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哦×52
春天到來的時候,校考的成績出來了。
藝考有兩次考試,一次是聯考,一次是校考。
景大的校考成績算是出得很早的一批,周圍的朋友大都沒有走藝考的路子,這會兒都在明裡暗裏關心她的成績。
但盛以自覺考試那天發揮超常,並不算太過擔心。
雖然回憶一下,甚至在跨年夜那天晚上,盛以都還在隱隱為了藝考而緊張。
可大概是江斂舟那句“一起去景大”說得太過篤定,又太過對未來期待了,盛以沒來由地也跟着一起期待了起來。
她很少期待未來的事情的。
自從中學時看了《死亡詩社》,“CarpeDiem”就一直是她的座右銘。
——活在當下。
但,如果是可以在白天跟很多熱愛美術的人一起畫畫,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沒有人掌控着自己,閑暇時和江斂舟……哦不,和朋友們一起去野餐,在田野里奔跑嬉笑……
盛以竟然覺得,那樣的未來彷彿近在眼前,所以是可以期待的。
可饒是這樣,在校考成績出來那天,外公外婆還是緊張得不得了。
他們不懂什麼叫校考什麼叫聯考,可他們知道,這是他們寶貝孫女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場考試。
外公在客廳里背着手、踱步來又踱步去的,邊踱步邊咳嗽。
外婆還念他:“你在那走什麼呀?別吵着阿久了。”
盛以卻想起來什麼,抬頭看了眼外公:“外公,你是不是好幾年沒做體檢了?怎麼咳嗽成這樣?”
外公一擺手:“我哪用得着體檢?我身體好着呢,別花那冤枉錢。”
盛以一撇嘴。
外婆哪能見自己寶貝外孫女撇嘴的,連忙安撫她:“沒事,你不是快要回明泉去高考了嗎?到時候我們都跟着你一起回去,正好在那體檢。”
外公還想再說句什麼,外婆卻朝着他一瞪眼,外公就訕訕地什麼也不敢說了。
外婆卻沒那麼輕易地放過他,還在念叨:“我早就跟你說讓你去體檢看看了,你倒好,老犟驢。沒看你夜間門都咳成什麼樣子了?”
外公連忙認輸地遞了個眼神給外婆,示意盛以還在呢,外婆這才給了他個面子,沒再繼續念叨下去。
盛以沒忍住笑了下,正準備說點什麼,電話卻響了起來。
是江斂舟。
他大概是知道盛以在等成績,並沒有多說廢話,開門見山的:“我找夏老師幫了忙,他跟我說剛看到了你的成績。”
客廳里驀地寂靜了下來。
外公外婆齊刷刷地朝着盛以看了過來——
哦不,準確來說,是盛以的手機。
盛以也深呼吸了一口氣,壓平心頭的那一點忐忑:“怎麼樣?”
電話里寂靜了兩秒,緊接着是江斂舟帶了點笑的聲音:“第二名。”
……客廳里仍舊維持着這沉沉的寂靜。
直到下一秒。
外婆驀地站起了身,瞪圓了眼,不敢置信、喜出望外地問:“第二名?!”
盛以抿了抿唇,也有點不敢相信似的。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可這畢竟是全國那麼多藝考生參加的校考,她真的……
江斂舟再重複了一遍:“嗯,第二名。”
他頓了一下,說,“我們阿久真厲害。”
盛以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可不是嗎,拿了景大美術系的第二名,也說明她半隻腳已經跨進了景大。
接下來只要高考文化課能過線,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盛以成績雖然算不上特別好,但高三之後的考試,她沒有一次沒過線的。
外婆也跟着誇:“對,我們阿久真厲害……”
等等。
被“第二名”衝擊的喜悅,直到此刻才冷卻了幾分。
男生。
叫盛以的小名。
用的詞還是“我們阿久”。
外婆瞬間門警惕了起來,問盛以:“這是誰?”
盛以:“……”
這個問題其實挺好回答的,但她莫名其妙就答得很心虛:“我同桌。”
“你同桌就可以……”外婆痛心疾首的發言是被江斂舟給打斷的。
他特別禮貌地叫了一聲:“外婆晚上好。”
外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是個跟自家外孫女一樣年紀的高中生,外婆也頓住了。
——甚至忽視了江斂舟為什麼會叫“外婆”這樣的問題。
江斂舟還示意盛以:“把手機給外婆呢,讓我跟她聊幾句。”
“……”盛以其實多少是有點不放心的。
畢竟江大少爺嘴那麼欠,跟他說過話的人誰沒被他懟過?
奈何外婆看着呢,盛以再怎麼不放心,也只能乖巧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外婆看她一眼,接過手機,“喂”了一聲。
緊接着,電話那邊就傳來江斂舟的聲音——
跟盛以記憶里的江斂舟完全不是同一種聲音。
清朗溫潤,語氣禮貌又不失親昵,端莊又沒有距離感。連他一貫的散漫拖長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全方位無死角地就是一個最優秀討人喜歡的好學生。
“外婆,阿久跟我提起您好多次了,說您廚藝了得,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還很支持她的夢想。哦,還有,誇您是個麻將高手,導致我一直都對您很好奇,今天終於有機會跟您聊聊了。”
外婆一愣,緊接着就喜逐顏開:“她真這麼跟你說的?”
“那當然。”江斂舟的語氣一點都沒有恭維的意思,特真誠,“對了,剛才阿久也跟您說我是她同桌。可以說我是這個班上最了解她的人了,您是不是都不知道她上次美術比賽拿了第一名?”
外婆“哎喲”一聲:“我真不知道,她還參加比賽了?真拿了第一?”
