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只有一百多。”
“多多少？”
“一百二，家裏處處都是花錢的地方，更別說幾年前咱們還置換了房子。”顧青解釋道，“我不反對給小弟錢，只是能不能緩着來。”
顧向南沒管過家裏的錢，但收入都是明擺着的，他爸的工資加上他和媳婦的工資七十多塊呢，他爸雖然自己會留些零花錢，可還是會把大頭交出來，差不多每個月他們能有七十塊的收入。
一年就是七百塊，就算是花一半，那一年也能攢下三百五。
一百二這個數字，大大出乎林向南的預料。
“那就一年給一次，一年至少一百，直到還完為止，你拿一百塊給我，我明天就去找小弟。”
至於家裏頭只剩二十塊，他倒不擔心，再過幾天就是月底發工資的時候了。
“明天早上拿給你。”顧青沒反對，一年給一百，五年還清，倒也划算，“但錢不能不明不白的給，還是要立一個協議寫清楚，每次給錢你們倆都簽個字，讓爸媽也做個見證人，以後這套房子就徹底歸咱們了。”
再過十年，拿五百塊錢也換不來這套房子裏的任何一個房間，哪怕是最小連窗戶都沒有的那間。
再過二十年，別說五百了，五萬都買不到那個小房間。
五百塊錢換回家裏最小的那間房，讓丈夫安心，還能安撫公婆和小叔子一家，對顧青來說是划算的。
“協議就不用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這麼生分，我明天和爸一起去找小弟，順便勸勸他從姜家搬出來。”林向南頓了頓又補充道，“咱們曾經簽過字的那張契約書也會拿回來。”
一百塊錢省一省花一年都沒問題，一家三口在外頭租個房子，總比住老丈人家強。
“那明天我也去。”
涉及到房子和錢，顧青認為還是慎重些為好，畢竟小叔子已經和上輩子不一樣了，上輩子是受人尊重的老師，可這輩子……昨天表現的像個混混一樣，讓人放心不下。
怕弟弟太早出門，天剛亮，林向南兩口子和林父便急匆匆趕到姜家。
“親家，向北呢，我們來找他有點兒事兒。”林父臉色僵硬但語氣卻很緩和。
沒辦法，開門的是姜父，人家手裏還拿着鍋鏟，進來后看廚房，也沒別人可見是姜父在做飯。
自家孩子住人家的、吃人家的，還讓老丈人給做飯，昨天還鬧騰出了要入贅的事兒，他在親家面前都站不直身子。
“老哥你們快坐，幾個孩子昨天舟車勞頓都累壞了，現在還沒醒呢，我也捨不得喊他們。”姜父樂呵呵道，“正好你們來了，我往鍋里多添把米，留下來一起吃吧。”
“不用了親家，我們出來的時候家裏老婆子已經做上飯了，我們找向北有急事兒要談，您喊他一嗓子吧，讓他出來。”
喊一嗓子容易，姜父也大概能猜到鄰家的來意，肯定是為了入贅的事兒。
事實上，他昨天就在等着林家來了，入贅畢竟不是件體面的事情，女婿自己願意，但林家老兩口肯定不願意。
入不入贅，說到底還是女婿自己拿主意，姜父沒打算攔着人家父子見面，早見了才好，越早見事情越早定下來。
女婿不反悔，他高興，女婿要是反悔，也能讓他早點清醒過來。
姜父敲了敲主卧的門：“向北，你爸和你大哥大嫂來了，說有事兒跟你商量。”
林父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老薑把主卧都讓出去了，難不成臭小子已經跟老薑說了要入贅的事兒。
林向南皺緊了門頭，哪家女婿上門會住主卧。
顧清沒在意小叔子和妯娌住哪兒，心裏頭還在感慨姜露命好，姜叔沒兒子，在外人看來是姜家斷了根，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可對姜露卻是好事，沒有兄弟的獨生女，從小就受寵，任性也是寵出來的，這輩子哪怕下了鄉沒考上大學，也還有娘家給兜底。
這套房子可還比林家的房子多出一個廚房和一個衛生間，將來拆遷得到的賠償也會比林家更多。
小叔子一家的困窘只是暫時的，等將來房價漲了，等這一片要拆遷的時候，姜父的東西還不都是姜露的。
這麼一想，顧青都有些捨不得那五百塊了，五百塊錢在京市很難買到房子，眼下住房這麼緊張，也幾乎不會有人往外賣房子，但如果去近郊買，五百塊錢足夠買一套二手房了。
如今的近郊，將來可都是城區，如果買對了位置，拆遷款說不定比家屬樓的這套房還多。
想着將來的房價，顧青都有些後悔精養兒子了，這幾年在兩個孩子身上花的錢可不止五百，如果都買成房子，將來就算還是不成器，可把家裏的幾套的房子租出去，光靠房租就能過得比絕大多數人滋潤。
