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尹清?尹清?”
元笙笙清亮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才將他的神志稍稍從‘那座臆想出來牢房’中拉回來些。
鼻間的濕冷發霉的味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衣物上那陣陣皂角粉的味道。
二者唯一不變的,是它們都夾雜着她身上的那香氣,攜着微風,拂過他的面頰。
和煦,輕柔。
元笙笙瞧着面前呼吸急促,面紅耳赤的尹清,忽覺有些不太對勁。
難道是病了?
雖然入夏之後,周圍開始變得燥熱起來,但也許是村子靠着山,一到下午,日頭不盛時,這屋子就格外的涼。
若是這時候添減衣服稍不注意,便極容易染上風寒。
元笙笙下意識地伸出兩隻手,一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一手正要搭上尹清的。
“你臉好紅,莫不是發燒了?”
只是,她這詢問的話音還未落,那隻探過去的手便被尹清閃躲開。
?
這是怎麼了?
元笙笙看着落空了的手,僵在原地,一陣呆愣。
“我沒事。”尹清甩下了一句話,隨即蹲下身子。
他在腳邊摸索到了木盆邊緣,拿起,抬腿便要走,卻不想卻被忽然多出來的東西絆倒。
身體的失重感傳來,隨後,整個人直接撲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木盆直接翻倒在地。
元笙笙趕忙跨步過去,一手托着他的脖頸,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將他扶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木匣子放在這的。”
待尹清站穩了身子,她又拉起了他的手,翻來覆去的檢查。
“手痛不痛?”
他手很好看,掌心寬大,指節突出,只是這觸手的冰涼還是讓她驚了一下。
但幸好,手掌並沒有破皮。
“那胳膊呢?”
“腿呢?腿痛嗎?”
只是一瞬,昨晚那股熟悉的燥熱又涌了上來,帶着燎原之勢,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
眼看着就要到那不該之處,他慌忙緊緊抓住了這兩隻不安分的小手,隨即啞聲道:“我,沒事。”
說完再也不理會此人,徑直走進了屋子裏。
元笙笙拾起來地上的木匣子,跟着也進了屋子。
“對不起,彆氣了,我保證,下回再也不亂放東西,害你絆倒了。”
“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
但不管元笙笙如何賠不是,那雙好看的眼睛始終不曾向她的方向轉來。
他在廚房進進出出的,仗着眼睛看不到,竟然全然沒有把她當做一回事。
最後,元笙笙實在是氣不過,直接三步並兩步站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隨後眼疾手快地將藏劍簪插進了他的發間。
她做完當即退後一步,抱肘欣賞,眉宇間全是得意之色。
果然不出她所料,
這木頭簪子與冷着臉的尹清,很是相配。
“是什麼?”尹清開口,說著抬手伸到發間摸索着。
“簪子,上次答應了做給你的簪子。”
“給我的?”尹清又問了一遍。
“嗯,那不然,我還能給誰?”
她這人雖喜歡做簪子,卻倒也不是要上趕着給人做。
尹清將木簪拿在了手裏,指尖來回在簪子上摩挲。
“是木頭做的,上面那一截截的雕的是竹子的紋路。”
君子竹,曾經是她最喜歡的造型,可這個世界好似沒有這種說法,也沒有什麼象徵著君子的‘歲寒三友’。
但幸好,尹清也沒有問為何要做個竹子的。
“喏,你按着這裏。”
尹清感覺到元笙笙的靠近,那隻小手帶着滾燙的溫熱撫了上來。
它引着他的手,摸到了簪柄上那顆凸起的小圓點。
“以後,只要按住這裏,單手往外一拔,便能抽出來一把小劍。”
“但要小心,這小劍的頭我磨的很是鋒利,別被傷着。”
元笙笙說完,叉着腰,得意的笑。
這可不僅僅是個藏劍簪子,她約莫着也是女尊世界的唯一一個,畢竟這裏的男子帶簪,女子插花。
男人使劍的更是不多。
簪子油亮順滑,她刷了桐油,耐用還防蛀。
當真是越看越滿意。
“你.....為何要送我,一把劍簪子?”
她,竟當真不在意他這雙染過鮮血的手嗎?
“送你防身啊。”
“你不怕嗎?”
“怕什麼?怕你嗎?為什麼要怕,你又不會殺我。”元笙笙脫口而出。
但她隨後又想到,她們二人說到底非親非故,好似也沒有什麼不殺她的理由。
“你不會是想殺我吧?”
“不.....不會。”
此生都不會。
“那就好,而且,話說回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這拿劍本不是一件壞事,別人之所以在意,不過是你的劍鋒對準了他們。”
“但既然知道你的劍不會指着我,還會保護我,一想到這裏,我便不怕了。”
“畢竟劍殺人,亦能護人。”
元笙笙講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尹清,卻沒想到他卻垂下眼帘,轉身就去了廚房。
她,
這是又說錯話了嗎?
.......
“哇,宿主,幾日不見,你這是終於想通,準備找夫郎了嗎?”
“?沒有啊。”
“可我怎麼瞧着,你怎麼處處撩人?”
“......”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
“你在人家身上摸來摸去的時候。”
“.......”
***
廚房裏,尹清對着灶台,鼻頭微紅,眼裏盛滿了晶瑩。
那困擾自己的夢魘,只因為她短短的幾句話就都被擊的粉碎。
“別人會怕是因為你的劍鋒指向別人,但這劍,原本就可以殺人,也可以護人。”
“你又不殺我,我為何要怕?”
自從眼睛看不見以來,他不是沒跌倒過。在師父面前那樣的狼狽,他也不曾在意,
只是剛才那一刻他莫名的就是不想在她面前出醜。
哭也不行。
他將手中的木頭簪子靠近鼻尖聞了聞,一陣獨屬於木頭的香氣撲來。
她不僅不怕他,還送了這能夠用來防身的簪子。
“那便給我吧。”
“將自己給我吧。”
畫地為牢,
這個他自己為自己設下的牢籠,怕是再也逃不出去了。
尹清重新摸索着將簪子插入發間。
心中悄然下了決定。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尹清就敲開了林水家的門。
如瀾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來開門。
尹清還不等他開口便問:“你可知譚家那位小公子,都喜歡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