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重製版)
這的確是一枚吻痕。
只不過是羽生葵讓系統變出來的。
她和葉王清白得不得了,那傢伙是個君子,迄今為止,連她的手指尖都沒有碰過。
但羽生葵溜出去一天,怎麼可以清清白白地回來,和葉王單獨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不用來做點文章,就太可惜了。
這是產屋敷無慘發現自己變鬼的關鍵時刻,經過漫長時間的陪伴,他已經不自覺地對她產生了依賴心理,是一個調轉地位的絕佳時機。
這傢伙沒有在看見吻痕的第一瞬間殺了她,連罵都捨不得罵一句,那麼就註定在這一場博弈中敗北,成為那個被操縱的下位者。
“你敢用這種鬼話來哄我?”
不知道自己已然落敗的少年抬手捉住她的臉,紅着眼眶看她:“這種話是他教你說的,嗯?把我當成傻子,以為我會和天底下那些無能的夫君一樣,忍氣吞聲,視而不見?”
少女抬眸看他,表情困惑而又羞惱,眼裏滿是被誤會的委屈和失望,就好像真的對這痕迹的來由一無所知。
產屋敷無慘看着她的臉,腦中又一次閃過對她的懷疑。
他的妻子,從初見開始便顯得純真爛漫,像是神女那般不諳世事的人,怎麼會如此不乖,怎麼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憤怒?
可她本該不是他的妻子。
她本該嫁給另外一個人,她和那個人相遇,是命中注定,他才是橫刀奪愛,用卑劣手段將她攥入掌中的那個人。
他想怨她,但該拿什麼理由怨她?
沒有理由。
過大的情緒起伏會降低人類的思維能力,現在的無慘,顯然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他抬手攥住她纖細的脖頸,她是如此的柔弱,以至於讓他產生了輕鬆可以將她掐死的錯覺。
看着哭泣的妻子,少年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一方面,他毫不懷疑她對自己的愛,另一方面,他卻也天然地感知到了危險和恐懼。
他害怕他現在的感受,害怕他的妥協,害怕因為她的眼淚而顫抖的手。
他怎麼了?
這時候難道不該直接殺了她嗎?膽敢欺辱他,膽敢戳痛他自尊的人,通通都只可錯殺,不可放過,他怎麼會認為她無辜,她不知情?
他難道瘋了?
“少主大人……”
她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徘徊,哭着蹭他的手掌,勾他的衣袖:“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我好傷心、真的好傷心……”
“你傷心?”
他扯起她的衣領,強迫她看着自己:“該傷心的人是我,苦等了你一夜,煎熬了一整夜的我!”
他說得萬般真切,就好似真的等了她一夜,這使得少女愧疚萬分,立即便用力抱了過來。
“嗚……”她哭得可憐極了:“我知道錯了,少主大人……你饒了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該怎麼饒過你?”
產屋敷無慘把她捉起來,讓她看着自己,四目相對間,他冷冷問道:“說啊,要我怎麼饒過你?”
她沉默了一會,嗚咽着來蹭他的手:“我再也不會亂跑了。”
察覺他的態度有所鬆動,她連忙抱住他的脖子,像是小動物一樣討好他:“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產屋敷無慘哪裏願意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他隱隱約約意識到,如果今日就到此為止,自己將會失去一些東西,於他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推開她,看着她肌膚上的紅痕,深呼吸以後,才慢慢說道:“從今往後,你不可以再踏出家門一步,也不可以再與他人往來,視野所及,只有我一人,如此,我便饒了你這一回。”
他認為自己已然妥協至此,她總該感恩萬分地應下,卻沒想到她竟然不答應。
看着她搖頭的動作,產屋敷無慘只覺得她瘋了,被精怪附體了,又或是那個麻倉葉王給她下了什麼迷咒,叫她連腦子都盡數丟在了外頭。
“我還要報仇的。”
她緊緊拽着他的袖子,琥珀色的眸中滿是惶恐和依賴:“少主大人,等我報了仇,我就只好好陪在大人身邊,哪裏也不去了,好不好?”
“報仇?”
產屋敷無慘盯着她,只覺得她的話可笑而又荒謬。
她這樣蠢笨、柔弱,哪怕過上一百年,一千年,又怎麼會敵得過兩面宿儺的一根手指?
她難道不明白?
“嗯……”她慢慢點頭:“兩面宿儺殺死了我的父親母親,我、我不能什麼也不做。”
她神色堅決,在產屋敷無慘眼裏看來,卻是執拗的愚蠢。
少年從來不曾將自己的妻子當成一個有着自己思維的同類,當下,他只覺得是外人蠱惑了她,才叫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妄想,和對報仇的執念。
那個人,毫無疑問便是說要教她陰陽術,教她報仇的麻倉葉王。
“你要怎麼報仇,哈?你握得住劍?拉得開弓?連符咒上的字都看不懂,你能做什麼?”
