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溫渡從王家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去,他又繞了好幾圈,還順便到工地上瞅瞅。
路過黃立達的工地,裏面堆積如山的石灰袋子,看上去特別壯觀。
溫渡看到的時候,嘴角愉悅地上揚。
他騎着車子到了自家工地上,工地上燈火通明。楚城的夜晚不像北方那麼冷,幹活的時候還挺舒服的。工人只需要工作八小時,還是睡好了後半夜來的。
一個個都乾的熱火朝天。
趙建東一直盯着大傢伙幹活,累了就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溫渡來的時候,趙建東正在教一個新手幹活。
“你這樣不行,這樣干是不合格的。你要是不會,就去那邊和水泥。”
趙建東還挺嚴格,手把手的教,看到溫渡過來,愣了下,然後繼續教那個工人。
他示範兩次,說了幾個小竅門之後,放手讓那個工人來:“你來試試,我看看。”
工人知道這是好事兒,學的認真,上手的時候沒趙建東那麼熟練,但比之前好很多。趙建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確定工人不會出錯,這才朝着溫渡走過來。
“這麼晚,你怎麼還過來了?”
溫渡說:“過來看看怎麼樣了。”
“有不少新人都不會幹活,跟咱們之前的工人一樣,得手把手的教。好在大家都不笨,教兩次就能上手。開始幹活有點慢,你說的一定要保證質量。所以就沒催大傢伙的進度,打算讓他們先學會,學好熟練了,自然進度就快了。”
經歷這次的事兒后,趙建東明顯成長了很多,更踏實了。
溫渡剛剛已經轉了一圈,聽到這話點點頭:“咱們要的是質和量,你做的挺好的。東哥,過幾天我再去招點人,前面這段時間,你就多辛苦點。”
“這辛苦啥!”
之前的事兒溫渡沒怪他,他自己心裏也清楚,溫渡心裏肯定是有氣的。只是溫渡更冷靜,更成熟,只想着解決眼前的問題。
溫渡的確比他有能力,比他想的還要更可靠,更強大。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內疚。
他辦不了大事兒,但能幹實事。
他就整天待在工地上,盯着這些工人,讓他們把活干好。
“東哥,這事兒不怪你。就算我在這兒,結果也是一樣的。我不會給工人們再漲工資的。也沒跟他們簽合同,所以我留不住人。”
這也是溫渡沒跟趙建東發脾氣的原因。
他頂多是接到消息,早點過來。
這樣能抓緊幾天時間。
既然時間越來越短,那就用人來湊。
這幾天不行,黃立達那邊還盯着他這兒。不過,再等等就好了,再等等就能有結果了。
“東哥,你別胡思亂想,你做的挺好的。至少咱們工地沒讓人給毀了。另外,你別總是熬夜,我不是提了兩個小組長嗎?你讓他們也幫忙看着點。另外,明兒白天我來替你。”
溫渡該辦的事兒,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不用,我能撐得住。”趙建東忙拒絕。
“這個工程咱們要干好久。後面那塊地你看到了嗎?那是員工宿舍,要蓋成樓房的。最低是六層樓,以後都要我來盯着。”
溫渡只是告訴趙建東,他來工地才是正常的。
趙建東心裏踏實了,知道溫渡不是嫌棄他,就說:“你回去吧,這兒我盯着,你早點休息。”
“嗯,你叮囑工人注意安全。”
溫渡原本打算開一個製作安全帽等的公司,他知道有錢還不行,還要專業的人才來研製。如今他手裏的錢,根本就不夠請人搞研發的。國內很多人才都在國有的大廠子裏上班,也不是他
想挖就挖出來的。
這個年代大家都認可鐵飯碗。
鐵飯碗說出去才有面子,因為這還代表着穩定。
丟了鐵飯碗,是會被人笑話的。
溫渡找不到合適的,這個事兒就只能擱淺。
要是想成立自己的公司,還要等八年。八年後,國家才有政策,允許個人成立公司。
現在才八零年,他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溫渡知道腳下的這塊地,是經濟騰飛的起點。
他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百年難遇的機遇。
妹妹還等着他為她建造一個美輪美奐的城堡呢!
此時的妹妹,剛剛洗完澡,穿着奶奶給做的白色睡衣,乖巧地坐在炕上。
“奶奶,你還給我綉了一朵花呀?真好看!”
