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得知今夜兩面宿儺就要來平安京,葵立即便跑進房間,把休息中的無慘晃醒。
“少主大人……”
她滿臉焦急:“我想去源氏那個宴會,你帶我去好不好?”
少年神色懨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像是真的疲累至極,這讓葵又有點擔心:“少主大人是不是又生病了?”
得知他痊癒的事,她自然高興,但高興之餘又覺得十分奇怪,一是他的病好得太快,沒有徵兆,二是最近少主大人總覺得太陽灼熱,但現下才是二月,哪裏來的烈日呢?
他不答,也無法做出回答,他的經脈、血液,始終有強烈的灼燒感,這讓他十分痛苦,忍耐到現在,已經不剩半點精力。
整座神社都是他的暗衛,她跑不出去,更何況,沒什麼比他自身更重要的事,思及此,他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羽生葵看了他一會,坐在窗邊,垂眸思索。
按照人設,她是應該想盡辦法去見那個宿儺一面的,但羽生葵猜想,宿儺有極大概率會在宴會上大開殺戒,到時候她又該怎麼合理地活下來?
這可不是向神明祈福就能辦到的事。
【葉王在哪?】羽生葵問。
【在平安京。】系統看了看坐標,又弱弱地說道:【宿主大人,我們的目標是無慘哇,為了見宿儺而冒險,是不是有點不值得?】
【不,我此番前去,不是為了見宿儺,而是我需要一個契機,合理地轉變人設。】
羽生葵站起來,輕手輕腳地挪出去:【現在的葵可以得到無慘的喜歡和寵愛,但不可能得到他的尊重,也不會被他視作平等的人。】
【寵物和愛人,有的時候看起來很像,甚至有的人會對寵物更好。但人對於寵物,始終是上位者視角,想將他擊敗,以寵物的身份是做不到的。】
【少女葵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劇本就該交給復仇葵了。】
系統恍然大悟:【原來宿主讓你的父母出現意外,就是為了這個!】
【不是我的。】提到父母,少女臉上的表情一滯,好半天,又一次重複道:【不是我的。】
系統卡頓了一下,第一次從宿主身上感受到了傷感的情緒,有點無措地想要安慰,就聽見她說:【想喝冰可樂。】
它立即塞了好大一杯過去。
【宿主大人……】
羽生葵沒理它,沉默地往前走,那杯可樂被她捧在手裏,直到消散,都沒有飲一口。
這讓系統十分不安,過了一會以後,她又收斂了情緒,笑起來:【上班。】
……
沒有人比這裏的巫女更了解神社,更熟悉嵐山,在她們和系統的幫助下,葵順利地來到了平安京。
雲霞爛漫,不時雨線連綿,少女輕輕蹙眉,鑽進一旁的小樓避雨,芋葉青翠而又寬大,像是高高的青傘,她略帶好奇地戳了戳葉子,其中積蓄的雨水傾瀉而下,她嚇了一跳,連忙往後躲,便撞到身後的廊橋,發出一聲痛呼。
不遠處傳來輕笑的動靜,葵抬頭看,青葉后,竹簾下,坐着一位謫仙般的少年。
他正低頭專註煮茶,像是沒發覺她的目光,而方才的那一聲輕笑,來自他對座的師父。
“小姑娘,沒帶傘?”賀茂忠行問。
“是、是的。”方才幼稚狼狽的樣子都盡數被人瞧去,這讓她有些羞囧,惶惶然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外面下雨了。”
賀茂忠行沒回話,只是站起來,搖頭說自己老了,要去休息,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這讓她更是惶恐,好半天以後,才敢看向獨坐的少年:“對不起,我擅自闖進來,打擾你和師父了吧。”
“此處不曾閉門,又何談擅闖。”他抬眸看過來,做出請的手勢:“來者是客,夫人衣着單薄,病情未愈,如若不嫌,還請過來用杯暖茶。”
少女猶豫片刻,慢吞吞挪了過來,她身上依舊熏着梨香,被雨水打濕后更顯馥郁,叫人無法忽視。
二人一時無言,他遞茶,她便沉默地捧起來,她出身鄉野,也不懂得喝茶的禮數,一口氣飲完,又怯怯地抬眸看他:“好、好喝。”
他像是沒忍住,展顏一笑,便如同雪霽初晴,叫人心馳神往,捨不得移開目光。
【麻倉大人。】
她恍然,在心裏喚他。
少年一頓,又沏了一杯茶過來。
“要事在身,且先失陪,夫人可在此避雨,門前亦有雨傘。”
他遠去,少女低頭看,精緻的茶盞下,壓着兩張符咒,一張字條。
他的字飄逸疏狂,全然不似人那般溫潤如玉。
[今日兇險,還請早些歸家。]
羽生葵看着符咒許久,才把它們收起來,心下稍安。
【怪不得這傢伙身上的怨氣值這麼低。】
說完,她站起來,從門前拿起一把傘,看着上面的紋路,停頓了一下,才慢慢撐開傘,走進了雨里。
【你查一下,家主死之前,有沒有去見過葉王。】
……
天色將暗,源氏府中,僕人們忙前忙后,準備着今日的夜宴。
那兩面宿儺竟然真的答應了邀約,這讓二公子又驚又喜,其中還帶着一點恐懼,擔心宿儺大開殺戒,於是也請了麻倉葉王過來。
門前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能鬧出這麼大動靜的,除了麻倉葉王和兩面宿儺,再沒有旁人,二公子立即迎出去,果不其然,看見了身着白色狩衣的葉王。
“葉王大人!”
