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旅行首日
說干就干。
花了幾天時間,眾神做好出門的準備。
帶好莉莉崽的換洗衣服，莉莉崽常用的杯碗，莉莉崽喜歡的玩偶……當然也不能落了小魔狗。
狩獵女神深吸一口氣，帶着莉莉崽走出光明神殿,準備飛往巴里草原時——
砰！
撞上了無形又堅實的牆。
狩獵女神撞得一個趔趄,不過下意識護好了莉莉崽。
眾神心一提,又有些失落：還不能帶莉莉崽出去玩么？
系統彈出消息。
【出門旅遊，對幼崽來說是增長見識、開闊眼界的好機會，不同的旅遊場景,也會增加人類幼崽對生活環境的適應性。旅遊過程中,也可以讓孩子多多嘗試不同的活動，發掘更多的興趣和愛好,總體來說，是和當前日常任務相契合的。】
眾神心想，那就是說明帶莉莉崽出去可行？
系統話鋒一轉：【不過，越是陌生的環境，對人類幼崽來說,越需要親人陪伴,每次人類幼崽出門旅遊,需要確保一半以上的神明陪游。同時,對於年紀尚小的人類幼崽來說,旅遊只能作為生活的調劑品,而不能成為生活本身，因此在外旅遊時間不能超過兩個人界晝夜，且每隔三個月方可出門旅行一次。】
【此規則會隨着人類幼崽的成長而修改。】
眾神的關注重點落在對祂們來說最重要最關鍵的兩條。
莉莉崽出門旅遊，要一半以上的神明伴遊，這條這沒問題,妥妥的，全去也行。
另一條……三個月才能旅遊一次，且每次在外不能超過人界兩個晝夜……眾神互相看了一眼。
**魔神重重地咳嗽一聲：“阿納斯塔娜，你先放一放莉莉崽啊。”
狩獵女神：“……”
三個月一次，一年只有四次機會！那麼……要先去哪兒旅遊，眾神可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
莉莉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神明們怕提前告訴了莉莉崽出去玩，但最後被系統攔下，會讓人類幼崽失望，準備等確定能出去之後，再和她詳細解釋。
莉莉崽只知道……爸爸媽媽又吵起來了。
爸爸媽媽時不時就會有爭論，這莉莉崽知道，也習慣了。
莉莉崽很小很小的時候，聽不太懂爸爸媽媽在爭論什麼，祂們大聲說話時，她還會有一點點害怕。後來，莉莉崽慢慢能聽懂爸爸媽媽說話了，莉莉崽的心情就從一點點害怕，變成了一點點無奈。
以前爸爸媽媽會吵：“今天該輪到我給莉莉崽準備午餐了！莉莉崽好幾天沒吃肉了，這樣營養不均衡，怎麼能好好成長？”
“魚肉不是肉嗎！薩洛倫海的綠紋魚星鱗魚都是神界海洋產物，不比你打的人界動物更具營養？”
“今天奧利維亞供奉了新鮮的牛奶，不論飯吃什麼，牛奶就定了。”
“可是我的信徒今天也獻上了最新一季剛剛成熟的葡萄！今晚做葡萄汁最好！”
莉莉崽經常悄悄地嘆息，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想着要是自己能快快長大，就能把爸爸媽媽給她做的愛心餐都吃掉了，爸爸媽媽也就不用吵啦！
不過，今天的爸爸媽媽吵的問題很奇怪，聰明的莉莉崽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確定是她以前沒有聽過的吵架內容。
——爸爸媽媽在討論帶她去哪裏玩！
不過祂們說的地方莉莉崽都不知道。
出去玩是去哪裏呢？要去離家很遠很遠的地方嗎？莉莉崽還沒有出過遠門呢！人類幼崽有點期待，又有點擔心。
“莉莉崽！”爸爸媽媽忽然叫她。
人類幼崽突然被cue，愣了一小下，隨即反應過來。
——肯定是爸爸媽媽吵不出結果，要她來做選擇啦。
莉莉崽對這個流程爛熟於心。
唉，沒有莉莉崽，爸爸媽媽可怎麼辦呀！
人類幼崽起身，蹬蹬蹬跑到爸爸媽媽面前，挺起胸膛，軟乎乎地說：“莉莉崽在！”
“爸爸媽媽準備帶莉莉崽出去玩，”海神柔聲說，“但是沒辦法決定去哪裏玩，所以想請莉莉崽自己選擇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莉莉崽說：“好呀。”
