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南樂卻是眉心微蹙,失望的最後看了他一眼,“你到現在還在騙人。”

撂下這一句,她乾脆利落轉身就走。

鄉野女子粗俗不假,卻也是從不飾偽。

今日若是放南樂離開,恐怕再不會有讓她回頭的機會。

寒風在天地間呼嘯,林晏心中忽然生出從未有過的慌亂,下意識追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腕,“別走!”

短時間內,方才那種不屑一顧的輕蔑神情就從林晏的臉上完完全全消失了,他盯着她,一雙眼隱隱發紅。

他握住她的手腕,聲音低了下來,“別走。”

從命令到哀求,切換自如。

南樂只覺得可笑,她用力扯動手臂,厲聲道:“你別碰我!”

林晏卻是大掌如鐵一般緊緊抓着她的細腕不放,將人拽進懷裏,他身上濃重的酒味鋪天蓋地的撲過來,熏得南樂隱隱作嘔。

他的手臂緊緊箍着少女的細腰,嗓音低低沉沉,“你不是喜歡我的嗎?我們是夫妻啊。你是愛我的——”

不待他說完,南樂大聲打斷他,帶着哭腔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討厭你!我恨你!我跟你沒有關係了!你滾!”

一向性子軟綿綿的姑娘此時跟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樣炸了毛,抵觸得太過鮮明。

林晏心頭一時像是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般酸痛。

他語聲艱澀,態度一變,竟是又如往常那般,低三下四的哄着,“南樂,我們好好談一談。我為我剛才說的話向你道歉好不好?你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向你解釋。”

可林晏能改變態度,南樂卻不會忘記他剛剛說了什麼,不會忘記他拿這樣的低三下四哄了她多少次,說出多少承諾,最後卻一項都沒有真正做到。

如果她這一次還信,她真就是蠢到家。

南樂抽不出右手,索性左手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

她雙目通紅,面頰也被凍得微微發紅,“談什麼?有什麼可談的?我鄉野賤民一個,沒什麼可跟林公子你這樣大人物談的!”

清脆一聲扇在皮肉上的響之後,便是死一樣的寂靜。

手落到實處,南樂自己也渾身一僵,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被炙熱情緒燒得一片空白的大腦冷靜了些。

可林晏頂着臉上多出來的一個巴掌印,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緊緊攥着她肩膀的手,捏得她發痛。

那雙眼睛涌動着令人心悸的陰沉情緒。

南樂本能的感覺到危險,幾乎以為他會掐死她。

她與他對峙着,開口想說什麼。

林晏忽然攥住她的下巴,臉向她壓了過來,

屋子裏傳來一聲東西砸在地上的巨響,女孩的哭聲,隱約的一聲姐姐。

南樂被這一聲巨響驚醒,她瘋了一樣拚命掙扎,又給了林晏幾腳。

林晏吃痛,南樂趁機甩開林晏的手,退後幾步。

她扔下一句警告,“再敢碰我一下,你一定會付出代價!”

可惜少女顯然並不經常做威脅這種事情,狠話放的實在沒什麼氣勢,尾音都在顫抖。

林晏盯着她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撫摸着紅腫疼痛的臉頰,神色慢慢冷了下去,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玉兒。你怎麼了?”

沈庭玉抱着腿可憐兮兮的坐在地上,玉白的腳踝被燙紅了一大片。

他抬眸看向南樂,眼圈微紅,朝她輕聲說道:“姐姐,我不小心把壺碰倒了。”

南樂蹲在他面前,着急的問道:“壺有什麼要緊的?你這燙着了嗎?要不要緊?”

沈庭玉將手遞給她,“有點疼,站不起來了。姐姐你扶我一下吧。”

南樂扶着他起來,忍不住低聲教訓他,“怎麼這麼不小心,燙成這樣肯定疼死了。”

沈庭玉整個人都靠在南樂身上,被訓了也不見惱,反倒柔聲道:“姐姐,沒有你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那你就老老實實的什麼也別做,我會做的。”

沈庭玉抱住南樂的手臂,側頭看着南樂,“姐姐,你眼睛都哭腫了,很傷心嗎?那男人到底是誰?”

南樂將人扶到床邊,轉過身擦了擦眼淚,低頭蹲下身收拾地上的壺,眼淚忍不住一顆顆的往下掉。

她背對沈庭玉拿着抹布擦拭着地上的水漬,“沒有。”

沈庭玉坐在床上,坐了幾秒,就從床邊起來,單腳跳着跑了南樂的身邊,並肩跟她蹲在一起,歪頭看着她。

南樂一怔,她滿臉的淚水被逮了個正着。

沈庭玉像是小動物一樣將臉湊的更近了,那張美麗的面容在她視野中不斷放大,最後停止在距離她鼻尖只有一厘米的位置。

他認真的注視着她,“姐姐,你看起來可不是不傷心的樣子。”

南樂睜大眼睛,眼淚汪汪的,有幾分不知所措的移開眼,吸了吸鼻子,“別鬧了。回床上去。”

沈庭玉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定定的看了她幾秒,忽然撲上來像是小孩子一樣抱住了她的脖子,身體和她貼在一起。

抹布落進地面小小的水窪里,很快吸飽了熱水。

南樂的身體先是僵硬,被沈庭玉壓的後仰,繼而一點點在這個熱情的擁抱里放鬆下來。

她緩緩抱住沈庭玉的腰,將臉埋沈庭玉的肩頭,眼睛愈發酸脹。

這樣安靜的依偎着他不知道多久,南樂忽然覺得很委屈很委屈。

她伏在他的肩上痛哭出聲,上氣不接下氣,“玉兒,他騙我。他騙我。這人……這人怎麼能這麼壞。人心,怎能,這樣壞。”