溫縈摸着衣服下擺的花愛不釋手地摸着。
溫老太太覺得孫女這樣沒眼見:“你爺爺和你太爺爺,好歹也是家財萬貫。怎麼你就這麼小家子氣?你爸爸雖然跟個二流子似的,可你看看你爸爸那做派?”
這年代是樸實,樸實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但溫老太太骨子裏還是有點講究的。
吃飯不允許說話,女孩子走路不能左搖右晃,更不允許內八字外八字。大人說話時候,就安靜的聽着,路上遇見長輩要禮貌地打招呼。
還要學會做衣服,繡花,更要學做飯。
做衣服繡花,是要讓孫女學起來了。
至於做飯就算了。
老太太瞅着孫女單薄的身子,伸手把被子給她蓋上。
“別凍着了,你自己什麼體格心裏沒點數?萬一凍壞了,就要送到醫院去。這城裏的醫院,可不是咱們鄉下的小診所。到時候去一次就要花幾塊錢。”
溫老太太還沒說完,溫縈就乖乖地窖了被子裏。
“奶奶,我不會生病的。”溫縈說得很沒底氣。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沒有以前好,走路稍微多一點,就會疼的晚上睡不着,還會發燒。她不喜歡這樣嬌氣的自己。
覺得自己就是個累贅。
“奶奶,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給你和哥哥買大房子,住在高高的樓上,伸手就能摸到雲朵。”
溫老太太繃著臉:“說什麼傻話?樓能建多高?再高能還比飛機高?”
“奶奶,你還知道飛機呀?”溫縈驚喜地說完,就在溫老太太死亡的注視下,漸漸地熄了火。
她不應該小瞧奶奶的。
“往後你爸爸要開成衣店,你明兒就跟我學着做衣服吧。”溫老太太語氣很強硬。
溫縈眨眨眼,軟乎乎地說:“好呀!”
“睡吧。”
“哦。”
溫縈閉上眼睛,開始想哥哥。
也不知道哥哥睡了沒,幹活辛苦嗎?
她很想說,哥哥別去幹活了,就在家裏好好讀書吧。可是爸爸不行,靠不住。爸爸還反過來要靠哥哥。他們一家搬到了城裏,沒有收入,以後的日子還是要靠着哥哥。
溫縈很內疚,偷偷地摸了摸眼淚。
就聽奶奶說:“哭啥?”
“奶奶,我想哥哥了。”
溫老太太縫衣服的手頓了下,她也想大孫子,可想有什麼用。誰讓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呢!
“奶奶。”
“嗯?”
“你做的包子特別好吃,咱們能不能賣包子啊?”溫縈想要賺點錢,萬一哥哥需要錢,家裏也能幫上一點點忙。
溫老太太沒呵斥孫女,而是在想賣包子行不行。
“睡覺吧,你哥好好的呢。”
溫老太太心裏有事兒,把笸籮放在一旁,自己
也脫了衣服,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起的很早。
過去那個年月,女孩子都讓裹小腳。她為了不裹腳,就跟着家裏去田裏幹活。每次她娘想給她裹小腳的時候,她就跑。
她還說,她腳不大,不用裹。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憐,她的腳只有三十六碼。
因為沒裹腳,她走路飛快。
外面的天都沒亮。
她看到路邊上竟然有好多小攤子,那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街上很多小攤子,有人賣早點,有人賣衣服……
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現在似乎又有了那個時候的感覺。
溫老太太兜里有錢,當初孫子走的時候,她擔心家裏有急事,留下來五塊錢。等到閨女打來十塊錢,兒子也找了個打更的活計,家裏的錢也不少。
再後來,孫子拿了五百塊錢回來。
這次孫子走,給家裏留了一千塊。
溫老太太不差錢。
她瞅着路上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小攤,賣的東西也不多,一個油條攤子,一個專門賣豆漿的。溫老太太拿着一個缸子走過去,問了價格。
“給我打一碗豆漿,再來十根油條!”
“好咧!”
賣油條的人還不少。
老闆的油條都是現做的。
就這麼一會兒,出來買吃的人還真不少。
“大娘,您的油條好了!別燙着!”