眾神精神一振，開始出招。
“首先，是原定今天要帶莉莉崽去的大草原！”狩獵女神展開神力畫布，草原上的一幕幕出現在人類幼崽面前，狩獵女神循循善誘，“這是莉莉崽吃飯時最喜歡看的地方，草原廣闊無際，綠油油的一片，那裏空氣清新，有河流湖泊，有可愛的小動物……媽媽會帶莉莉崽在草原上騎馬奔馳，就像飛一樣。”
莉莉崽點點頭，眼睛已經發光了。
其他神見狀，連忙描繪自己想帶莉莉崽去的地方。
“魔淵森林，莉莉崽知道嗎？”**魔神說，“那是小魔狗出生長大的地方，那裏也有河流湖泊，有深潭山洞，夜裏有發光的植物和昆蟲，很漂亮！——雖然有毒，但爸爸會保護你。”
“莉莉崽喜歡海嗎，海洋廣闊無比，是蔚藍色的，海里有五顏六色的漂亮小魚……”海神描繪着海洋的景色，墮落海蛇突然插嘴，“海上還有小島！爸爸就有一個很漂亮的島，莉莉崽——”
一團水撲到墮落海蛇臉上，像一張透明又柔韌的面具，把墮落海蛇的話音連同呼吸一起，堵得死死的。
海神溫柔地對莉莉崽笑笑，繼續說：“莉莉崽如果跟媽媽去摩奧海玩，除了美麗的海洋景色，那裏還有一大片沙灘……”
一個個神講述祂們的領域，莉莉崽聽得半懂不懂，從爸爸媽媽的語氣里，她能聽出那些地方的美好，可是莉莉崽並沒有真的見過。人類幼崽小小的腦袋見識不夠，想像力也不夠豐富。
最後，等所有神闡述完畢，注視着莉莉崽時，人類幼崽猶豫半天，還是遵從本心，蹬蹬蹬走到狩獵女神身邊，牽住了祂的衣角。
神明們說的那些地方，只有草原是莉莉崽從小看到大的。熟悉，但又遙遠，隔着神力畫布，並沒有真正觸摸過，讓人類幼崽對那裏有一種天然的親切和嚮往，這是其他地方所不具備的吸引力。
狩獵女神一把將莉莉崽抱起，大笑道：“乖乖寶貝女兒，媽媽帶你騎馬去！”
……
巴里草原一望無垠，綠色坡度起伏連綿，遙遙看着，像是連接天地。
草原上，生活着許多牧民，在牧民世代留下的傳說里，巴里草原有連接神界的通道，有很多在草原迷路的牧民，倖存歸家后，向家人描述過神界絢爛瑰麗的景象，和滿身光芒送他返家的神明。
這些牧民們恐怕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有十幾位神明降臨此地，而祂們簇擁的中心，是一個人類幼崽。
莉莉崽今天的打扮可大有講究！
她上半身穿着量身定製的白色襯衣，猩紅色中長款小外套，下半身穿着棕褐色馬褲，腳蹬黑色小羊皮靴，腦袋上戴着一頂棕紅色獵鹿帽。這是蘇曼帝國貴族狩獵時的裝扮！
除此之外，莉莉崽背上背着一把小木弓，腰間掛着十幾支木箭。狩獵女神堅持要帶莉莉崽騎馬打獵——可以不真的獵殺動物，但一定要帶莉莉崽玩射箭。給莉莉崽準備的“木箭”連頭都沒削尖，以人類幼崽的手勁，什麼都傷害不了。
眾神在這一點上對狩獵女神妥協了，但要求了狩獵女神另一點——不要在莉莉崽面前獵殺動物，崽崽還小，收斂一點。
狩獵女神說：“行。”
莉莉崽還小，暫時先對人類幼崽展現一部分草原的遼闊壯麗，等她大一些再來領略另外的部分，也挺好的。
狩獵女神信心滿滿。
祂把莉莉崽抱到馬上，回頭對其他神明說：“各位，你們就各顯神通跟緊了，別被系統判定距離太遠，影響莉莉崽騎馬。”
其他神：“……”
羨慕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能怎麼辦呢？莉莉崽親自選的地點，想必崽崽是喜歡草原的，難得出來玩一次，的確不能影響崽崽的興緻。
狩獵女神跨坐在馬背上，將人類幼崽放到祂身前，用背帶將莉莉崽與自己固定在一起，同時也用神力加固平衡。
狩獵女神今天和莉莉崽穿的親子裝，同樣的白色襯衣、猩紅色中長款外套，同樣的棕褐色馬褲和小羊皮靴，同樣背着弓箭，唯一的區別是莉莉崽戴着獵鹿帽，狩獵女神沒戴帽子。