沈庭玉一下又一下撫摸着她的頭髮,聽着她的哭聲,感受到她濕熱的淚水浸透了他肩上的衣料。

數日以來沈庭玉難得平靜的心腔又一次塞滿了暴烈的殺意,與以往不同,這暴烈的殺意左衝右突之中,還混雜着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酸痛難忍。

他一時恨不得馬上殺了林晏,一時又覺得僅僅只是殺了他都難平心中的憤懣。

這世上的畜生沈庭玉見得多了,本以為自己足夠畜生了。饒是如此,他見到南樂這樣天性純善的人,卻也捨不得傷害。

林晏這個畜生,怎麼忍心這樣欺辱她!

沈庭玉心中激憤難平,他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無法控制的被另一個人深深牽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這種從未有過的事情讓他有一瞬的驚詫,甚至是驚恐。

沈庭玉本能的想要推開懷中的人,抬起手,手卻又不知所措的頓在半空中,慢慢緊握成拳。

過了許久,南樂哭聲稍緩。

沈庭玉艱難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故作好奇的在她耳邊問道:“姐姐,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自然這知道這姓林的是個什麼東西,但他還是很焦慮,迫不及待的想開口問一問南樂,聽她親口說。

南樂提起林晏,一瞬變得咬牙切齒,卻又隱忍住情緒。

沈庭玉看着南樂的神色變幻,最後露出一個比哭還要可憐的笑。

她強撐着對着他微笑,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告訴他,“一個討人厭的壞人。玉兒,你以後見到他就離遠一點。記住了嗎?”

到了這種境況,她好像仍在怕今天的事情嚇到他,仍在拿對孩子的態度對他,哄着他,保護他。

可是這個答案並不能讓沈庭玉消除心中無來由的焦慮與暴怒。

她為什麼不在他面前說一說林晏到底做了什麼?

為什麼她不在他面前刻薄的辱罵林晏?

難道她還是不夠討厭林晏嗎?她不恨林晏嗎?

沈庭玉拿出不諳世事的表情,“壞人嗎?我看他長得還挺好看的,又高,又白,生的也很俊俏,不太像是壞人。”

南樂加倍的苦口婆心,“你不要看着他俊俏就覺得他是個好人。一個人心壞了,外表再好也沒有用處。”

她最後兩句話說的是林晏,卻讓沈庭玉心頭微沉。

沈庭玉用餘光看了一眼門口掛着的帳子縫隙中透出的人影,不由得將南樂的脖子摟的更緊了些。

也罷,心壞就心壞吧,只消做的不留痕迹些別讓她發現便是。

沈庭玉,“姐姐,那他以後再來怎麼辦?要不我去別的地方吧,這屋子好像住不下三個人。”

南樂淚眼婆娑的抓住他,“不可能,我跟他沒有關係了。你能去哪裏?不許亂跑!”

南樂為他着急的樣子使沈庭玉稍微感覺到了一點快樂。

他的眼睫很長,面頰上有一點嬰兒肥的軟肉,眼神乾淨無害,乖乖的點點頭,“我哪裏也不去,寸步不離的呆在姐姐身邊。”

沈庭玉輕輕眨了一下眼睛,“但是姐姐,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了嗎?”

南樂的眼神有一點苦惱,一點認真,但卻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傷心,哭過一場之後她似乎很快從那種失控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喜歡他的女人那麼多,他喜歡的女人也多。還有女人給他懷孩子。他是金尊玉貴的貴公子,不知道以後要娶多少房妾室。”

她神色慢慢變得鎮定,眼神中透出堅韌的生機,“我南樂是鄉下野人,床能讓給旁人睡,船能接別人渡河,飯可以與人分,卻是受不了連個男人也要與人分。”

少女的聲音帶着一點哭后的沙啞,慢吞吞的,但語氣足夠認真又斬釘截鐵。

帳子縫隙中的人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沈庭玉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眸色沉沉。

他敏感的察覺到南樂一條一條說的都是不能喜歡的理由,可她卻沒有正面回答一句斬釘截鐵的不喜歡,也默認了以前對林晏的喜歡。

她受不了連男人也要與人分,那若是不用分呢?

那姓林的出身士族,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派,這等人他見得多了。他們敢在外尋花問柳,卻未必肯將外面的鶯鶯燕燕抬回家中。

士族看重子嗣看重門第,有一堆正兒八經的所謂清流世家的規矩。主母生下嫡長子之前,妾室先行一步誕下庶長子便稱得上是醜事。

不過對於林晏,卻的確是不能按照常理揣度。

按照常理,他今天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士族子弟甩脫了他眼中粗俗又配不上自己的妻子,難道不該彈冠相慶?怎麼還偏偏跑來糾纏,一面糾纏一面還要說些看不上南樂的屁話。

若是他一日日的來,百般的糾纏。

所謂好女怕郎纏,這姓林的不僅生了一張好臉,還會哄女人,若是真下定決心糾纏,怕不是南樂又要被他打動。

沈庭玉極力壓制下暴怒與殺意和那些糟糕的設想帶來的焦慮不安,勾動唇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這些紈絝子弟的確不值得留戀。”

“這世上人心隔肚皮,玉兒,尤其是男人,你切記切記絕不能光看外表就輕信。否則是要吃大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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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浪子回頭后我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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