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江玖昀找護工要了紙和筆，憑着記憶寫下了一串手機號碼，多虧了昏迷時期做過的夢，讓她知道過去在她身邊的人哪些可信，哪些又不可信。
寫完之後，她放下筆，轉頭請護工幫她擦擦身體。
護工說好，轉身去端來了一盆熱水，然後扶着江玖昀靠在枕頭上，再掀開身上的被子，正想解開條紋病號服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護工手一抖，抬起頭來用眼神詢問江玖昀該不該去開門。
江玖昀下意識地用手抓着剛解開了一個扣子的病號服，幾秒鐘后才想起來聞延瑾走之前說要給她送粥過來，所以外面的人應該就是聞延瑾派過來的人。
“沒事，你去開門吧！”江玖昀說。
護工便把水盆放到一邊，擦了擦手后才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一看，護工愣了一下，問道：“聞先生，您怎麼來了？”
聞延瑾抬起雙手捧着的保溫袋，沒說什麼，護工卻一下子瞭然，趕緊說：“那我等下再過來。”
她等聞延瑾進去后才走了出去，還把門帶上。
聞延瑾一踏進房間便說：“粥我帶來了，你現在……”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硬生生卡了回去，因為他恰巧看見江玖昀在低頭扣衣服扣子，透過衣服縫隙，鎖骨那一片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聞延瑾盯着出了一會兒神，等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后，才輕輕咳一聲，說：“你要現在喝粥嗎？”
他這話一出，聞延瑾看到江玖昀的雙手明顯抖了一下，緊接着立馬抬起頭來，似乎對他的出現很驚訝。
“你怎麼來了？”江玖昀快速地整理好衣服，然後拉起被子重新蓋上。
聞延瑾走了過來，把保溫袋放到床頭柜上，然後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和江玖昀就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說：“我來給你送粥。”
江玖昀看向藍色的保溫袋，點頭說了聲謝謝，側身將保溫袋提了起來。
聞延瑾突然起身將病床上的餐桌打了起來，讓她方便喝粥。
江玖昀提着保溫袋，剛想放上餐桌，手中的保溫袋卻被聞延瑾一把提了過去。
還聽見他說：“我幫你打開吧，小心燙。”
“哦。”江玖昀答應了一聲，忽然覺得嘴巴有些淡，雖然過去的六年他也許真的一直在照顧她，可江玖昀還是不太適應這種變化，因為她印象中的聞延瑾可不是這樣的人，她印象中的他，就是個按照設定程序執行的機械人，冷靜得不近人情。
就連當初她要求他娶自己的時候也是如此，她並不覺得聞延瑾會答應，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誰知道聞延瑾只是低頭思考了幾秒就點頭同意。
從他的臉上看不到喜悅，也看不到憤怒。
但現在，江玖昀抬起頭來，視線落在聞延瑾的臉上。
同以前相比，他的容貌確實沒什麼變化，可是氣質卻明顯地變了。
變得更從容，更……溫柔。
江玖昀可從沒想過溫柔這個詞有一天會被她用在聞延瑾身上。
“好了，你吃吧。”聞延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江玖昀說了聲好，然後接過他遞來的勺子，舀了一勺粥放進嘴巴里。
吃了一會兒后，她放下勺子說：“我吃飽了，先不吃吧。”
聞延瑾低頭看了眼還剩四分之三沒喝的粥，點頭說好，然後收拾起碗筷。
他表現得就像他一開始說的那樣，照顧她照顧習慣了，江玖昀想開口阻止也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
她只好轉移話題問：“對了，我以前的手機還能用嗎？”
“不能用了，”聞延瑾將沒喝完的粥打包好，“不過我給你帶了一部新手機。”
他把餐桌收拾乾淨后才從口袋裏掏出一部嶄新的手機。
江玖昀接過來一看，六年後的手機外形看着和以前有點像又有點不像，她摸索了一會兒后才適應下來，點開通訊錄一看，發現裏面竟然都是以前熟悉的名字。
江玖昀疑惑地抬起頭，聞延瑾說：“我把數據導過來了。”
“哦，那挺好。”江玖昀往下翻着通訊錄，一邊刪一邊翻，刪到最後，就沒留下幾個電話號碼。
她放下手機，抬起頭問聞延瑾：“我奶奶她怎麼樣了？”
她六年前出車禍就是為了去醫院看病危的奶奶。
“我送她去了一家療養院，身體狀況還不錯。”
所以，果然跟夢裏的一樣，奶奶還好好地活着，江玖昀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抬起頭來，對着聞延瑾笑了下，說：“這幾年謝謝你幫我照顧她了。”
聞延瑾說：“不客氣。”
江玖昀點頭接著說：“也要謝謝你這幾年一直照顧我。”
聞延瑾的表情有些動容，他滾了滾喉結，說：“照顧你是應該的。”
江玖昀怔了怔，他們的婚姻是她要挾在先，結果結婚不到三天她就來了個車禍，不僅要他幫忙照顧她，還要照顧她奶奶。
他不嫌她是個麻煩嗎？
“我明天還要上班，就先走了。”聞延瑾將桌上的保溫袋提了起來，看着她又說：“要是待會兒沒什麼事的話就早點休息。”
江玖昀回過神來，點頭說好。
聞延瑾點了點頭，然後才轉身離開，踏出病房后，他不自覺地呼了一口氣，轉頭看見坐在走廊等着的護工，他便笑着說：“你可以進去了。”