他看着她,殘忍而又緩慢地說道:“葵,我實在是不忍心說,但你太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說,你便要去送死,我怎麼能看你去送死?”
“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去的。”她被最重要的人這樣打擊,自然是搖搖欲墜,卻也不肯放棄,直直看着他,說道:“握不住劍,拉不開弓,我便練,千回百回我也練,看不懂字,我就學,一年兩年要學,十年百年我也要學。”
她臉上滿是堅韌,就像是從前每一次,他從病中醒來,總覺得自己快死了,滿心灰暗,她總會一邊軟弱地紅了眼眶,一邊把他的手抱在懷裏,不厭其煩地安撫他,說,總會好的。
現下……一切都好起來了嗎?
他們已經是夫妻,他已然不用再被病痛折磨,但他變成了一個怪物,不能見光的怪物,而她,也變得讓無慘有些陌生。
“你瘋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她的信念擊潰,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堅定的她,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妻子又乖又柔弱,沒有他便會活不下去,哪怕有時十分大膽,執拗,卻也不顯得討厭——她從來不做出格的事。
“我沒有瘋。”她看過來,依舊眼眶紅紅,依舊不厭其煩,充滿耐心地解釋道:“那是我的父親和母親,若是少主大人死了,我也會為您報仇,雖死不悔。”
“好一個雖死不悔。”
聽見這樣的話,產屋敷無慘心裏一絲感動也沒有:“你的命是我的,我讓你生,你便不能死。是我太寵你了,竟讓你以為你有操縱自己生命的權利?”
她低下頭,沉默着不說話,好半天以後,才輕輕地哭起來,哭得傷心極了。
產屋敷無慘聽得心煩意亂,卻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妥協。
思及此,他便離開了這個房間,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這裏。
……
羽生葵被禁足了。
別說偷偷跑下山,就連出房間的資格都沒有,她也不着急,整天讓系統給她放電影。
直到半個月後,天空中又下起了大雨,看着窗外連綿的雨線,羽生葵才慢慢把電影暫停,打了個哈欠:【上班。】
少女翻翻找找,把藏在桌子底下的蛇目傘找了出來,寶貝似地抱在懷裏,神色哀戚,看看雨,又看看傘,沒多久便紅了眼眶。
她哭到睡着,又抱着傘入眠,像是把它當成了某種依靠,一連兩夜,皆是如此。
監視她的暗衛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如實相告,少年聽見這樣的消息,自然是無法接受,卻也沒有像暗衛想像中那樣大發雷霆。
無慘只是吩咐他們把那髒東西燒掉。
在她妥協,向他低頭道歉之前,無論她做什麼,他都不會見她,哪怕她死,他也不會去見她一面。
他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妻子。
暗衛們接了命令,立即便趕了過去,從她懷裏抽出傘,她就立即醒了過來。
穿着夜行衣的男人擋着她的腳步,又當著她的面,將那把傘丟進了炭爐裏面,火焰燃燒,她眸光明滅,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好半天,才發出來哭泣的第一聲。
只是一把傘而已,卻叫她徹夜不眠,直到天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以後便發起了高燒。
“隨她去。”
產屋敷無慘正練着字,近日來,他的情緒起伏過大,太過浮躁,他厭惡這樣的自己。
再者,他調看了那位醫師的秘方,發現自己如今還少了一位藥材,找了十數日,都不見蹤跡,他心急如焚,實在沒心思管他不懂事的小妻子。
但沒過多久,他又想到她了臉色蒼白,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懷裏的樣子。
少年下意識蹙眉,筆尖一頓,暈出一個墨點。
產屋敷無慘盯着自己的字,看了一會,才說道:“讓府里送點甜食和牛乳過來,蜜餞也帶一些,不要梅子。”
暗衛鬆了口氣,知道這是家主總算有了願意去看夫人的意思,頓時喜形於色,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與夫人置氣的這些日子,家主日日面色陰沉,無故發怒,實在是叫人膽戰心驚。
當產屋敷府邸的人送來她喜愛的牛乳和甜食,少年還猶豫着要不要放下身段,親自端了葯過去看她之時,就聽見了她雨夜出逃的消息。
“哈。”產屋敷無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們是廢物?”
“夫人身上有麻倉大人製作的符咒,再、再加上我們之中有人於心不忍,配合了夫人……”
“於心不忍?”
少年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你們這群下賤東西,也有資格對我的夫人‘於心不忍?’”
暗衛抿唇,低下頭,什麼話也沒說,過了一會,少年才從震怒中緩過來,看着眼前的甜食,陰惻惻說道:
“今夜雨急,她跑不遠。”
“去追,捉回來。”
這一次,他會打斷她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