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
楚晗沒吭聲，輕眨着眼睫，靜靜地望着他，一時不知怎麼去回答他這個問題。
總不能告訴他其實還蠻好笑的。
——江川禮是狗，這樣的字眼恐怕也只能從他好兄弟口中聽到。
如果要費盡心思編造違心的話搪賽他，她又做不到，索性只能沉默不語。
片刻的安靜，車廂內彷彿有尷尬的空氣在流竄。
江川禮稍稍側頭，嘴角輕勾了勾，就她那副不說話明顯默認的模樣，讓人好氣又想笑。
李哲然抽空瞧了眼後視鏡，大笑出聲：“小同學，不用給這廝面子，他本來就很狗。”
楚晗反應過來，忙說：“…也不會，他上學那會兒人很正直，又有愛心。”
不等江川禮開口，李哲然笑着接過話：“唉，我求之不得呢，怎麼會嫌麻煩。”
她偷偷看了眼江川禮，小聲道：“江總經理職位太高，我一個小小的銷售員還是不打擾為好。”
由於後半段車裏氣氛有些壓抑，楚晗下車的動作比平常快了幾分，左手胡亂拿過座椅上包包，說了句謝謝后，快速推開車門。
她拿起筷子給楚晗夾了塊排骨，忽然問起：“唉，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比平常到家早呢。”
他垂眸看去，見楚晗一臉認真在備註名稱時，忽地被氣笑了：“喂，就那麼不想攀上我這個同學？”
楚晗抬步往裏走，偏頭瞧了眼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去廚房快速洗好手，拉開椅子坐下：“媽，以後你別等我，自己餓了就先吃，我忙起來老忘時間。”
江川禮表面上看似混不吝，可面對大聲哭鬧的小女孩時卻耐心十足，不僅負責把她逗笑，還送棒棒糖吃。
中途似乎有什麼阻力扯了下，但也只僅是一瞬，她並沒察覺有什麼不妥。
楚晗猛然抬頭，直接撞進他那雙深邃的黑眸里，此時男人正炯炯有神望着她。
加上他有女朋友，就更沒有必要扯出老同學這層關係了。
·
回到家。
那一刻，她都想化身成那個小女孩了。
江川禮冷颼颼瞥了眼他：“想死，我成全你。”
“楚晗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後聯繫起來也比較方便。”李哲然單手點開二維碼，扭頭遞了過去。
李哲然：“……”
李哲然目光似有若無瞟了眼江川禮，炫耀的意思不要太明顯，“看見沒，小同學對我還挺熱情。”
楚晗聽到他這話，心砰砰跳快了兩下，“我同學”三個字是不是證明同班兩年裏，他其實是記得她的，印象並不模糊。
他還想着怎麼跟她拉近關係來探探口風呢，這現成的機會不得乘勝追擊嗎。
“好說，以後有事儘管找我。”
江川禮側目瞅了眼李哲然，眼神中帶着警告，轉身剛想拿過手機丟回給他，卻聽見“滴”一聲，女孩已經掃碼成功。
然而這話，恰好是他們初見當晚，她才說過。
楚晗誠懇點頭：“嗯，同班兩年。”
李哲然扭頭問她：“你們是高中同學吧。”
兩秒后，她按滅屏幕，緩緩轉頭看向窗外：“不是，就…影響不好。”
楚晗把包隨意放鞋柜上，換好鞋還未走進客廳，黎曼偏頭看了過來：“晗晗回來了，趕緊洗手過來吃飯。”
江川禮哂笑一聲，漫不經心開口：“總經理的權力，還比不過你一個特助，我同學憑什麼找你。”
她猛然想到什麼，抬頭向他介紹自己：“哦，我叫楚晗，以後工作中能多多關照。”
公司個別同事對她本就有着閑言碎語，雖然她一律不在乎，可一旦扯上江川禮，她恐怕做不到視而不見。
望着消失不見的身影，李哲然啟動車子，笑着欠欠補了句：“我也認為，影響確實不好。”
可想到他有女朋友，那顆激動的心黯然失色：“好啊，如果有事需要幫忙，還望李特助別嫌我麻煩。”
她就順着話往下接而已，怎麼還加上微信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工作上會不會有交集，但就像李萌萌說的，客氣點總是好的。
楚晗：“……”
黎曼把盛好飯的碗遞給她，笑道：“我下午吃了點水果，不怎麼餓，就想等你回來一塊吃。”
沉默中，不知不覺到了楚晗家小區門口。
這狗，心眼真小。
江川禮深深看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懶懶陷進椅背，表情淡淡目視前方，看不出情緒。
避免誤傳出別的流言蜚語。
黎曼手腕搭在桌上，嘴角輕彎：“男同學女同學？”
楚晗吃排骨的手一頓，而後，低頭繼續吃：“哦，碰到了以前的高中同學，正好順路就送了我一程。”
