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翌日,的確是瑞雪兆豐年的好景象。
臨近春節的醫院終於清冷了些,唯獨蘇安依舊忙碌着。
昨晚她沒回家,直接睡在醫院。
睡着前就感覺到溫度幾乎降到了零度,早上起來一看,外面果然如預料中的一般,銀裝素裹,讓人心情愉悅。
蘇安很喜歡下雪天。
車頂一片銀白雪亮,她伸手接了那粒粒晶瑩的雪渣子,頃刻間融化成水。
心情甚好的她,忍不住拍了張雪景,發到朋友圈。
下雪了~/圖片
雪花飄入脖頸,夾雜着刺骨寒意。
蘇安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忽然想起了一樣東西。
難怪最近總覺得丟了什麼,直到這一刻需要用到時,才猛然想起,那日去名爵戴的那條絲巾,不知道落在哪裏了!
想了想,應該是落在名爵那個房間裏。
這條絲巾還是喬染去年從法國給她帶回來的禮物,價值不菲自是不用說,主要是小喬公主送的禮物,她不想弄丟。
想着讓她找個時間拿回來,電話打過去好一會兒才被接起,卻是一道陌生的男聲。
“你好?”
聲音有些冷。
蘇安下意識看了眼備註,確實是小公主,“……你好,我找喬染。”
那邊似乎愣了一會兒,語氣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呵呵一笑。
“蘇醫生是嗎?小喬正在換衣服,要不您等等?”
蘇安:“……”
“不用……”
掛斷電話,蘇安震驚。
她的小喬公主,背着她找了別的男人?
*
而此時,名爵樂吧。
紀霂白的私人套房。
喬染穿着一身男人睡袍,從浴室不耐煩走了出來。
“紀霂白,衣服送來了沒有啊?”
她都跑了個澡,洗了個頭髮又吹乾,外面也毫無動靜。
沒辦法,她只得隨意扎了個丸子頭,套着紀霂白的睡袍出來。
衣服毛絨絨的,質感是挺好,很親膚,只是胸前的深v令她有些無語,不用彎腰,一眼便可看到她那傲人的溝溝!
果然,紀霂白就是個悶騷男!
然而到了客廳,上一秒還在心中腹誹的喬染小公主,下一秒直接被桌上超高顏值的甜品架給驚艷住了!
“這是……”
她顧不得遮掩若隱若現的深V,宛如純真孩童一般俯身趴在桌前,目光直勾勾盯着那足足有九層的甜品。
朗姆酒蛋糕、可露麗、浮島……
還有好幾種她說不出名字,卻讓人恨不得一口吃掉的小可愛甜點。
尤其是最上端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魚子醬蛋糕,她舔着下唇咽了咽口水。
她肚子裏的饞蟲開始隱隱作祟。
紀霂白注視着一臉饞嘴模樣,忍不住唇角微挑:“名爵今天最新推出的,九層水晶塔,你是第一個品嘗的顧客。”
喬染張了張着嘴,一臉受寵若驚。
紀霂白二話不說,直接捻起頂端的魚子醬蛋糕,塞入她嘴裏。
而後壞笑着說道。
“為剛剛在樂吧,不小心灑你一身紅酒賠罪!”
喬染被氣得要跳腳,然而嘴裏滿滿的一口魚子醬,瞬間粒粒爆香,衝擊着味蕾。
她瞬間便被這美食收買,鼓着腮幫子憤憤不平瞧着他。
紀霂白卻被她倉鼠般可愛的模樣逗笑了,也不逗她了。
“剛你親愛的蘇醫生來電,你要不要回一個電話過去?”
說完,他把她手機遞了過去。
喬染瞪了他一眼,霸氣奪回手機:“你什麼毛病?別人電話能隨隨便便接聽的嗎?”
紀霂白端起她面前的香檳,仰頭喝了一口,而後湊到她眼前一公分距離,似笑非笑。
“誰讓你備註親愛的?我不得確定一下,我紀霂白的未婚妻,心中有沒有其他人?”
喬染:“……”
我確定你大爺的!
*
等蘇安再接到喬染的電話,已是三天後,臨近春節。
小喬公主迫於淫威,被壓着回北市談論婚事。
這讓蘇安始料未及,想起了那日接她電話的男人。
猜想那位便是她的聯姻對象紀霂白。
然而不知為何,對於閨蜜的“悲慘”遭遇,蘇安也無能為力,甚至有一種馬上就可以當伴娘的莫名預感。
單身世界裏,彷彿又只剩下了她。
晚上,剛下班回到家,母親便打來了電話。
“安安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蘇安往沙發上一躺,揉着眉心:“這幾天還有手術安排,要年三十才能回去,媽媽,我只能趕團圓飯了。”
母親很理解她的工作,並沒有多說什麼。
“好,你自己也多注意身體,那我做好你喜歡吃的菜,今年下雪路面滑,你開車小心些。”
掛了電話后,蘇安心底有一瞬間空落。
每年也就逢年過節,她才有時間陪母親。
想當初,沒有留在北市協醫大,回來海城也是想着,能離母親近一些,不至於讓她一個人太孤單。
然而醫生這個行業哪有什麼假期,母親又不願結束教師工作陪她來海城,哪怕是寒暑假,也只過來小住一段時間。
她有放不下的病人,母親有放不下的學生。
或許這就是職業的魅力吧。
很快到了年三十這天,蘇安終於做完最後一台手術,換了衣服后便開車回老家。
沅江,一個美麗的小鎮。
一路暢通無阻,順利歸家。
鞭炮一響,母親站在院子門口望着她,招了招手。
“安安!”
