成長的瞬間，心裏有沒有想到過他，有沒有期望過什麼人突然出現，站在他身前替他擋下一切麻煩。

應該是沒有的，穆雲修知道宋辭不是這樣的人，不管什麼時候，宋少爺從來不會逃避困難，他很聰明，也很優秀，所以不管在哪裏、少了誰他都能生活的很好。

可就當他過分自信好了，穆雲修想，在他缺席的那些年，隔着十二個小時的時差，隔着候鳥不可逾越的太平洋，宋少爺每跨過一個坎，一定會第一時間將眼神投向某個方向。

他們約定過的：

“等我以後開演奏會，一定給你留下最好的位置，讓你第一時間感受我的閃耀，到時候你記得認真看，我結束后可是會第一個檢查你有沒有認真鼓掌的！”

就像那天在遊戲廳，宋少爺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他每挑戰成功一個遊戲，就會下意識看向自己。

穆雲修想，宋辭在醫院開演奏會的時候，有沒有給他留座位呢？有沒有每次演奏完，下意識尋找人群里，某個人的存在？

那些時候，他應該出現在宋辭面前的，哪怕只是遠遠看着他，對他說一聲做的好。

至少讓宋辭知道，不管在哪裏，他們的眼神終會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