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考神24
白夢和胡晨分在一個考場。
甚至兩人的位置都靠在一起,是前後桌。
站在講台上的監考老師推了推眼鏡,大聲道:“現在有想去上廁所的同學趕緊去,等會開考了想上廁所可就麻煩了。”
“一起去上個廁所?”
白夢皮笑肉不笑道:“你?和我?”
胡晨點頭。
“還是不了吧,我覺得我們兩個也沒有什麼單獨聊的必要。”
白夢慢條斯理地打開手上的透明文件袋,全然不把胡晨放在眼裏。
胡晨也不惱,自顧自地說道:“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對原原多好,嘖。”
白夢拉上文件袋拉鏈的手停住了,抬眼看向胡晨,一字一句道:“你站在什麼立場對我說這句話?”
“你看原原的眼神可半點沾不上乾淨。”
胡晨沒有否認。
白夢的話確實沒錯,在霽原看不見的角落,他看他的眼神確實半點沾不上乾淨。
可是霽原真的就有他看上去那麼純潔那麼乾淨嗎?
他變扭的動作,下意識的神態,還有脖頸處深紅的吻痕……
胡晨都默默地看着。
他就像他表現出的外表一樣,憨厚老實不善言辭。
但胡晨自己知道,他腦海里時不時回蕩的都是孟子俊那時引誘他的話語。
——“難道你不想要他么?”
他被糜爛的香味吸引,卻怪罪到副本的違禁藥物上。
他被欲孽的妒火充滿,但偏執地認為是撒旦的引誘。
在清醒后,又把理智和慾望割裂。胡晨的靈魂在說著渴望他,可□□清醒地看着霽原淪陷。
他和白夢都知道,當霽原被分到只有他一個玩家的考場時,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霽原沒有保命的道具,也沒有可以庇佑他的隊友。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也能喜歡男人。”胡晨直視着白夢,“那樣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被吸引都很正常吧?你不也是一樣嗎?”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渴望擁有那樣的美麗,卻不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誰也得不到,誰都是求而不得。
也許在以後的每個夜晚他們都會想到霽原,為曾經見識過那樣絢麗的存在而輾轉反側。
也許他們會後悔沒有寧願自己去死也要救下他。
但這這一刻,他們的想法是相同的。
霽原會死在這個副本,死在他進入無限世界的第一個副本。
玫瑰還沒有來得及窺探廣袤的世界,就即將枯萎在他們的默許中。
再沒有人會見識到他的美麗,他的欲孽會隨着他的死亡一起被埋藏在這個昏暗的副本中。
只有他們見過他瀲灧的眼眸,泛紅的指尖和纏綿的體香。
只有他們。
他們會獨佔這份美麗,像個小偷一樣私藏着關於霽原的一切回憶。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不經意間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會在他們的記憶里永恆。
這就夠了。
沒有人能真正擁有他。
於是他們便也算擁有了他。
……
霽原端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文具擺放好。
其實他也沒有什麼東西,兩支筆和一塊橡皮罷了。
霽原抬頭看着懸挂在講台正上方的掛鐘,九點整。
斐說異變會發生在高考結束的最後十分鐘。
這場考試兩個小時,足夠他把試卷寫完了。
霽原抿着唇,握着筆開始做題。
試卷整體難度並不高,甚至還沒有他之前做過的一些模擬卷難。
且不說他還有附加題的加分,單純看卷子霽原都有把握過一百。
看來白夢之前說的話一點不假,這次副本的難度真的不在考到一百分上。
而是如何活到考試結束。
霽原埋頭苦寫。
等到他把試卷做完,再抬頭已經是十點四十。
距離異變開始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霽原放下筆,看了幾眼周圍坐着的人。
他有心觀察,自然不會看不出有不少考生握着筆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霽原移開視線,卻和旁邊的宋書望視線撞了個正着。
宋書望和蔣賀也都在這個考場,一個坐他右邊一個坐他後面。
從進考場開始,霽原就一直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將兩人無視了個徹底。
宋書望轉着手上的筆,對他笑。
霽原看見他嘴唇微張,像是在說什麼。
——你過不了關的。
霽原扭頭盯着自己的試卷。
“啪嗒。”
筆落地的聲音,以及微不可查的指針旋轉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霽原餘光掃見宋書望彎下腰撿筆。
他微微彎着腰,臉卻對着霽原,在笑意中吐出一個擬聲詞。
“砰——”
霽原下意識抬頭,時針與分針在這一刻錯開,嵌入預定的軌道。
9:50:00.
“啪!”
“啪!”