“沒事兒。”
油條用油紙包着,熱騰騰的,聞着特別香。
溫老太太擔心冷了,端着豆漿拿着油條走得飛快。
剛才她觀察了一會兒,出來買早飯吃的人還挺多的。就這麼一會兒,已經賣出去好幾塊錢了。早上擺個攤子賣包子還真能行。
回到家,老太太叫兒子起來。
溫韶鈺慢騰騰地坐起身,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問老太太:“媽,這冷的天,你咋還起這麼早呢?”
“早飯是在外面賣的,你趕緊起來吃,不然一會兒就涼了。”
溫老太太回屋就把豆漿放在鍋里熱乎着,這會兒進屋,孫女已經穿好衣服在疊被子。
“被子放不上去,就放在旁邊。”
溫老太太現在沒空管被子的事兒,她滿腦子都是賺錢。全靠大孫子一個人賺錢怎麼行?她嘴上不說,心裏怎麼可能若無其事。
她晚上睡不着,也天天着急上火的。
孫子大手筆,留下不少錢,讓人給蓋房子。可蓋房子是說蓋就蓋的?
做生意可不是把店開起來就能直接做的。
孫子走之前跟她說了,房子要蓋一年,讓她別著急。他會每個月往家裏匯錢的。
溫老太太一聽就後悔了。
她要是在鄉下,還能孵小雞,賣雞蛋,多少也有個進項。兒子在農機站打更,每個月也能有十塊錢。家裏有菜地,吃的啥的都不用花錢。
可到城裏來,不出門都花錢,坐着都花錢。
她這心裏則怎麼可能會踏實。
老太太見過人家做生意的,得弄個爐子,爐子上面放個鍋。到時候把蒸屜往上面一放,就能蒸包子。這爐子不能天天抬着去,那也累,所以還要弄個車。
要是推車子的話,溫老太太瞅着掀門帘子進來的溫韶鈺,默默地把這個想法劃掉。
她兒子那個小身板,別說推帶着爐子和大鍋的車子,就是推着空車子走上一里地都費死了勁。還是找個能騎着的。
這個車子也要花不少錢。
溫老太太想起她男人活着時候說的話:“做生意別擔心投進去的本錢收不回來。就算你做生意
沒賺到錢,也能把這些東西賣了,回一些本。到時候再一算賬,基本上就是白忙活。”
她不怕白忙活。
反正都這把年紀了。
溫老太太算好了要買的東西,知道買菜買面,還要買肉。
肉買不起,她就買板油,用豬油做餡兒。正好家裏很多蘿蔔,蘿蔔餡兒的包子味道也特別好。到時候再做點白菜雞蛋餡兒的包子,白菜豬油渣的包子搭配着一起賣。
說不定也不比人家賣油條的差。
“媽,你這是幹啥呢?”
溫韶鈺一手拿着油條,一手用碗喝着豆漿湊過來問老太太。
溫老太太把本子合上站起身說:“一會兒你洗碗,在家裏帶孩子。順便把院子掃掃。那幾塊空地,該冬灌了,你趁早給澆上。去年冬天咱們沒來,現在要趁早。”
溫韶鈺聽着腦袋都大了,可他媽說的東西都會自動儲存在腦子裏。
溫老太太一出門,他就把家裏里裡外外都收拾一遍。
“哎呀,你看看這個屋地,得用破布好好擦擦才行。這地板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溫韶鈺還是個有隱形潔癖的人,不讓他幹活就算了,一旦他要是幹活,那絕對比很多女人還細緻。邊邊角角,四處都收拾的乾乾淨淨。
被子不疊則以,疊就必須是整整齊齊。
溫縈坐在炕上看着他爸跟變戲法似的,把家裏裡外外收拾一遍,有種家裏重新裝修過的感覺。
溫韶鈺這個狀態,一年發作次數屈指可數。
等他把外面那幾塊地澆完之後,整個人都累傻了。
他癱在炕上,兩眼無神地望着屋頂,跟女兒吐槽:“你奶奶絕對是故意的,她知道我只要幹活,就絕對忍不了任何臟地方,還非要讓我干。這不是故意折騰我嗎?”
“爸爸,這些要是奶奶做的話,奶奶會更累。”溫縈抬起頭來慢吞吞地說。
溫韶鈺:“……”
算了,他累就累吧!
過了幾秒鐘,溫韶鈺忽然湊過來問女兒:“縈縈,你知道你奶奶咋地了嗎?一大早上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怎麼了?”
溫縈說:“奶奶想辦法賺錢呢!”
溫韶鈺瞬間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