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056 AA對決
面前午夜幽魂一樣黑髮紅瞳的Alpha並未開口,但他付諸了行動。
腿長的青年僅僅只需要幾步就能走到熒惑的身前，他的面貌並未隨着接近而變得更清晰。
也不知是不是光線的錯覺，那雙赤色眼眸比起往日要更亮一些。
只能夠勉強看清楚面前的人的大致輪廓，熒惑當即就想到了可能誘發他這種古怪狀況的原因。
熒惑小聲問：“是重黎的人和你說了什麼嗎,遲晝？”
帝國太子看起來就是很會騙人的類型,遲晝剛剛才和聖子達成一定程度的協作,他要是把人說動搖了怎麼辦。
——這時候可不適合更換陣營。
熒惑剛想用自己的精神體查看遲晝的精神體狀態如何,面前的青年又一次動了。
不知道哪裏來的金屬碰撞聲音，在靠近的同時遲晝微微彎下腰。
他的身上帶有着淡淡的皂香，是房間浴室配備的香皂的氣味。Alpha身段本身就高，他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的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熒惑被他貼近接觸的的冰冷溫度刺激地打了個小小冷顫。
體溫怎麼會低到這種程度？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熒惑推推他的前胸，當然沒能夠推動，“你能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靠在她肩上的重量驟然一沉,那種金屬碰撞的聲音又響了一次，熒惑皺眉朝着身後的黑暗看去。
什麼都沒看見。
她同樣沒能看見將下巴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赤色的眼眸注視着熒惑的後頸處,瞳孔呈豎立縫隙型，油然而生的危險感。
Alpha在黑夜中極其隱蔽地輕嗅了兩下。
他的五感何其敏銳,可以聽見少女心臟的鼓動聲,尖銳潔白的牙齒張合，幾度想要在那塊沒有任何遮掩的後頸上留下自己的牙印。
如果此時此刻燈光亮起，熒惑一定被“遲晝”的表情嚇一跳。
瘋子總是冷靜的。
但偶爾的眼神、無意之間的神情、不經意的動作都可能泄露出些許危險感。
但熒惑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一個非人的怪物。
站在這種黑暗中令她感覺不太安全，那兩次鎖鏈碰撞的聲音更令人不安。
她想要握遲晝的手腕拉着他回房間再聊聊，卻被他後撤一步躲開了。
熒惑這時候聽見了長廊另一側的腳步聲。
刺眼的燈光掃了過來，有人揚聲喊道：“站住！誰在那裏？”
是個固定巡邏的工作人員。
熒惑眼被照的一花,身後一空，她就扭頭髮現身後的人瞬間沒了蹤跡。
搞什麼！
面貌清秀的巡邏人員看見熒惑后微微一怔，在見到她略顯單薄的睡裙之後臉色略紅地移開視線,不過沒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
他咳了一聲問：“你大半夜的出來做什麼？”
熒惑原本因為遲晝臨陣脫逃的行為神情略微有些微妙。
但面對詢問立刻就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小聲說：“……我夢遊。”
巡邏人員心立刻就軟了，他示意熒惑跟上自己。
領着她回到房間以後：“如果會夢遊的話，您可以叫房間裏的智能助手鎖上門。”
“下次請小心些。”清秀小哥小聲提醒，“殿下不喜歡有人在這裏亂走。”
熒惑乖乖說好，關上門后越想越覺得莫名。
她躺回床上小憩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身側原本失蹤了一陣子的遲晝已經平躺在那裏。
Alpha的睡顏很安寧，眼下淡淡的青色也無法掩飾其宛如中世紀畫中騎士的英俊容貌。
熒惑看着他幾秒，臉貼靠上去。
他的面龐有溫度，並非冰冰涼涼的。
遲晝其實就沒有睡着，仰躺在床上的青年眼睫顫抖着、卻並未睜開眼睛，呼吸的節拍都有些錯亂。
床頭投射出的電子時鐘顯示着早上七點。
熒惑聽見系統對她心中的疑惑做出了肯定：【昨晚看見的確實不是遲晝…但是我也說不上來是誰，只能確定是頂級Alpha。】
她昨晚遇到的…？