教室的燈管全部應聲炸裂,碎裂的燈管碎片天女散花似的落了滿地,室內瞬間陷入昏暗。
霽原捂着被劃出一道細微血痕的臉頰,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室外已經淪為一片無盡的黑。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減速鍵。
霽原眼睜睜看着面前的考生們在短短的幾秒內變成血肉模糊的怪物。
他已經在校醫院見過變異的怪物了,可此刻再見還是忍不住升起一陣恐慌。
幾十隻怪物瘋狂破壞着教室內的一切。
座椅被拆開,黑板被撕碎……
霽原捧着試卷後退數步,退到了門口再無餘地。
他試着打開教室的大門,可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那門鎖半分。
他拿出之前白夢給的道具□□,但道具也無法奈何那門。
霽原靠着牆,心跳如鼓。
幾分鐘前還明亮整潔的教室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變成了一片廢墟。
怪物們已經拆無可拆,流着惡臭的涎水將視線轉到他的身上。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宋書望和蔣賀一左一右慢慢靠近霽原,身後跟着幾十隻怪物。
他們將霽原圍成一個以他為首的包圍圈,霽原徹底無路可逃。
兩人還勉強維持着人類的模樣,可霽原卻覺得這樣更加恐怖。
他們就像是披着破損人皮的怪物,恐怖谷效應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走開!”霽原隨手撿了一塊橡皮丟向前方。
橡皮當然是誰也沒砸中。
“原原……”宋書望的聲音嘶啞,帶着一種非人類的扭曲感。
“原原不要害怕,我們馬上就會變成一樣的了。”蔣賀五官猙獰,安慰着他。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宋書望說。
“永遠,原原。”蔣賀朝他伸出手。
“不要——”
霽原兩隻手擋住蔣賀,瘋狂用腳朝前踢。
“吱呀——”
“哈嘍?我應該沒有來晚?”
霽原扭頭。
他剛才奮力半天打不開的門此刻正大咧咧地敞開着,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子抵着門站在那兒。
他的白大褂衣擺上沾着稀疏的黑色血液,霽原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手上還戴着半透明的薄橡膠手套。
斐淡定地走進怪物堆出的包圍圈。
他周圍一圈的怪物都下意識抖了起來,霽原分不清這是激動還是恐懼。
他只知道兩側憑空支起的藤蔓將宋書望和蔣賀捆住,斐勢不可擋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真可憐。”斐輕聲道。
“幫幫我,斐醫生,你向我許諾過。”
從異變開始,霽原一直忍住沒有哭,可這一刻他淚水盈眶,哭着懇求道。
“是的,我向你許諾過。”
斐彎腰,伸手抬起霽原的下巴。
霽原瞬間感受到臉頰上閃過微微的刺痛。
斐在舔他臉上的傷口。
更準確地說,他在舔舐他的血。
霽原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只收取一點點血,可以嗎?親愛的。”
霽原立馬點頭。
在他點頭的瞬間,宋書望率先掙脫了斐的藤蔓。
宋書望的眼眸血紅,最後一絲屬於人類的模樣也無力維持。
“喂,你們……當…我已經…死了—嗎…”
宋書望沖向他們,稍後掙脫藤蔓的蔣賀也緊隨其後。
然後霽原的視線一黑,眼前的場景被完全遮住。
屬於斐的白大褂擋在了他身上。
霽原聽見斐說:“別動,稍等我一會。”
霽原回答:“好。”
他不知道斐有沒有聽見,霽原很想大聲回答,可也許是恐懼作祟,他的聲音被堵住嗓子裏,就連應聲也顯得微弱。
霽原的視線一片黑,完全看不見眼前發生了什麼。
他只能從怪物們此起彼伏的嚎叫,以及飛濺到白大褂的液體判斷,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
怪物們的叫聲極其慘烈,霽原捂住了耳朵。
他鼻尖本該縈繞着怪物的腥臭,可白大褂卻像是有什麼魔力,將這種腥臭的味道徹底隔絕,只剩下一點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木質香。
不知道過了多久,打鬥的聲音逐漸停歇了。
他頭上罩着的外套被人以一種掀蓋頭的方式撩起。
白外套的外層已然被血染成了紅色。
霽原睜開眼就看見斐笑着盯着他。
“親愛的,你看這像不像是在掀蓋頭?”
霽原沒有回答。
他的注意都在餘光的碎肉斷肢上。
霽原強壓下胃裏的翻江倒海,掀開白大褂就像往外跑。
可他被斐拉住了。
“現在還不能走,考試還沒有結束,提前離場即視為放棄。”
霽原停住了,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
他抬頭看向講台正上方,可高懸的時鐘早就被怪物弄壞了。
“霽原。”斐叫他。
霽原重新看向斐。
“我現在要收取我的報酬了。”
霽原保持着雙手捂鼻的動作,撞入斐的懷中。
他們交頸相擁,細碎的髮絲落在他的臉頰旁邊。
霽原後頸傳來一陣痛意。
他明明沒有腺體,可脖子卻是他全身最敏感的地方。
疼痛夾雜着一些無法用語言傳達的怪異感受從後頸傳到全身。
霽原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癱軟在斐的懷中。
這一刻,他成為了他全部的支撐。
霽原忍不住小聲叫了出來。
過分的敏感甚至讓他能夠清晰感受到後頸被刺開的全部經過。
尖銳的牙汲取着他後頸處的鮮血。
他徹底淪為羔羊,引頸受戮。
霽原眼前發昏,四周的一切開始支離破碎。
在無盡的混亂中,只剩下他和斐緊緊相擁。
似乎這樣就能達到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