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伴夢42
孟槿哭了很久,到最後哭得累了,哭得都沒眼淚了,她才慢慢止住哭泣。
後來孟椿帶她下樓去吃飯,吃着吃着孟槿突然又開始毫無預兆地掉眼淚。
孟椿沉默地看着她,心疼無比,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孟槿勉強吃了半碗米飯就上了樓。
她躺在床上,躲在被子裏,彷彿這樣就可以放聲哭了。
孟椿進來的時候,她正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嚎啕大哭。
他走過去,坐到床邊,慢慢地往下拉遮住她的被子。
孟槿的腦袋逐漸露出來。
已經長長的頭髮凌亂的披散着,她盯着哭花的臉,淚眼朦朧地望着他。
孟椿心疼地低聲喚她:“夢夢……”
孟槿的眼淚又刷的一下掉下來。
“哥,”孟槿抓扯着被子對孟椿說:“我想自己呆會兒。”
孟椿沉了沉氣,回她:“好。”
等孟椿離開,孟槿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眼淚一顆一顆地順着眼角滑落,流到耳邊。
孟槿發了很久很久的呆,一直到深更半夜,她都沒有合眼。
孟槿捧着手機不斷地在網上搜和“乳腺癌”有關的問題。
-乳腺癌晚期能活幾年?
-乳腺癌早期切除后能活多久?
-乳腺癌是怎樣引起的?
-乳腺癌……
孟槿越搜越心慌。
她坐起來,靠在床頭,很想跟母親打個電話。
但又怕驚擾了母親,怕母親猜到她知道了。
最終,孟槿什麼都沒做。
後半夜她依然沒有睡着,而且一直在想事情。
她在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母親不讓她知道,肯定是怕影響她的學習。
父親最終按照母親的意願,沒有告訴她。
那她是不是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她該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清明假期一過,孟槿和孟椿如期返校。
班上的大家彷彿都進入了一種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的昏天暗地的狀態。
班主任楊其進都看不下去了,一到大課間就來班裏攆人,讓他們出去都透透氣。
甚至有幾個同學的心態開始出現問題,壓力大到情緒崩潰。
其實學校特意給高三年級的學生準備了心理輔導室。
不過沒什麼用,也只是個擺設,因為沒有學生願意去心理輔導室向不熟悉的心理老師傾吐心事疏解情緒。
最後楊其進決定帶這幫孩子出去放鬆一下,再緊繃下去要出問題。
時間就在這個月的最後一個周六日。
楊其進帶着13班的所有孩子踏上了為期兩天一夜的爬山旅程。
第一天他們爬到山頂時已經是下午。
大家三三兩兩地找地方坐着休息,白雲看起來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旁邊的寺廟庭院裏有一棵百年老樹,上面掛着無數的願望牌。
風一吹,心愿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
楊其進和幾個學生站在石頭上,眺望着遠方。
他回頭,對大家說:“其實學習就跟爬山一樣,會遇到各種阻礙,但不管你是直接跨過它,還是從旁邊繞開它選擇別的路,都能越過它。”
“攀爬的途中是很累,不過同時也能欣賞到很美的風景。在一段旅程中,沿途的風景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最重要的是過程。”
“如果高考是山頂,那你們現在就在那兒。”他指着腳下的那個台階,對大家說:“只差最後一步。”
“加油吧同學們,”楊其進溫聲笑着給大家鼓勁兒,“你們只差最後一步了,只要按照你們平時的步調,自然地踏上這個台階,就可以了。”
孟槿坐在孟椿旁邊,安靜地聽完班主任的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頭。
當晚,他們就留宿在了山上。
山上有家青年旅館,早在他們來之前,房間就被楊其進訂好了。
今晚男女生分別四人一間房。
開這家青年旅館的老闆是個玩樂隊的,這家旅館也是他和他的樂隊朋友們一起經營的。
老闆了解到這是一群即將高考的高三學生,特意給他們開了一場小小的音樂會。
大家聚在旅店的前廳,在樂隊演奏《海闊天空》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跟着主唱一起唱起:“原諒我這一生放縱不羈愛自由……”
到後來,大家都手牽起手高舉着,跟着旋律和節奏來回左右晃動。
過了會兒,班上有男生點歌,問樂隊會不會唱灌籃高手裏那首《直到世界盡頭》。
剛好,主唱精通日語,而且很會這首歌。
就在樂隊打算滿足男生的要求時,孟槿忽而又舉起手。
她笑着問:“叔叔,可以讓我哥當鼓手嗎?他很喜歡這首動漫的主題曲,私下練過很多次這首歌。”
孟椿沒想到孟槿會突然提這個要求,然後他就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了台上。
樂隊的鼓手把鼓槌給他,孟椿接過來,坐到架子鼓面前。
在開始之前,他抬眼看了下孟槿。
她正歪頭沖他笑得開心。
她很久沒有這樣笑了。
音樂響起,孟椿聽着鍵盤聲找准節奏切入,開始奏響架子鼓。
“喔~”殷寬歡呼了聲,班上的其他同學也跟着興奮起來。
很多同班同學根本從不知道孟椿居然會敲架子鼓,而且玩的很溜。
這首歌本身就很能振奮人心,主唱又唱的十分熱血,關鍵是孟椿完全沒有掉鏈子,每一個節拍都剛剛好。
大家都激動地紛紛起身,跟着音律晃動起來。
楊其進看着這群被歌聲鼓舞到的孩子,欣慰地笑了。
主唱唱完后對着立式麥克風說:“這個男孩子可以啊,很會敲。”
殷寬大聲喊:“椿哥牛逼!”