熒惑順勢就躺在了遲晝胸前，少女眯起眼睛想了兩秒，意識到什麼一般猛地睜大了眼睛。
那該不會、該不會是……！
但熒惑又迅速冷靜了下來。
之前在報導上看到的那種管制狀態，時牧淵的狀態已經瀕臨崩潰，管控Alpha的地方本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地把他放出來。
冰山崩塌的瞬間看不出什麼影響，但卻能夠在幾分鐘后引起極大的浪潮。
如果他失控，想要毀滅半座城市無非是時間上的問題。
童年偶像和自己在同一座飛船上當然是一件值得小小興奮的事情，更別說這麼一來就剩下一個頂級Alpha的身份不夠確定。
熒惑在意的是，昨晚時牧淵沒有任何信息素的流露。
再加上這對雖然有血緣關係但絕對不熟的兄弟外貌相似程度高，熒惑才沒能認出來。
鐵鏈的聲音難道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他戴着那樣的東西出現的嗎？
熒惑聯想着，她突然抬手捂住嘴，意外的發現這樣的想像會令她覺得很…興奮。
遲晝胸口一直被熒惑壓着，少女還時不時亂動一下，他終於睜開眼睛，血色眼眸沉沉注視她。
熒惑：“你昨晚去了哪裏？”
遲晝推了推她的肩膀：“不重要。”
熒惑變本加厲往上蹭了蹭，語氣委屈的很到位：“好傷心，我可是出去找你了。”
遲晝就吃這一套，他手原本搭在熒惑的肩膀上，現在觸電一樣挪開。
熒惑抬眸看他：“外面超級黑，所以你背着我出去，是有什麼不能知道的事情嗎？”
身上的重量其實並不太重，但遲晝卻覺得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在垃圾星的時候，他幾乎不會向熒惑隱瞞任何事，這種習慣縱使關係變得僵硬也暫時無法消除。
但就算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遲晝還是沒有告訴熒惑，自己知道時牧淵就在這艘飛船上。
Alpha的本能告訴他，絕對不能將這件事情告訴本身就崇拜時牧淵的少女。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去見他。
只是遲晝並不知道的是，熒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已經和時牧淵已經見了一面。
遲晝不願意說，熒惑有些可惜地坐了起來。
——不說就不說好了，反正她已經差不多猜出來了。
但是重黎讓時牧淵登上自己的飛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呢？
而且讓時牧淵上這座空中樓閣，管控所的醫務人員還有元帥那一批人竟然都沒有阻攔。
熒惑實在是無法聯想。
“我打算再去找太子殿下一次。”熒惑盤起腿，她的動作姿態悠閑，“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他威脅別人的工具。”
也不知道聖子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只有遲晝一個人在這裏，似乎不太好掌控。
遲晝撐起身，他的黑髮有些亂了，青年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地皺了皺眉。
但是她既然那麼說了，自然不可能讓熒惑一個人去。
現在最好的做法其實是按兵不動，神權和王權兩側暫時還沒有要把衝突擺放到明面上、打的激烈的衝動。
而遲晝和重黎的接觸並不是很多，頂級Alpha之間本身就有着排斥的氣場，既然不了解，那讓熒惑參與到衝突中很可能受傷。
遲晝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青梅。
熒惑說動就動，機械人準備好了今日的着裝，這是臨時製作的——身體的各項數據昨天就已經測量完畢。
這艘飛船實在是太大，要找到太子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路上的侍從收到了上面的指令，不會向熒惑隱瞞他們大人的蹤跡。
“陛下現在正在劍道館，從這裏上去到達第三層之後，穿過三個路口就能看見了。”
這裏簡直就像是大型商場，熒惑想，重黎一個人享受也不知道會不會太空虛。