不不不，顧青又自己否定了剛剛的念頭，先不說現在買房不容易，哪怕近郊的房子也不是想買就能買的，就算能買到，將來兒子們也只是拆二代，京市多少拆二代把家底兒都敗光了，投資房子不如投資兒子，兒子們成器才是最好的。
林二少穿着長褲背心，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從卧室出來。
“你們先聊着，家裏沒蔥了，我出去買把蔥。”姜父主動走人，給幾個人留下談話的空間，免得當著他的面兒，不好討論入贅的事情。
外面的門剛關上，林父就壓低聲音急匆匆問道：“你……不會真跟老薑說了打算入贅吧？”
“不是打算。”林向北糾正道，“是已經入贅了，岳父把主卧都給我們讓出來了。”
還說往後要拿他當親兒子待。
林父張了張嘴又閉上，算了他今天就是來做個見證的。
林向南把昨天和媳婦商量好的打算和盤托出，十張大團結也被放在了桌子上。
“這一百你先拿着花，剩下那些我再慢慢還。就算是跟我們慪氣，也別糟蹋自己，花錢去外面租套房子，實在找不到工作，多看看書準備高考也行，你當年成績那麼好，是有底子的。”
不不不，林向北寧肯聽老婆的話去撿破爛，寧肯去蹲零活，也不想再吃一遍數理化的苦。
至於花錢出去租房，也不成，加上這一百，也只有一百零四塊錢的存款，哪能在房租上揮霍。
“我……都離開學校七年了，不想讀書了，眼下先這麼混着吧。”
林向北拿了女主夫妻倆曾經簽過的契約書出來，一間連窗戶都沒有的小房子，就算不給錢，他也沒想要。
林父直接起身走人，他算是看出來了，下鄉這幾年把小兒子的心氣兒都磨沒了，一個想着混日子的人能有什麼出息，更別說連份工作都沒得混。
林向南還想再勸，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但又覺得如果就這麼走了，兄弟之間只會更疏遠。
弟弟的工作他解決不了，入贅的事兒不好勸，那就只能聊孩子。
“我們打算等到九月就把博識送附近的育紅班，年年和博識是同一年生的，要不要一起？兩個孩子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媽到時候也能同時接送兩個孩子。”
“年年不去上育紅班。”
姜露從卧室里走出來，穿着淡黃色的格子連衣裙，梳着蓬鬆得恰到好處的丸子頭，許是昨天敷了黃瓜片的緣故，皮膚狀態比昨天要好，而且原身是干皮，一覺醒來，臉上甚至都沒有出油，看着還算清爽。
抬頭挺胸，脖頸修長，儀態大方，緩緩從卧室走到客廳，硬是把家裏當成了紅毯在走。
頂着爆炸獅子頭的顧青有些恍惚，她怎麼覺得這輩子在鄉下待了七年的弟妹反而比上輩子的大學生弟妹還有氣質，穿的應該是沒嫁人時的衣裙，顏色嫩的很，頭髮雖然扎的有些亂，但又說不出的好看，臉上的表情並不愁苦，反而很是自信張揚。
“年年一直是阿北在教，現在已經學會很多漢字了，也學了簡單的計算，送去育紅班反倒是耽誤孩子。”精心打扮過的姜露坐在老公旁邊說道。
顧青悄悄挺了挺背，又收了收下巴，這才慢條斯理的道：“年年還這麼小，你們夫妻着什麼急。叫我說，這麼大的孩子就該跟同齡人多接觸，光一味的死讀書是不成的，要想在社會上吃得開，還得擅長與人交流，不能做書獃子。”
“再說了，小弟總是要出去工作的，恐怕不會有太多的時間教年年。”
姜露吸着小腹，呼吸淺淺，道：“他之前也沒多少時間教年年，只是孩子自己喜歡學，喜歡看書閱讀，喜歡背詩，還喜歡解數學題，跟我小時候一點也不像，我小時候是坐不住的性子，這聰明勁兒應該是隨了阿北。”
誇女兒的同時，還不忘暗戳戳撒一把狗糧。
顧青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我肚子裏的小傢伙將來要是能像年年這樣聰明漂亮就好了，我們兩口子一直都盼着要個女兒，可惜前面兩胎生的都是臭小子，又淘氣又愛玩，不像年年這樣乖巧聽話。我真是羨慕弟妹有個女兒，不像我，現在就怕再生個兒子出來。”
見妯娌兩個聊得親親熱熱，林向南心情比剛剛鬆快多了，還開玩笑道：“生男生女都好，你們小兩口也加把勁兒，給年年添個弟弟。”
林向北心說，這怕是添不了了，原身早就結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