搞得班上的其他男生也跟着叫:“椿哥牛逼!!!”
“喲,看來不光會玩架子鼓,在班上還挺有威望。”主唱調侃。
殷寬笑道:“叔叔,這可是我們年級第一!清大北大搶着要的香餑餑!”
“那你是想去清大還是想去北大啊?”主唱逗孟椿。
孟椿倒是落落大方,回答說:“都不去。”
“我應該會出國。”
正在靠着高萌傻樂的孟槿忽的愣住。
主唱挑了挑眉,沒再多問,只對大家說:“那就祝你們每個人,高考大捷,旗開得勝!”
因為孟椿一早就知道自己想報考導演專業,所以沒有走保送這條路,而是參加了藝考。
可他現在卻突然說,他應該會出國。
出國……
孟槿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
一直不知道自己該學什麼的孟槿,一直在為自己的前途迷茫的孟槿,這幾天想了很多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她打算高考後就出國,去母親在的城市上大學,這樣還能多陪陪母親。
她現在不知道母親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她。
可孟槿沒想到,哥哥居然也要出國。
他竟然打算放棄他想報考的導演系。
孟槿覺得不能這樣。
哥哥不該這樣。
這場音樂會結束后,大家三三兩兩地散去,孟槿拉住孟椿。
她牽着他的手和他從旅館前廳出來,來到院子裏一個避風的角落,坐下。
孟槿開口對孟椿說:“哥,我一直不知道死亡意味什麼,小時候聽爸爸說,乾爸乾媽去世了,那會兒我無法理解去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前年第一次跟你回南城看望他們,當晚我做了一個夢,我記得我告訴了你,我夢到乾爸乾媽了,他們跟我說,要和哥哥好好的。”
孟槿眨了眨泛熱的眼睛,抬頭望着夜空裏的星星,輕聲呢喃:“那會兒我哭的很兇,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現在我才明白,我當時哭是因為,我窺見了死亡。”
“我終於知道,死亡意味着,你再也見不到乾爸乾媽,所以當年你才在我面前哭的那麼難過,我怎麼哄都哄不好你。”
“死亡就是,”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有一天我也會和你一樣,再也見不到我媽媽了。”
孟椿的喉嚨發哽,卻說不出話安慰她。
她扭臉,沖他露出一抹笑,說:“哥哥,我終於理解了你。”
孟椿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的頭髮已經很長了,快要及腰,今天她沒有把頭髮紮起來,這會兒披散着,時不時就會被山頂的風吹亂。
孟槿停頓了片刻,又開口道:“哥,我知道你的理想,我知道你想去中戲讀導演專業。”
“你不要跟我一起出國,好不好?”
“我說了我會一直陪着你,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孟椿低喃。
“這不叫離開,”她眼睛紅紅地笑了下,“這只是暫時的分別,我會回來的。”
“十一年前,我在你和媽媽之間選了你,這次我得選她了,對不起哥哥。”孟槿終究沒有忍住,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不怪你,不要說對不起,”孟椿抬手幫她拭着眼淚,話語傾盡溫柔:“別跟我說對不起,夢夢。”
孟槿吸了吸鼻子,又笑:“其實我也想知道,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我能自己活成什麼樣兒。”
她還在對賀敏敏之前說的那番話耿耿於懷。
“這次就讓我自己闖闖吧。”孟槿掉着眼淚抿唇笑,“雖然不是很想,但我似乎必須得長大了。”
孟椿沒有說話,直接把孟槿抱進了懷裏。
孟槿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悶悶地哭了會兒。
半晌,她抬了點臉,在他耳邊帶着哭腔說:“我不要你放棄你的理想跟我走。”
“你別這樣,好不好?”
孟椿緊攏眉心,剋制着情緒,好一會兒才哽咽着低聲回:“好。”
“哥聽你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