他快步迎上去行禮,少年輕輕頷首,二公子注意到他沒帶傘,連忙把手裏的傘朝他傾斜,笑:“您過來,我就安心了!”
葉王沒說話,二公子也習慣了,陪他慢慢往前走,沒過一會,門前又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我、我沒有請柬。”
她又問:“您能讓我進去嗎,求您了。”
雖然要求很是無禮,但這聲音卻並不惹人厭惡,二公子回頭看去,美人面露哀求,彎美輕蹙,叫人不忍拒絕。
“讓她進來。”
門衛放行,少女鬆了口氣,像是要過來感謝,源氏心頭微動,下意識停在原地等她,直到她慢慢走近,看見她撐着的松紋蛇目傘,他臉上驚艷的表情這才頓住,滿眼詫異地看向身旁的葉王。
時下男子多打番傘,在平安京,會有如此精緻的蛇目傘,又能在上面印下松紋的,除了眼前的大陰陽師,再不會有旁人。
印象里,這還是葉王大人第一次給人借傘。
“大人。”
她怯怯看過來,先是感謝了二公子,又看向麻倉葉王,低頭說道:“多謝您的符咒。”
麻倉葉王沒說話,而是看向二公子,後者一頓,立即瞭然點頭,帶着他們入席。
他們相識,又一同入場,自然被安排同坐,少女有點慌亂,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不請而來,沒有被拒之門外,還能有一個座位就不錯了。
但是……
“麻倉大人。”她湊過來,怯怯問道:“這樣、別人會不會誤會?”
會在宴席上同坐一處的,若不是夫妻,便是濃情蜜意的愛侶了,她和葉王,滿打滿算,也不過才見了三面而已。
少年看她:“清者自清。”
他神色淡然,叫她也不由得安心了許多,卻也不敢繼續和他說話,於是便拿出帕子擦帶進來的傘,滿臉珍視。
“葉王大人!”
少年備受敬仰,來恭維的人自然絡繹不絕,只是今日格外地多,打過招呼以後,他們回去,交頭接耳,表情興奮。
因為大家都已認出來,現在和葉王大人同坐一處的,正是產屋敷無慘的妻子。
當今世風混亂,倒是無人說她不檢點,只是京城中兩個風華絕代,高不可攀的公子都盡數被她收入囊中,叫人不由得十分好奇罷了。
女子們嫉妒中又帶着驚嘆和崇敬,而男子的心聲,便大多污穢,不堪入耳了。
麻倉葉王側眸看,她一無所知地擦着他的傘,好似和這醜惡的世間毫無關聯。
“反正是要淋濕的。”
他聽見有人問她:“你擦傘做什麼?”
她說不出所以然來,像是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很笨,紅着臉頰低頭,他人見狀,還想揶揄幾句,就見麻倉葉王掀眸看來,黑茶色的眼眸平靜而又淡漠,像是看着一隻吵鬧的螻蟻。
那人頓時噤聲,把腦袋也縮了回去。
直至夜宴尾聲,兩面宿儺都不曾到場,這使得氣氛愈發熱鬧,許多人猜測他大約是不會來了,又喝醉了酒,便開始信口開河,一位男子高高站起來,笑道:“可惜那妖怪沒來,不然,我定要將他斬於劍下!”
此人是有名的武士,腰間別著的是有名的好劍,一生未嘗敗績,十分受人仰慕,一時間,殿內儘是叫好聲,就在此時,大殿內施施然走進一個男人。
粉發紅眸,眼下又是一對狹長的小眼,臉上黑紋遍佈,揣着手走進來,閑庭信步,悠閑自在。
他穿着女子的服飾,月白的和服在他身上卻絲毫不顯斯文雅緻,反倒更顯恣意張狂,一時間,殿內齊齊失去了聲音,女子們更是捨不得移開目光。
兩面宿儺,傳聞中那樣兇惡畸形的妖怪,原來竟是如此巍峨,叫人望之儼然。
“你要殺我?”他看向殿中被眾人簇擁的武士,饒有興緻地問。
兩面宿儺十分高大,只是站在那裏,便如同一座堅不可摧的山,對比之下,那位武士便如同初初生長的少年那般,稚嫩渺小,叫人一眼便能分出勝負。
“我、我……”武士迫於面子,拔出劍,還未來得及將話說完,身軀便化作了幾段。
名貴的劍跌落在地上,聲音卻被人們的尖叫掩蓋,他們盡數往一個方向跑,不過多時,便全數躲在一個少年身後。
他身穿月白狩衣,抬眸看過去,與兩面宿儺四目相對,二人皆是無言,轉瞬便打了起來。
【哦豁。】羽生葵坐在前到不能再前的前排,看着他們兩個打架,頗有種看3DMax美男大戰的感覺,向系統點菜:【可樂、炸雞、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