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
寧家的飯菜都是寧雪做的,還別說,不愧是女主,哪怕是缺油少料,這飯菜做的也是嘎嘎香,反正寧棠吃得噴香。
寧棠吃飯的同時,寧雪也在吃飯,不過她的吃相比寧棠的可文雅多了。
寧雪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就着飯吃,然後打量坐在她正對面的寧棠一眼,時不時地嘆口氣。
寧棠夾菜的動作一頓,“堂姐,你瞅我幹啥?”
寧雪一噎,總不能實話實說,說看你都二十四了還不會做飯,天天等着家裏人做好飯給你吃,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像個不事生產的廢物吧?
於是她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從嘴唇里擠出兩個字,“沒事。”
寧棠也不知道寧雪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反正無數前人總結的經驗,離女主遠點准沒錯。
她便不搭理寧雪了,繼續乾飯。
這副心無旁騖的樣子,倒是讓寧雪心裏又多堵了一口氣。
吃完飯,寧雪主動收拾碗筷,搶着去洗碗,還想招呼寧棠搭把手,“堂妹——”
寧棠趕緊把碗一放,嘴一抹,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廢話,她傻啊,這年頭又沒有洗碗機,就拿着個絲瓜瓤蹲在地上刷盤子,想想都覺得腰酸背痛。
周銀看着寧棠一溜煙鑽進瓦房的背影,氣得直咬牙,但又沒辦法,總不能把寧棠揪出來吧。
只得撩起袖子,幫着寧雪一起洗碗,一邊洗還不忘一邊數落寧雪,“你真是,本來家裏的活都是我跟你大伯母輪着乾的,你倒好,一回來就搶着干這干那的。”
寧雪嘴角含着一絲苦澀,她不幹能咋辦,家裏都靠當村長的大伯寧為國撐着,她又是一個離過婚回娘家的女人,再不多干點活,在這個家哪還站得住腳。
周銀話說到一半,就不往下說了,她也知道寧雪的處境,只得嘆口氣,轉移了話題,“明天軍子介紹的那兩個當兵的相親對象就上門了,你好好打扮打扮。”
不用周銀說,這事寧雪也一直記在心頭,她輕咬下唇,“我知道的,媽。”
周銀的目光在寧雪的臉上掃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我閨女哪怕不打扮,那也是頂頂出色,反正比寧棠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好看多了。”
當媽的都覺得自家的孩子美,孫愛菊覺得寧棠長得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那周銀還覺得寧雪長得像天上的仙女嘞。
其實兩人都沒錯,寧棠跟寧雪都美,只是美的方向不一樣,寧棠屬於長相偏甜美清純那一掛,寧雪則是人間富貴花的類型,各有各的美。
寧雪摸了摸自個的臉,露出一絲苦笑,說實在話,要是能選,她寧願跟堂妹寧棠換下樣貌。
她這長相,美是美吧,也討男人喜歡,就是太具有侵略性了,就算站那啥也不做,也能引來諸多是非。
可寧棠就不一樣了,用她們那一帶的方言來說,就是長得很乖,哪怕做了壞事別人也會從心底為她開脫,覺得長得這麼乖的閨女,不能做啥壞事吧。
但寧棠雖然長了那樣一副樣貌,卻從小性子就左,而且又懶又饞,寧雪幾乎是被她欺負到大的。
*
翌日,寧為國寧為黨兄弟兩起了個大早,到市裏的火車站去接寧軍介紹的兩當兵的相親對象。
寧軍提前寫了信,告知寧為國那兩人坐的火車到站的時間,可寧為國還是怕去晚了,接不到人,天都沒亮就出門了。
到了火車站,硬生生等了兩個小時,才把人等到。
寧為國遠遠地就看見兩個穿着海軍軍裝的男人從火車上下來,他從口袋裏掏出寧軍寫的信,對着信上描述的海軍服一比,再對一下長相,基本就認出了。
寧軍介紹的這兩相親對象也好認,兩人都穿着一身74式軍服,上身是白色的開襟式襯衣,下身是藏藍色的褲子,身板挺直,哪怕在人潮洶湧的火車站裏,那也是獨樹一幟。
寧為國帶着寧為黨走到兩人跟前,咳嗽了一聲,“請問,是沈烈同志跟蘇俊彥同志吧?”
