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日是林水的生辰。
自從昨個兒一早,她便給了元笙笙三百文,讓她去鎮子上買些好吃的糕餅果子回來。
因着她的親親好夫郎想要藉著今日她過生辰,向尹清賠禮道歉。
雖然她不明白,為何這道歉的話不能直說,非要這樣要這樣拐彎抹角的。
但誰讓是她的夫郎呢。
反正,他們這些男兒家家的都喜歡吃這些甜的,而笙笙恰好也喜歡,於是便讓她去鎮子上買些來。
而元笙笙,聽到如瀾姐夫這話里話外,想要和尹清重修舊好的語氣后,也着實鬆了一口氣。
她雖然沒有親眼所見,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姐夫抽抽涕涕地敘述同王二麻子那條駭人的屍體中,她還是拼湊出來了個大概。
那日,怕是尹清一簪子將王二麻子的喉嚨捅穿后,便想將那染了她血的簪子擦乾淨還給如瀾。
但自小就在後八村長大的如瀾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當即愣在了原地。
再加上殺了人的尹清神色漠然,一臉的血珠,驚駭之下的如瀾必定是口不擇言。
這讓元笙笙莫名想到了在城外拐角處,剛撿尹清的那一天。
那天他被裹在薄薄一層的黑色披風裏,身上全是傷,蜷縮在瑟瑟發抖。
那時候她覺得尹清瘦弱的像只被人拋棄的貓崽子一般,但殊不知——
他哪裏是貓,應當是一頭會咬人的小狼崽才是。
“笙笙,你說尹清可被我傷透了心,不願再理我了?”
這兩日才緩過來的如瀾有些愧疚,他想去找尹清道歉,但有幾次,眼看着他都走到尹清院子門口了,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
於是,想來想去,便想藉著這次的宴席為由頭。
“不會的,他沒有生氣。”元笙笙說完后,自己也是一愣,她怎麼會如此莫名的篤定尹清沒有生氣?
總而言之,經過王二麻子一事,可算是將林水姐給嚇壞了。她這兩日寸步不離地跟着如瀾,生怕他一不小心一再出什麼事。
元笙笙早早地拿着錢財就去了上回的鋪子,除了買了桃花糕以外,還帶了些蜜餞果乾的,
據說都是些時下城中郎君們都極愛吃之物。
她拎着點心進屋的時候,就看見了在一旁耷拉着腦袋,萎靡不振的林水。
滿臉的愁雲慘霧,看向她的時候,眼底還有巨大的烏紫。
她這哪裏像是個壽星,倒像是個縱慾過度的年輕人。
“林水姐,生辰這天,就別這麼辛苦了。”元笙笙將糕餅放下,對着林水笑的一臉戲謔。
“我倒是想!是瀾兒,今日天還沒亮,他便讓我起床上山了。”
“上山?”
“嗯,讓我上山去摘野果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說的,山上有一種紫色的果子,吃了對眼睛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林水這上眼皮快和下眼皮打架的樣子,元笙笙不厚道的笑了。
如瀾姐夫真是......
可愛的緊啊。
他們幾個人中,誰需要補眼睛,不言而喻。
很快,菜品就上桌了,八仙桌上滿滿當當地擺的都是些素菜,不僅有費時費力的八寶豆腐,醋溜瓢兒菜,問政筍絲,醬萵苣,和清炒台菜心。
而唯一一個沾染了葷腥的菜就是一鍋加了雞肉的菌菇湯。
“林水姐,怎麼?你生辰改吃素了?”
元笙笙詫異,要知道雖說她晚上要回族中與林氏的族人再過上一個正兒八經的家宴,
中午這場更多地就是友人之間的小聚。
但......
但就算是小聚,未免也太清淡了些。
這既然沒有她愛吃的醬豬肘子,也沒有她愛的紅燒蹄髈,有的只是這些個清湯寡水的素菜。
甚至其豐盛程度都不夠宴請她的那回。
“還不為了尹清,他聞不得肉腥。”
尹清,他聞不得肉腥?
可她前兩日還帶着他去吃了向南麵攤的大肉麵條啊。
明明吃不得肉,卻沒有拒絕......
還有眼睛也是,之前明明看不到,卻也都不說。
這究竟是個什麼道理?
元笙笙有些鬧不懂了。
當“噠噠噠”的盲杖聲響起的的時候,她還是沒想清楚這個問題。
她抬眼一看,是尹清。
他今日好似是換了一件春衫,雖然依舊是深色,但卻意外地很合身。
尹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如瀾挽着手進了裏屋。
林水拍着元笙笙的肩膀,兩人坐了下來。
“不進去瞧瞧嗎?”元笙笙問。
“向這種男兒家的私房話,我們還是不便聽了吧。”
“也是。”元笙笙點點頭。
本來如瀾姐夫麵皮就薄,想來這種事情是不太會願意被旁人聽了去的。
“笙笙,這兩人這事兒可以暫且一放,我真正擔心的卻是我母親。”林水頓了頓后說:
“母親若是發現王二麻子不見了之後肯定會尋找,遲早那後山上的屍體會被發現的。”
確實如此,這王二麻子的母親對林葉有恩,所以即使村長知道王二麻子是個什麼東西,卻還是儘力護着,
現在尹清將王二麻子刀死了,遲早會出事。
兩人正說著,尹清從裏屋子出來,對着二人說:
“不必擔心此事,我自會去找村長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水撓着頭,吞吞吐吐。
“尹清也是為了保護我,我也去找婆母。”
三個人就這樣站着,氣氛十分的不對勁。
元笙笙撓撓頭,心神一動,有了個主意。
“那個.......我有一個想法,但也不知.....是否可行。”
***
席間,如瀾不停地在給尹清夾菜,這架勢,生怕這幾天他沒給送飯,尹清會餓肚子一般。
“如瀾姐夫,這個給你。”元笙笙從旁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了如瀾。
如瀾拿過來打開一看,是那支纏花簪子。
“我將上面的綉線都拆了,做了個一模一樣的。”
“笙笙的手藝真好。”如瀾從匣子中將簪子取出,細細地撫摸了下,還真是,這簪子上面的絲線,珠子什麼的全部都換過了。
如瀾摸着這個簪子愛不釋手,連忙叫林水給他插在發間。
尹清捏緊了手,他不知道,發簪是何時到了她手裏去的,又是何時修好的。
她替他收拾了爛攤子。
簪子。
他沒有忘記,那日臨走之時,元笙笙跟他說過的話,
她說:“為你做支發簪可好?”
親口說的話,大約是不會食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