遲晝走在熒惑的身邊，他一般不發表自己的言論，黑髮紅瞳的青年渾身上下那種“不要來和我接觸”的陰鬱感更強了。
熒惑眼睛亮了亮：“竟然還有機甲店誒。”
她看向那些櫥窗之後的器械，幾乎移不開視線，遲晝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環。
那是帝國專門為他定製的機甲。
大多數機甲都是一個型號，只有頂級Alpha才需要專門的定製，製作出遲晝這個機甲所用到的成本極高，也只有技術力最強的Alpha才能生產維修。
但遲晝知道熒惑的夢想。
……那與時牧淵相關聯的夢想。
“研究院有職位空缺，”遲晝突然開口，“如果那些麻煩可以避免，我可以……”
熒惑搖搖頭：“我等尤加利回來好了，你就不用麻煩了。”
現在主要目標其實還是太子，熒惑想。
只要能夠讓他也成為自己的保護傘，神權王權都有可供支配的力量，那樣基礎的安全能夠有一定的保障，在帝國的行動也能自由起來。
遲晝須臾嗯了一聲。
他變得更加沉默，熒惑沒能夠再聽見遲晝說一句話。
櫥窗內的機甲設備讓熒惑愛不釋手，但她也只是看了一會兒，沒忘記正事前往三樓的劍道館。
剛進門就看見了很大的陣仗。
站在兩側的侍從有的人拿着水杯，有的人拿着毛巾，有的人碰着劍鞘……似乎每一個都能有東西拿着。
而劍道館中央，隱約可以看見紅色的身影。
Beta執事看見熒惑后眼睛一亮，他快步上前微微彎下腰對着熒惑說：“殿下還需要一會兒，可否請您等待片刻？”
他眼角泛起絲絲笑意：“我還沒見過殿下對哪一位beta這麼特殊呢，他總是覺得那些人配不上他……當然，對於我們殿下來說是實話。”
這艘飛船上的服務人員應該是全都被下達了指令。
熒惑也不確定重黎究竟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因為覺得她是omega，所以不會像是對待普通beta那樣對待她？
“您可以在這裏觀看。”執事眼眸一抬有些為難地看向熒惑身後的遲晝，“至於……”
熒惑握住了遲晝的手腕，她彎眸：“他不能離我太遠。”
突然表現出的親近讓遲晝垂眸，他定定注視着熒惑握住自己的手腕。
執事張張嘴，大約是分辨不出他們兩者之間的關係，幾秒后才繼續道：“那、那好的，請兩位就在這裏稍等片刻。”
熒惑點點頭：“好。”
重黎今天穿的很簡單。
但是衣物上那些埋的細緻刺繡彰顯了其身份的尊貴，相比其他對面持劍的Alpha，重黎在氣質上就已經勝了一大籌。
兩人應該是要進行劍術的對決。
重黎氣定神閑，看上去就像是埋伏在草叢中，隨時都可以進攻的捕食者。
熒惑眼見着自己剛剛才這麼想，重黎手中造型優雅的長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出，對面那名對練的Alpha反應也極其迅速，後撤半步抬臂格擋。
熒惑目前看過的大多數戰鬥場面中，要麼就是精神體互相攻擊，要麼就是機甲用熱武器和蟲族的戰鬥。
Alpha用冷兵器進行戰鬥的場面還挺特殊的。
在頂級Alpha面臨，對面人的身體素質壓根就不夠看，不過技術彌補了這一部分的缺陷，這樣一來一回幾個回合，對方的長劍才被重黎挑開。
熒惑聽見另一人鬆了口氣的聲音。
“殿下的劍術真是愈來愈好了，”他站直無比恭敬地向著面前的人行禮，“或許我也沒有能夠教您的本領了。”
重黎也並不客氣，他微微一頷首，低頭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長劍將其遞給侍從。
似乎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熒惑的到來。
青年隨意揮了揮手，那些侍從立刻就得到了指令散去，偌大的劍道館裏就剩兩名頂級Alpha以及一個Beta。
他的咬字很清晰，帶着別樣磁性的嗓音落入熒惑耳中：“已經這麼快就考慮好了嗎？”
熒惑搖搖頭：“沒有，但是我昨晚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
她看着重黎的臉：“我感覺有個很危險的人物在這艘飛船上。”
重黎挑了挑眉。
“噢？不如和我說說看，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熒惑說：“昨天遇到了一個黑髮的Alpha，被鐵鏈子纏着的感覺，我聽見了聲音。”
重黎：“嗯，黑髮。”