“……”
盛以張了張嘴,而後發現這個場合好像跟她已經完全沒有了關係。
她甚至想回房間門做會兒題,奈何外婆還不讓她走,非得拉着她讓她在這旁聽。
如坐針氈地旁聽。
盛以是真的沒想明白,她到底為什麼要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時刻,靜靜地坐在這裏聽江斂舟跟外婆……
聊她?
而且聊的每一件事,都讓她想飛過去給江斂舟的嘴裏塞滿棉花。
……
最後還是江斂舟遺憾地嘆了口氣:“我媽媽叫我吃飯了,沒辦法跟您繼續聊,太可惜了。”
外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沒事沒事,下次讓阿久帶你來家裏玩,外婆給你們準備好吃的!”
盛以:“?”
她默默地回憶了一下江斂舟最開始叫她小名時外婆的反應,和現在外婆的反應。
……
等電話掛斷、手機回到她手上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3%的電,馬上就要關機了。
盛以死乞白賴地癱在那,打算乾脆刷到手機關機再回房間門。
這麼想着,她點開微信刷了一遍群消息,發現她拿了第二的光榮事迹已經傳遍了全世界,正在以分分鐘99+的速度暢聊。
主題自然是永恆的吹彩虹屁。
盛以面帶微笑地打字:【沒錯,你們盛姐就是這麼牛……】
字沒打完。
【付承澤:這盛姐不得請客?】
【曾越:小飯館走起啊。】
【李俊陽:盛姐能看見我們的消息嗎?盛姐?】
盛以……默默地刪掉了自己打的字,默默地左滑切出頁面,逼也不裝了,彷彿她從來沒有點進這個群一樣。
電量只剩2%了。
她又划拉了幾下,瞥到朋友圈那欄的小紅點,乾脆點了過去。
這一切欄,她才意外地發現,朋友圈小紅點的頭像竟然是江斂舟的。
江斂舟還會發朋友圈?
要是她沒記錯,這位大少爺對外的人設那叫一個孤高冷漠。他向來聲稱發朋友圈掉逼格,所以次次點進他的主頁,都只能看到一張純黑的背景圖,和一條長長的代表沒有任何內容的朋友圈。
電量還剩1%。
盛以飛快地點了進去。
最上面的那條就是江斂舟的,沒有配圖,只有兩行文字。
甚至是有些意義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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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前了一步。
永遠不停奔跑吧。
——手機自動關機了。
屏幕黑了下來,映出來的全是盛以帶笑的眉眼。
永遠不停奔跑吧。
-
景城的三月天比明泉要舒服太多。
明泉的春天很乾燥,極少會下雨,風倒是不少,空氣里處處都是花粉。
盛以在明泉的時候,每到三月最關心的莫過於空氣里的花粉濃度。
但在景城,三月里需要關心的事情就顯得更複雜了一些。
比如。
“盛以,你不能這麼不講信用。”對方這麼義正言辭地指責她,像是她真做了什麼不道德的事一樣。
盛以:“?”
江斂舟雙手環胸,懶洋洋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外婆自己都說了想見我,你憑什麼不讓我去你家玩?”
盛以:“……”
盛以:“你去我家玩幹什麼?你又不是上門女婿。”
……
這話一說出口,倆人都愣了愣。
盛以懟人的時候懟得順暢,這會兒倒是真的後悔了起來。
——這個話題好像太不對勁了,尤其是江斂舟抿了下唇,神色冷淡了三分后。
他散漫地問:“你把我當什麼了?”
盛以張了張嘴,正欲道歉,就聽江斂舟說:“我要是做外婆的上門女婿,你不就得叫我爸爸?”
“……”
江斂舟愈發正義起來:“我是那樣的人嗎?我頂多讓你叫我一聲哥哥。”
盛以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
大少爺嘀咕了一句“家.暴吧”,沒等盛以聽清,孔懷夢已經興緻勃勃地轉過了頭,給盛以看來回看兩張圖片上的耳墜,問:“哪對好看?”
盛以:“第一對。”
孔懷夢又問:“那這兩雙鞋子呢?”
盛以:“第一雙。”
……幾番下來,盛以沉默兩秒:“你這是要幹嘛?要去約會嗎?”
這次反倒輪到孔懷夢莫名其妙了起來:“當然是準備成人禮啊。”
盛以愣了愣:“成人禮?”
孔懷夢連番點頭:“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不過也沒關係,就盛姐你這臉這身材,披個麻袋過去照樣閃亮全場。”
盛以還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最近學校應該是要為高三舉辦什麼活動,禮堂已經開始佈置了起來。
但她壓根沒多想——
都三月了還能有什麼活動?何況還是在景城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怎麼想也只能是高考百日誓師了好吧?
而且真正算下來的話,她明年2月才滿十八歲。
孔懷夢解釋:“成人禮,這我們學校一貫的傳統,也稱之為法定不用穿校服日。”
孔懷夢的話還是保守了些。
往年何止不用穿校服,大家簡直都搭配成了最高水準。
男生穿西裝、女孩子穿禮服,學校還會提前一周的時候給他們每個人發正式的黑色燙金邀請函,堪稱景城一中最為隆重的慶典活動。
江斂舟在一旁弔兒郎當地聽。
成人禮這個詞,他自然是知道的。不僅僅是因為景城一中的,還因為他即將到來的真正的十八歲生日。
江家這樣的大家族,江斂舟的十八歲生日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生日了。
從剛過元旦開始,喬如就開始着手準備起了他生日當天的事宜。
聽得太多了,江斂舟甚至對這個詞都有些麻木了。
可直到今天。
他偏頭看了一眼旁邊出挑的少女,又在舌尖默念了一遍。
成人禮。
……
江斂舟別過了頭。
他耳朵都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