蘇安笑吟吟下車,漂泊許久的心好像在這一刻,有了歸宿。
她奔了過去,將母親抱住。
“媽,新年快樂!”
母親像小時候一樣抱着她笑,梳得整齊的雙鬢,不知何時染了几絲白髮。
“我的安安,新年快樂,年年快樂!”
即便只是兩個人的年夜飯,但母親還是做了一大桌菜,兩人喝了點小酒,一邊看着春晚,一邊聊着這半年各自的趣事。
母親今年又是帶高三班,難免操心了些,好在這些孩子也大多聽話,她不覺得累。
“想當年,你高三那混樣子,我都鎮住了,還鎮不住這些小娃娃?”
提起當年的事情,母親心中又疼又慶幸。
她當年和蘇慶國離婚,沒有要蘇安的撫養權,是想着女兒跟着爸爸,起碼生活質量有保障,卻不料兩人離婚不到兩個月,蘇慶國就領了別的女人進門,對女兒更是不聞不問。
正所謂,有了后媽,十有八九親爸也變后爸。
在這種情況下,本就因父母離婚而抑鬱的蘇安,不但成績一落千丈,性格也大變,時常會在學校惹一些禍。
這樣蘇慶國就不得不三天兩頭往學校跑,次數多了,他便也不再管了。
好在後來班主任打電話給遠在阮江的蘇母,這才結束了蘇安荒唐的高中生涯。
她的安安,還好沒有走上歪路。
蘇安望着母親臉上的皺紋,恍然想起那年被母親帶到沅江,母親還是年輕貌美,備受喜歡的語文老師。
如今時過境遷,歲月不饒人,母親終究是老了。
“媽,帶完這一屆,你跟我去海城吧。”
“我還沒到退休的年紀,再過兩年吧,等你結婚……”母親一貫要拒絕,可提及這個話題,又止住了,“我不累的。”
蘇安望着她:“可是我很想你啊,你不在身邊,我心裏不踏實。”
母親笑:“多大年紀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你該多去交交朋友。”
蘇安抿唇:“是不是小舅和你說什麼了?”
母親低頭扒飯,有些心虛。
兩人安靜的片刻,正好到了周易的節目。
這是他連續第三年登上春晚,前兩年都是和專業歌手合作獻唱,今年竟出乎意料是一個小品。
還是關於醫生的。
當看到男人一身襯衫白大褂加背頭造型,風度翩翩出場時,蘇安整個人都被驚艷住了。
曾經想像過無數次穿白大褂的周槐南,原來是這個樣子。
一雙傲人大長腿,顏值更是逆天,帥氣沉穩,清冷專業。
今晚過後,恐怕這男人的制服裝要殺遍全網,成為所有女人的夢中情郎。
節目很感人,演完后,大家還意猶未盡,主持人採訪他時,有提到他當年最大的夢想是什麼。
男人略微遺憾表示:“當年最大的夢想,其實是想成為一名醫生,但是陰差陽錯,踏入了演員這個行業,感謝春晚這個舞台,能讓我穿一次白大褂,也在此致敬所有白衣天使,感謝你們默默無私的奉獻!”
“那周易能和我們說說,在你眼裏,醫生是什麼樣的?”
男人低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唇畔漾起一抹淺笑,緩緩開口:“溫柔敬業,有愛心。”
主持人打趣:“哇哦,一聽就是女醫生。”
男人沒多說,只笑意更深,一張魅惑眾生的臉,引得一眾網友彈幕尖叫。
電視機前,蘇安的心直接被提到了嗓子眼處,內心也在狂嘯。
他說的女醫生,不會是她吧?
她搖了搖頭,自我感覺不太可能。
還是別太自作多情了!
畢竟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這個魅力,讓他在這麼重要的平台想起她。
而且,就算說的是她又如何?
蘇安自嘲落寞一笑,搖了搖頭,繼續扒飯。
母親說起初三要求小舅家的事,暗暗有指,“聽說這次你表妹帶了男朋友回來,要談兩人的婚事。”
蘇安給她夾了一塊魚:“知道了,到時你可不能看着她們催我,我自有打算。”
母親抬頭:“什麼打算?”
蘇安往嘴裏塞了一口飯菜,有些囫圇不清:“交朋友啊。”
母親怔了怔,隨即眉角染了笑意:“好,好,交朋友好!”