三歲多的莉莉崽個頭還很小，獵鹿帽把她的頭髮包裹其中，只露出肉嘟嘟的白皙臉頰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穿着紅外套小皮靴，顯得格外俏皮秀麗，當然，作為一個人類幼崽，更多的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可愛。
而狩獵女神則是英姿颯爽的挺拔，祂是當之無愧的草原王者，生於山野，長於自然，充滿野性。而這難馴的野性，在人類幼崽面前卻被收藏到了心靈深處，只留給她堅毅與溫柔。
“莉莉崽，”狩獵女神拉了拉韁繩，“跟媽媽一起抓住這個。”
莉莉崽乖乖點頭，兩隻小手一起抓緊了繩索。
“媽媽先帶你慢慢地騎。”
“好。”
馬蹄噠噠。
雖然此時馬動得很慢，頂多只有“溜達”的程度，但莉莉崽還是被突如其來地顛簸顛得“啊”了一聲。
狩獵女神適時扶了一把人類幼崽的肩膀，說：“莉莉崽別怕，媽媽在這兒呢。”
“莉……啊唔……莉莉崽不怕。”人類幼崽張嘴先喝了一口大草原的風，幾個字說得很沒底氣。
狩獵女神笑起來，隔着獵鹿帽摸摸人類幼崽的小腦袋，說：“待會兒莉莉崽要是被風吹得冷，就把帽子兩邊的護耳放下來。”
莉莉崽點點頭：“好。”
狩獵女神一揚韁繩：“那我們要開始騎快點了！”
莉莉崽抓着韁繩的手握成小拳頭，鄭重點頭。
說是加快，其實也只是從“溜達”變成了“快步溜達”。
人類幼崽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草原景色，除了大片的綠地，還能看到清澈湛藍的天空，風裏包裹着青草的香氣。
漸漸地，“快步溜達”變成了“小跑”。
莉莉崽能感覺到顛簸更加厲害了，風獵獵地吹過她的臉龐，周圍的草原景色分明從遠到近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卻又能感覺到地面似乎在飛速後退。
狩獵女神想讓人類幼崽感受在草原騎獵的快樂，但也不願意讓人類幼崽受傷，所以祂用神力護住了莉莉崽的臉，尤其是眼睛，確保莉莉崽能在狂風中也能睜開眼睛，看周邊美景。
在神力保護下，莉莉崽確實能睜開眼……但是，馬匹奔馳時，小幼崽被顛得一會兒上竄一會兒下墜，一會兒往左歪一會兒往右倒，在這種情況下，睜着眼也什麼都看不清楚。
很快，莉莉崽覺得自己的屁股和腿都被顛痛了，她忍不住喊道：“媽媽！”
狩獵女神時刻關注着莉莉崽的情況，聽到崽崽叫祂，立刻道：“怎麼了莉莉崽？”
莉莉崽口齒不清，說得艱難：“停，停，莉莉崽……要停！”
“好，”狩獵女神拉起韁繩，“莉莉崽別著急，媽媽慢慢給你停。”
在狩獵女神的精準控制下，祂座下的馬在極快的時間裏完成了從小跑到快步溜達到溜達再到停止的平滑過度。
停下來了，莉莉崽反而覺得有一點點暈，彷彿周圍的景色還應該在顛似的。
她鬆開韁繩，抬起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那裏咚咚咚咚的，心跳得很快。
“呼呼。”莉莉崽大口呼吸兩下。
狩獵女神：“崽崽沒事吧？”
莉莉崽說：“崽崽沒事。”
狩獵女神笑道：“騎馬好玩嗎？”
莉莉崽說：“好玩。”
狩獵女神說：“那要不要再來一次？”
莉莉崽說：“不要了。”
狩獵女神：“……”
周圍一直跟隨着的其他神明，沒忍住，發出爆笑。
……
人類幼崽受不了那樣風馳電掣地騎馬，狩獵女神想過，但真到了這種時刻，祂心裏還是有點失落。
沒關係！狩獵女神安慰自己，祂有備選方案！
狩獵女神把人類幼崽抱下馬，莉莉崽站也不會站了，路也不會走了，跌跌撞撞兩步，啪嘰一下跌倒在草地上。
**魔神手快，把她扶了起來。
人類幼崽站起來以後，低着頭，定住不動了。
“莉莉崽，來。”
那邊狩獵女神已經換了“交通工具”，從一匹馬，換成了一頭牛。騎牛速度慢，但相比較馬來說，更加穩定，更適合人類幼崽。
想像裏帶着人類幼崽騎馬狩獵的場面已經難以達成，那麼換成騎牛狩獵湊合一下也還行。
然而這退而求其次的美好幻想，人類幼崽都沒給祂機會。
叫了莉莉崽，莉莉崽卻沒有回應狩獵女神。
“怎麼啦崽崽，”狩獵女神走過去，“沒有聽見媽媽叫你嗎？騎馬不舒服，我們可以換成騎牛……”