楚晗瞬間嗆了起來，忙端起旁邊的白開水喝了半杯：“媽，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八卦這些了。”
“你急什麼。”
黎曼又給杯子倒滿水，推到她面前：“媽就隨口問問。”
黎曼看着眼前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楚晗，心裏暗暗嘆氣，這些年追她的男生也不少，卻沒見她領一個回來給她看過。
身邊倒是有個玩得要好的樊嘉辰，可這孩子就把人家當朋友，壓根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以前她是為了這個家，為她身體着想，有時間就去做兼職掙錢，但這幾年生活越來越好，黎曼還是希望能看到她好好談個戀愛，多把時間留點給她自己。
“晗晗。”
“嗯。”楚晗咀嚼着嘴裏食物，抬眸看她。
黎曼放下筷子，語重心長道：“媽媽現在身體不需要你擔心，你年紀也不小了，啥時候談個男朋友帶回家給媽媽看看。”
話音落下，楚晗握住筷子的手緊了幾分，這樣的話她很少從黎曼嘴裏聽到，從爸爸走後，黎曼思維情緒里裝着的全是爸爸，也就這兩年提得少一些。
看來媽媽的精神狀態逐漸往好方向發展
她輕舒了口氣，彎起嘴角：“媽，我要真找了男朋友，陪你的時間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多了。”
黎曼也彎唇笑開：“我一老媽子那需要你陪，媽巴不得你趕緊去陪男朋友呢。”
楚晗盯着黎曼嘴角的那抹笑，沉默片刻，笑說：“好，女兒爭取今年找個男朋友帶回來給你看看。”
“好好好，媽等着。”黎曼聽到這話，高興地拿起筷子吃飯。
飯後，楚晗把廚房收拾乾淨才返回自己房間，脫掉身上工作裝，隨意裹了條浴巾進入浴室，抬手對着鏡子扎頭髮時，忽地頓住。
她眨了眨眼，扭頭看向手腕，上面銀色手鏈竟然不見了。
楚晗扯了件外套隨意披上，轉身回到卧室四處翻找，出門又把鞋柜上的包包一股腦全倒出來，翻找半天依舊沒瞧見手鏈的影子。
她靠着牆壁仔細回想了下，早上出門還戴在手腕，會不會睡午覺的時候不小心遺落辦公桌了。
她這幾年體重減輕，手鏈也隨之大出一圈，很早就想去銀店要師傅改小，這陣一忙起來全給忘了。
楚晗拎着挎包，垂頭喪氣地往房間走，經過黎曼房門時腳步停住，躊躇片刻，她還是沒開口詢問，默默關上了房門。
明天去公司，再好好找找吧。
·
李哲然自從當了江川禮的私人助理，工作上的事丟給他不說，現在連家裏那些瑣事都不管。
現在更加過分，變成司機不說，還需要負責幫他洗車。
他還是人嗎？
得知這活要交給他時，瞬間火冒三丈，他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準備去隔壁找江川禮理論。
可沒等李哲然走兩步，微信便收到一條轉賬提醒。
他腳步倏地停下，盯着信息看了兩秒，嘴角笑意一點點揚起，快速收了錢並很狗腿附上一句：“禮哥，以後這樣的好事儘管吩咐我，保准一輛嶄新的豪車出現在你面前。”
沒辦法，誰叫他現在虎落平陽被犬欺，爸媽把他銀行卡凍結了，現在生活不易啊。
江川禮：“行，記住，這是洗兩次車的服務費。”
李哲然：“……”
我操！摳死你得了。
次日一早，楚晗剛上班就把辦公桌里裡外外翻了個遍，愣是沒發現手鏈的蹤影。
她泄氣般坐在椅子上，盯着空蕩蕩的手腕發獃。
這條手鏈跟黃金比不算貴重，卻是爸爸在她高三那年送她的畢業禮物，也是他生前最後一次送給她的東西。
如今突然丟了，心裏莫名缺少點什麼，連同爸爸那份守候也漸漸消失不見。
楚晗盯着虛空發愣，把昨天出行軌跡仔細過一遍，趁着午休時間又去了趟咖啡店，店員再三確認沒看見后，她失魂落魄回到辦公室。
所有地方都找了，唯獨差一處。
楚晗猶豫半天，還是拿起手機點開江川禮的微信，還在思考怎麼問才不突兀時，他發的信息率先彈了出來。
江川禮：【你丟東西了？】
楚晗下意識抬頭看了看，沒看到人，瞬間鬆了口氣。
還以為他暗中留有眼線，連自己在找東西都知道。
下一秒，她猛然反應過來：【是你撿到我手鏈了嗎？】
頂樓辦公室。
江川禮身體懶懶陷在沙發里，目不轉睛盯着掌心那串銀色手鏈觀看。
整條鏈子看似很普通，唯獨中間多出個小老鼠吊墜，而老鼠背面刻了晗晗兩字。
清楚生肖，又刻上字，看來送東西的人關係一定很好，才會注重這些細節。
坐他對面的李哲然，撐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瞧他眉心微皺，更火上澆油添了句：“別說兄弟不幫你，我利用自己閃亮的人格魅力幫你打聽到了，人家小同學已經有男朋友，你呀，晚嘍。”