另外一邊的聞書亭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乾瞪眼躺了一個小時都沒睡着，索性爬起來玩手機，他習慣性地點開微博，結果首頁一刷新，全是他的負面新聞，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這些小道消息說得煞有介事，好像躲在他床底下聽到的一樣，聞書亭被氣笑，一邊看，一邊感嘆，按照他們的腦洞，不去做編劇可惜了。
可是刷着刷着，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刷到了一條公司準備將他雪藏的小道消息。
這條消息他早就知道，聞書亭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後面的內容。
“聞書亭和恆星娛樂的合約還有五年到期，要是公司真把他雪藏了，那麼他就會有五年的空窗期，五年的空窗期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冒出來的新星都有兩茬了，等聞書亭再次復出早就沒人認識他了……”
聞書亭一看“還有五年到期”就坐不住了，他什麼時候跟恆星娛樂還有五年合約期，不是早就到期了嗎？
他立馬給李廣田打了個電話過去。
等了許久后，電話才被接通。
李廣田似乎喝了酒，慢悠悠地開口說：“是書亭啊，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嗎？”
“你還好意思問我有什麼事？我跟公司的合約不是早就到期了嗎？”
“到期？”李廣田笑了起來，還傳來了交杯碰盞的聲音，“你年紀也不小啊，怎麼記性這麼差？上個月你不是才簽過續約合同嗎？”
聞書亭騰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不是跟我說是代言合同嗎？”
“是，是我說的沒錯，可是誰叫你心急，問都沒問我，就把下一份合同簽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對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因為你前幾天鬧出來的直播事故，公司老總生氣得狠，你要是不想被雪藏就乖乖地跟老總回來道個歉，不然的話……
“放屁！想我道歉？沒門！還想雪藏我？做夢吧你們。”聞書亭話說完立馬掛了電話，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現在可好，事情不僅沒解決，還又多了一個合約，這要是他想違約，那得付多少違約金啊？
聞書亭想起了剛剛的爆料號，試探性地用小號在下面問：“他要是想解除合約，得付多少違約金？”
爆料號立馬給他回復：“那可就高了，至少兩千萬打底。”
兩千萬？聞書亭兩眼一翻倒到床上，別說兩千萬了，就是兩百萬他都拿不出來。
聞書亭翻了個身，轉念一想，他自己沒有，但是他哥有。
可是一想到聞延瑾冷臉問他：“兩千萬？”
聞書亭立馬歇了這份心思。算了，煩惱事先放到一邊，睡覺去。
他這一睡還真的睡著了，還一覺到天亮，醒來之後把昨天晚上的事忘得一乾二淨，興緻勃勃地跑下樓，準備吃完飯去醫院看望江玖昀。
到了餐廳之後，聞延瑾正在吃飯，背對着他。
聞書亭哼了一聲，假裝沒看見似地坐到他的對面去，還問管家說：“李叔，今天有沒有豆漿，我想喝豆漿。”
管家說：“有，你等會兒。”
聞書亭點了點頭，轉身拿了一根油條吃，邊吃邊偷偷瞄一眼對面的聞延瑾。
聞延瑾正在喝一碗粥，看都沒往他這邊看。
聞書亭撇了撇嘴，暗自猜測一大早就臭着一張臉肯定是因為昨天晚上被大嫂罵了。
也是，大嫂昨天晚上都說了，叫他和他哥都回去，結果他哥愣是巴巴地開車過去，大嫂不罵他才怪。
就是可惜，可惜他昨天睡太死，不然就可以看到聞延瑾昨天的表情有多難看了。
嘖，昨天晚上，聞書亭皺眉想了想，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正冥思苦想時，聞延瑾忽然放下碗，轉身小跑着上了樓。
管家恰巧端了一杯豆漿過來，聞書亭便抓着他問：“大哥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
管家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算太晚。”
不算太晚那就是果然被趕回來了。
聞書亭暗自竊喜，接着問：“那他昨天的表情是不是很難看？”
管家瞪大眼睛詫異地問：“為什麼要難看？”
“額，他被大嫂罵，不是，總之你就說有沒有吧？”
管家搖搖頭說：“那當然不會，你哥昨天回來的時候可高興了，我看他房間的燈到好晚才關。”
“高，高興？”聞書亭傻了眼，這怎麼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我不信，李叔，你沒看錯吧？”
管家疑惑地問：“我為什麼要看錯，昨天在家的人你都知道，你不信隨便抓一個來問就是了，實在不行，你問你哥去呀。”
“我問我哥？”聞書亭剛說完這句話，換好衣服的聞延瑾恰巧出現在樓梯上，只見他有意無意地往聞書亭這邊看。
聞書亭輕咳一聲，跟管家說：“今天的豆漿真好喝，明天記得要做成今天這樣的。”
“好啊，待會兒我去提醒他們。”
聞書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餘光卻不停地追着聞延瑾的身影，然後他竟然看見聞延瑾笑了，而且還是那種勝利之後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