沈烈跟蘇俊彥對視一眼,道,“是。”
蘇俊彥把手伸到寧為國跟寧為黨面前,“是兩位寧叔叔吧,我是蘇俊彥,寧軍的戰友。”
他皮膚白皙,眉清目秀,還戴着副眼鏡,挺有書卷氣的,屬於很討長輩喜歡的那種長相,上來又很懂禮貌,寧為國跟寧為黨心裏對他的好感度,那是噌噌噌地往上漲。
寧為國和寧為黨用褲子擦了擦手,輪流跟蘇俊彥握了一遍。
輪到沈烈了,沈烈兩手都提着行李,只言簡意賅地就說了兩個字,“沈烈。”
寧為國瞥了沈烈一眼,尷尬地收回手,“哦,沈同志好。”
他心想,這沈同志,人長得高高大大,雖然皮膚沒有蘇同志白,黝黑黝黑的,但挺精神,濃眉大眼的,咋地話這麼少。
蘇俊彥見狀打了圓場,“兩位寧叔叔別介意,沈烈就是這麼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你們多擔待擔待。”
寧為黨趕緊道,“不介意,不介意。”
回去的路上,蘇俊彥妙語連珠,把寧為國和寧為黨逗得笑得合不攏嘴。
而沈烈一路沉默不語,就跟木頭樁子似的,彷彿印證了蘇俊彥說他沉默寡言的話。
好不容易到家了,寧為國招呼孫愛菊和周銀,“老婆子,弟媳,貴客來了。”
孫愛菊對寧軍介紹過來的兩相親對象,那是相當地期待,不用寧為國招呼,她就主動地迎了上來,臉上笑成一朵花,“是沈同志和蘇同志吧,歡迎歡迎。”
堂屋裏頭,寧雪聽見屋外寧為國的大嗓門,忍不住心裏一緊,緊張地捋了捋鬢邊的碎發。
寧棠兩耳不聞,繼續剝着手裏的花生。
寧德瞄了寧雪一眼,又嬉皮笑臉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寧棠,“堂姐,你相親對象來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啊,你看我姐,都好奇成啥樣了,一個勁地往屋外瞅。”
寧棠把剝好的花生往寧德手裏塞了兩,“好奇啥啊,管他是圓是扁,一會不就能見到了。”
話音剛落,寧為國就把沈烈跟蘇俊彥領進了屋。
寧為黨咳嗽一聲,“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兩位同志是軍子的戰友,沈烈沈同志,蘇俊彥蘇同志。”
寧棠的目光在沈烈和蘇俊彥的身上轉了一圈,跟兩人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就不再搭腔了。
而寧雪則是從上到下,細細地將兩人打量了個遍,還時不時地跟兩人搭個話。
也不怪寧雪如此重視,畢竟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她已經選錯了一次,絕不能選錯第二次。
都說婚姻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像寧雪那麼重視的實屬平常,而像寧棠那樣毫不在意的才稀罕。
蘇俊彥外向,很快跟寧雪聊到了一起,沈烈話少,寧雪問三句,他才答一句。
寧棠壓根對兩人不上心,倒是對兩人身上的海軍軍服比較好奇,時不時打量兩眼,話卻沒說幾句。
寧為黨看到寧雪和蘇俊彥聊到了一塊,很是滿意。
現在早不搞以前那套了,以前結親都是父母長輩做主,現在就是男女雙方坐下來,好好聊聊雙方的情況。
雖然沈烈跟蘇俊彥都是寧軍介紹的,算是知根知底,但是總得坐下來聊聊,才知道合不合適。
周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時間快到中午了,她臉上扯出一個笑,熱情道,“沈同志、蘇同志,你兩大老遠地趕過來,還沒吃飯吧,讓我閨女寧雪給你們露兩手,我跟你們說,她做飯可好吃了。”
蘇俊彥笑得比周銀都燦爛,“好的,嬸子,那我可有口福了。”
周銀朝寧雪使了個眼色,寧雪點點頭,朝灶房走去,邊走邊撩起袖子,看來是要大展身手一番了。
不過半個多鍾,寧雪就整治出了一桌飯菜,有雞有魚,配上孫愛菊從供銷社買的酒水,算是很豐盛的一餐了。
飯菜上桌,蘇俊彥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忍不住誇讚道,“寧雪妹子,你手藝可真好,誰要是娶了你,誰就有福了。”
寧雪手裏端着三個盤子,努力壓抑住上揚的嘴角,謙虛道,“蘇大哥,你都還沒嘗呢,好不好吃的,也得試了才知道,興許不合你的胃口呢。”
蘇俊彥擺擺手,“光聞這味,不用嘗我都知道,味道肯定一絕。”
沈烈沒說話,他瞥了一眼寧雪手上的三個盤子,皺了皺眉,接過一個放在桌上,順手又把碗筷給擺了。
這一舉動倒是讓寧棠多看了他兩眼。
寧雪的廚藝發揮一如往常,這頓飯菜吃得賓主盡歡,蘇俊彥喝得臉都紅了,沈烈喝沒喝多不知道,畢竟他皮膚黑,喝多了也看不出來。
晚上,沈烈和蘇俊彥洗漱完,就在騰出的寧德那屋休息。
兩人一路舟車勞頓,又喝了那老些酒,一沾床就睡了。
兩人鼾聲一起,寧為國那屋跟寧為黨那屋的燈幾乎是同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