江川禮不耐煩瞥他一眼，視線又回到手鏈上。
李哲然輕嘖兩聲，不怕死地補充：“這種鏈子不用想也清楚是男朋友送的，那麼親密的稱呼，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喊。”
“你很閑？”
江川禮面無表情把桌上文件丟給他：“上半年的銷售業績你整理出來了，還有時間在這分析這些。”
“我操！過河拆橋也沒你這樣的。”
李哲然憤憤站起身，適當與他拉開距離：“別忘嘍，手鏈是我找到的！這人情你不想要，給我啊，我親自送給小同學，沒準她還能請我喝杯咖啡呢。”
“你可以滾了。”江川禮直接下逐客令。
李哲然知道該說的也說了，轉身即將關門時，扭頭笑道：“兄弟，好意提醒你一句，傲嬌，注孤生。”
話落，他趕緊關上門，快速逃離現場。
江川禮煩躁地捏了捏眉心，片刻后，拿起手機：【嗯，昨晚掉我車裏了。】
緊接着又發了一條：【手鏈對你很重要？】
楚晗：【對，很重要。】
“……”
江川禮：【下班過來拿。】
楚晗：【好，謝謝。】
·
楚晗懷揣着那顆憂心忡忡的心，臨近下班都沒想明白，江川禮要她下班過去拿。
可無緣無故去老總辦公室，不太好吧。
要不還像昨天那般地鐵站相遇？
當時只顧高興，事後才懊惱自己當時怎麼沒問清楚點。
眼看就快到下班時間，楚晗偏頭望了望樓頂，心想，不會真要上樓去拿吧。
猶豫間，不知不覺到了下班時間，看着陸續收拾東西往外的人，楚晗坐在工位上，假裝忙工作。
李萌萌經過她桌前，隨口問道：“晗姐，今晚還加班呢。”
楚晗猛然抬頭，心虛地笑了笑：“……啊，再打兩個電話就走。”
“哦，那你忙，我先走了。”李萌萌習慣她加班的常態，朝她揮了揮手，跟着同事一起出了辦公室。
原本喧鬧的辦公室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楚晗抬眸環顧一圈，見沒人，她快速收拾好桌面東西，拿上着包包，偷偷摸摸朝辦公樓電梯間走去。
辦公樓這邊下班比他們銷售部早一個鍾，這個時間點除了她，也只剩保潔阿姨。
楚晗到達電梯間時，保潔阿姨正好從裏面出來，她笑着朝阿姨點點頭，進入電梯隨手按了頂樓鍵。
以前聽說過總經理辦公室在頂樓，她卻從未去過。
楚晗望着電梯間裏跳動的數字，心裏莫名滋生出一絲緊張。
“叮咚”一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
楚晗探出頭左右瞧了瞧，好半天，才緩緩抬腳走了出來。
老總辦公的地方就是不一樣，空間裝潢格外氣派，落地窗前還空出一片寬敞的高爾夫球場。
正中央是一個休息區，旁邊設有各種類型的健身器材及飲品。
嘖，資本家生活就是鋪張浪費，想打球幹嘛不去球場。
楚晗邊走邊看，心裏忍不住嘀咕：當老總真好，累了乏了，還有消遣娛樂的地方。
循着亮燈的辦公區往裏走，途中沒瞧見一人，她偏頭四處望望，正想給江川禮發個信息，右前方辦公室內響起他的聲音。
楚晗腳步一頓，稍稍側身，便看到江川禮正背對着門站着，他目光望着對面高樓，擲地有聲跟電話那頭的人通話。
看似認真嚴肅，讓人心底生出敬意。
他長身鶴立，頭肩比例優越，白襯衣配黑西裝長褲，身下那條筆直的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側身時，手腕戴着的腕錶給他增添了幾分貴氣。
江川禮視線不經意般掃了過來，看到是她，抬手示意進來。
楚晗見狀，急忙站直身子，輕扯唇角朝他點頭，隨後亦步亦趨走到他辦公桌前，小心翼翼逡巡周圍環境。
他辦公室黑白灰為主色調，空間看起來很大，整個辦公區域收拾得乾淨整潔，辦公桌旁的大落地窗，能俯瞰大半個宜市中心。
江川禮跟電話那頭隨意聊了幾句，便快速掛了電話，轉過身，見她站着不動，抬了抬下巴：“坐。”
“好。”
楚晗收回打量視線，對上他幽深似潭的黑眸，猛搖頭：“哦，不用了，我拿完東西就走。”
江川禮握着手機的指尖微勾，眸光定定望着她，隨後，輕嗤一聲，兀自拉開椅子坐下。
他稍稍彎腰，拉開抽屜將手鏈拿了出來。
楚晗心頭突跳，不明白他這聲笑是什麼意思。
沉默間，她此刻卻只想快點拿回手鏈離開。
江川禮瞧出她不自在，舉着手鏈緩緩遞給她，卻在她即將伸手拿走時，突然開口：“誰送的？”
楚晗驀地抬眸，似乎挺驚訝他會問這個：“我…爸爸。”
靜謐的空間裏，楚晗明顯感覺到這一刻緊張的氣氛莫名得到了緩解。
許久后，她清晰地聽到江川禮好像笑了下。
“哦，還挺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