狩獵女神說著，腳步一頓。
人類幼崽抬頭，臉上帶着驚奇又盎然的笑意，拉了拉狩獵女神的衣角，指着地上純黑色的節肢動物：“媽媽媽媽，這是什麼呀！”
狩獵女神順着人類幼崽細嫩白皙的手指看過去，沉默了。
莉莉崽低頭繼續沉迷看。
那黑得發亮的小昆蟲，邁着它齒狀的腿足，勤勤懇懇地滾着一個比它身體還要大的圓球。
過了一會兒，才又想起來抬頭問狩獵女神：“媽媽，這是什麼動物呀？”
莉莉崽非常好奇，這個動物又神奇又有趣，為什麼媽媽之前給她看的畫布上沒有出現過呢？
狩獵女神說：“……這種動物，叫蜣螂。”
莉莉崽：“噢！蜣螂！莉莉崽記住啦！”
蜣螂推着球走遠了一點，莉莉崽居然下意識跟了上去。
永生之神湊到莉莉崽身邊，對她說：“莉莉崽，你知道嗎，這種動物有一個俗名，叫屎殼郎。”
莉莉崽：“噢噢，屎殼郎！”
永生之神嘿嘿一笑：“那莉莉崽能從名字推測出，它推的圓球是什麼嗎？”
莉莉崽搖搖頭。
永生之神：“那是這片草原上動物的——”
“糞便。”狩獵女神打斷了祂，轉而對人類幼崽說，“莉莉崽，蜣螂是在為自己儲存食物，這樣球也能幫助它更好地繁衍後代。”
莉莉崽：“哇！”?
狩獵女神：“草原上還有其他可愛又有趣的動物，莉莉崽想不想去看？”
莉莉崽眼睛還盯着蜣螂，沒什麼感情地說：“想。”
狩獵女神：“那我們……”
“媽媽媽媽，”莉莉崽仍然對蜣螂充滿好奇心，“那個圓圓的球是怎麼出現的呢？好圓呀！它要把球球推到哪裏去呀？”
狩獵女神：“莉莉崽……”
莉莉崽：“媽媽媽媽，我們去看看它要把圓球推到哪裏吧！”
廣闊的草原，馳騁的駿馬，拂面的微風，離弦的木箭，人類幼崽的狩獵初嘗試，母女感情的融合與升華……
這些狩獵女神的美好想像，在蜣螂面前，碎了一地。
莉莉崽草原旅行第一天：
沉迷觀察蜣螂，興緻勃勃，喜氣洋洋，不知疲倦。
……
人類幼崽真是難以預測。
草原的夜晚降臨，莉莉崽喝了一碗神明為她煮得暖呼呼的牛奶。
狩獵女神說：“莉莉崽看，天空多漂亮，到處都是星星。”
莉莉崽仰起腦袋，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漫天繁星，看得有點呆了。
狩獵女神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莉莉崽用力點頭。
她看了一會兒，又埋頭喝了一大口奶。牛奶在她唇邊沾了一圈，像是人類幼崽長出了白色的鬍子。
狩獵女神看着她笑了起來，莉莉崽不明所以，也跟着媽媽笑了起來。
人類幼崽的笑聲清脆如鈴，美好無邪。
狩獵女神忽然想通了。
就算兩天的草原旅行被莉莉崽用來今天看蜣螂，明天玩蚱蜢，那又怎麼樣？莉莉崽開心不就行了？
晚上想得好好的，但是到了第二天，人類幼崽真的對蚱蜢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時，狩獵女神還是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崽崽，崽崽，有沒有可能草原很大，我們不要一直低着頭，完全可以抬頭看看，看大象、犀牛、獅子、老鷹、黃羊、小鹿？它們也很有趣，很可愛，還都是毛茸茸，媽媽可以帶你去摸摸它們，”狩獵女神忍不住勸說，“還有，崽崽可以騎牛看看風景，不遠處有小河和湖泊，都很漂亮，媽媽還可以教你用弓箭狩獵，崽崽不是一直對狩獵很感興趣嗎？在家裏很喜歡扮演獅子老虎……”
祂說了很多，人類幼崽卻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草葉上的綠色昆蟲。
“媽媽媽媽！”狩獵女神的話，她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只興高采烈地指着蚱蜢說，“它會跳誒！跳得好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