*
蘇安原本沒看懂母親眼角那一抹笑意,直到年初二,家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張珩之。
她高三的班長兼同桌。
如果說,每個高中都有一個周槐南一樣的風雲人物。
那他就是阮江中學的周槐南吧。
對於這位老同學,蘇安多少還是有點印象的。
當年她從海城中學轉到阮江中學,已經進入緊張的高二下學期了,沒有朋友,母親把她安排在年級第一的張珩之身邊,大概是期望這位得意門生還能拯救她。
然而母親不知道,其實當年從海城回到阮江后,蘇安便收起了那些叛逆的小心思。
況且,她做過最叛逆的事情,除了成績倒退,就是一時頭腦發熱,給自己的左耳打了六個耳釘!
但在出了店門碰上周槐南的第一眼,她就羞愧得無地自容,那簇才剛冒出的叛逆火苗兒,就被那雙漂亮的眼眸,扼殺在冰天雪地里了。
她最終目的,只是為了回到母親身邊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同桌也曾幫過她不少,如今人家從國外學成歸來,特意登門拜年,她自然是以禮相待。
母親更是盛情款待。
“珩之啊,當年要沒有你,我們安安還不一定能考上協醫大呢!”
張珩之連忙說:“陳老師,其實我沒幫上忙,是蘇安同學自己有這個實力。”
蘇母自是不信,說他謙虛。
他便淺笑着看向蘇安,挑了挑眉讓她說。
蘇安一愣,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誠然,張珩之說的話也沒錯。
當年自己一進入新班級就一門心思學習,雖沒有處處請教這個年級第一的同桌,但因為他是班長,她反而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人際交流。
要說絲毫幫助都沒有,怎麼也說不過去。
更何況,當初母親把自己安排在人家身邊,原本就是想沾沾學霸的氣息。
片刻,蘇安抿唇微笑:“還是要感謝班長對我的影響的,畢竟你的年級第一就讓我挺眼紅的。”
母親頓時呵呵一笑:“所以你們後來才你追我趕?珩之後來都讓你擠下年級第一的寶座了,當時可把我又喜又愁的,喜的是你終於回到原來狀態了,愁的是珩之是不是被你影響發揮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父母交代!”
想起那次再奪第一,蘇安也好奇,那次張珩之怎麼考了個第二。
畢竟,那次考試關係到保送資格和加分,雖然對已經準備出國留學的張珩之來說沒太大關係,但誰又會嫌棄多一個第一呢?
面對蘇安望過來的眼神,張珩之無奈地說出了緣由。
“我那次發燒了。”
蘇安再次怔了半晌,合著那個年級第一還是撿漏的!
今天的母親格外熱情,招呼兩人留下聯繫方式。
“珩之跟我說了,年後他會去海城工作,你到時候記得請人家吃頓飯!這種事得好好感謝一番!”
蘇安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面對母親的催促,她也沒反對,大大方方打開了微信二維碼名片。
這種不對勁,直到第二天去了舅舅家,蘇安才明白過來。
*
年初三,大雪。
蘇安和母親一同去舅舅家拜年。
今年比往年更加熱鬧了些,因為表妹陳茉帶了男友回來談婚事,舅舅一家都笑得要合不攏嘴。
要說這個男朋友,還是陳茉的高中同學,舅舅作為教導主任,竟然沒能發現兩人高中的小火苗。
晚上,眾人湊了一桌麻將,一桌字牌,熱熱鬧鬧的。
蘇安不會麻將,小時候跟外公外婆勉強學過字牌,便被分到長輩這一組了,自然也沒逃過催婚這一步。
“安安,什麼時候你也帶個男朋友呀?”
“是啊,我們安安這麼漂亮,工作穩定工資又高,可得好好挑一挑,至少教授起步。”
蘇安看着手裏的牌,有些心不在焉回:“我要找個教授回來,我媽要打斷我腿。”
畢竟,她們醫院教授級別的,最年輕的都跟蘇母差不多年紀了。
蘇母坐在一旁看她插牌。
嗯,手是挺拔長的,牌也插得好看。
但是好看有什麼用,好好的一副牌被她拆得七零八落。
蘇母看得直搖頭,還不忘幫她解圍。
“安安正式工作才一年,怕是同事都還沒認全,只能順其自然了,說起來還是茉茉這樣的好,都是我們教過的孩子,知根知底知人品的,是不是?”
蘇安正手忙腳亂插着牌,察覺到母親是在問自己,不由得“啊”了一聲。
抬頭。
“啪”的一下,手裏的牌掉得稀里嘩啦。
眾人鬨笑。
“安安,你這個高材生連牌都不會打啊!”
“去裏面桌,學你們年輕人打麻將吧!”
母親笑着幫她拾牌:“我來吧。”
蘇安求之不得,她對這些牌啊、麻將啊,着實不怎麼感興趣。
然而剛起身,表妹忽然在卧室門口,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
“姐,問你個事唄!”
蘇安走了過去:“嗯?”
陳茉擁着她偷笑:“你老實交代,ZHN是誰?”
蘇安一臉蒙:“什麼?”
直到表妹揚起另一隻手,那有些年代的粉色小本子,忽然就挑起她刻意壓了幾日的情緒,讓人瞬間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