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好像也沒有什麼信息量透露出來，彷彿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讓別人多講一些。
熒惑也不多說：“重黎殿下這麼神通廣大，你應該知道我想說的是誰。”
重黎指尖在身側點了點：“不如你先回答我昨天的提議，我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今天的問題。”
“我不可能依附某個Alpha，你不要想了。”熒惑想都沒想就說。
按照她的最終目標，帝國太子還會是她的競爭對手呢！不能走這條路子。
重黎金色眼眸垂下，他似乎對這樣的對話有些厭倦了，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劍道館內飾，最後輕飄飄落在熒惑身上。
熒惑：“放我們下去倒是可以再聊。”
暫且把時牧淵放在一邊，偶像也可以晚點找機會再見，重黎用這樣綁架上來的方式強買強賣，根本就不是平等關係。
被用這樣的語氣頂撞的體驗倒是蠻新奇的。
重黎瞥了一眼站在熒惑後方一步，呈現出保護姿態的遲晝。
矜貴傲慢的帝國太子殿下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這樣，”他的目光落在遲晝身上，略微有些戲謔、彷彿還有些許看不上的傲慢，“讓你的騎士先生和我比試一下，如果他贏了，就讓你們下去。”
他想到哪裏就說哪裏，肆意的表達自己的需求也是一種傲慢的呈現，熒惑詢問他要比試什麼。
重黎眯了眯眼：“當然是劍。”
熒惑當即就說想說不行。
遲晝從來都沒有學習過正規的劍道，在垃圾星沒有機會學習到這種冷兵器，而分化到現在沒多久，一直專攻機甲的修習。
完全就是新手狀態。
熒惑：“不……”
遲晝卻開口打斷了熒惑：“好。”
熒惑扭頭看他：“？”
黑髮紅瞳的青年卻側了側臉龐，避開了和熒惑視線的接觸。
“我需要熱身時間。”
重黎好像料想到他會這麼說，青年緩慢地抬起手拍了兩下，聲響在房間內瀰漫開來。
“當然，劍在那邊。”他示意遲晝隨意些，“我很好奇，剛分化就能接替時牧淵的同等級Alpha究竟有多強的學習能力。”
他悠悠道，也不知為何看了熒惑一眼：“希望你不會讓人失望。”
遲晝抽出就在一旁劍架上的一柄長劍，重黎的藏品都價值不菲，劍的品質自然是極好。
只是這些劍每一把都開了刃，用這些來對決還是有些危險。
遲晝確實沒有學習過，對於劍道的了解還僅僅是剛才看見的那一場。
在開始之前的熱身時間，熒惑像是小尾巴一樣跟在遲晝身後，忍不住和他說話。
“你瘋了嗎？幹什麼答應他。”
遲晝腳步停下，血色眼眸微垂，情緒又全部翻湧上來。
“熒惑，”他一字一頓，卻聲音不大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麼都做不到？”
遠處重黎靜靜看着這對青梅竹馬說這話，被掩飾的音量仍然能夠被Alpha超絕的聽覺收入耳中。
青梅竹馬。
嗯，確實是很難分解的關係。
熒惑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
頂級Alpha學習能力很強，但同樣是頂級，重黎擁有熟練的技術和超強的反應能力，結果自然沒什麼懸念。
重黎根本就沒有手下留情。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幾乎是壓着遲晝在打——即使後者作為初學者已經很不錯。
遲晝的劍像是被刻意挑到熒惑面前那樣，漂亮的劍身觸地發出沉悶地聲響。
紅髮金瞳的男人面上眼中所有的笑意全都褪去了，僅留下冰冷冷的、帶着鐵鏽氣味的殺意。
“果然……”金瞳的太子緩緩吐出一句，“我果然很不喜歡你。”
那鋒利的、開了刃的刀尖落在遲晝的頸側，輕易地隔開了表層皮膚，血液順着他頸部的弧度向下滑落，滾入衣服中。
熒惑沒有看見遲晝此刻的表情。
但是她大約能夠猜測到該是怎麼樣的糟糕神色——
頂級Alpha中，還有誰體驗過這種挫敗？
自尊心很強、卻始終因為過往經歷而帶有着強烈自卑感的遲晝本身和重黎就是完全相反的人，卻收到了對方這樣的羞辱。
背對着自己的遲晝現在在想些什麼呢？
熒惑冷冷開口：“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