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泡泡
寧拂衣眨了眨眼,那串字就消失了,桌上只剩了片看似普通的花瓣。
褚清秋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是那日自己撞見她受傷之事被她發現了,所以想要暗中威脅?寧拂衣想着想着便打了個寒顫。
不行,此事有蹊蹺,她必不能上當。
寧拂衣哼了一聲,抬手拂去花瓣。
無視了這段插曲后,寧拂衣這才抬頭四顧,只見眾弟子已然安穩坐好,廳堂黑壓壓一片人頭,而褚清秋正站在門口,似乎等待着什麼。
李朝安和她的燒餅麵條就坐在寧拂衣右側,李朝安臉上的煙灰已經洗掉,但缺了一角的頭髮暫時無法復原,被她用一根額前的流蘇簪掩蓋住了。
她此時正睜圓了眼睛瞪着寧拂衣,寧拂衣懶得搭理她,繼續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又過一會兒,堂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感受到身邊的柳文竹坐直了身子,寧拂衣這才睜開眼,只見走進來的是除去主持長老以外的三名長老。
分別是平遙長老、那日的男長老景山長老,以及今日才從招搖山回來的,年輕些的元明真人。
他三人進門后,先是向褚清秋行了禮。
於是寧拂衣用鼻子輕嗤一聲,雖然旁人聽不見,但這個不待見的態度也還是要擺的。
隨後走進來的是梅承嗣,寧拂衣便嗤得更大聲了,這回惹來一片弟子的側目,包括二位掌門和幾位長老的瞪視。
“安靜。”平遙長老肅聲說道,她將視線從寧拂衣身上移開,語氣威嚴,“還不快見過掌門。”
眾弟子還未適應換了掌門這件事,此時被平遙長老一提醒,這才紛紛起身,對着門口行禮,齊齊道:“見過掌門。”
比起一旁滿面紅光昂首挺胸的梅承嗣,褚清秋就顯得有些冷淡,只是微微頷首,示意眾人坐下而已。
“近日門中多有變故,我等知曉大家悲痛,但招搖大會在即,此事對雲際山門來說至關重要,爾等還需收收心思,全力以赴,以告慰先掌門在天之靈。”平遙長老長嘆一聲,又道,“北苑弟子修為尚淺,也還未擁有法器,本無資格參與招搖大會,但此次招搖大會專門設立了修為在明鏡及明鏡以下弟子的比試,所以你們也不能置身事外,須得勤加修鍊才是。”
“故而今日需要測試各位術系,以做整理,好為後續確定人選做準備,任何人不準缺席。”平遙長老說罷,手掌翻轉,於她掌心出現了一座玉石日晷,隨她動作落於地面,逐漸變大。
最後長到了一人高,這才停止了膨脹。
看着這座平日裏見不到的聖天晷,眾弟子頓時興奮起來,立刻忘卻了其他事,紛紛開始交頭接耳,堂中一時有些吵嚷。
就連柳文竹都肉眼可見地激動了些許,她輕輕去拉寧拂衣的衣袖,低聲道:“衣衣,那可是百年一度的招搖大會,你真的不動心思么?”
“不想。”寧拂衣搖搖頭,她百無聊賴地敲着桌沿,先不說她感不感興趣,就說她這點修為,平遙長老怎麼可能讓她跟着?到時候讓其他門派看了笑話,丟的可是雲際山門的人。
“你別擔心,以你的天賦,絕對沒問題。”寧拂衣安慰柳文竹。
她知曉柳文竹期盼招搖大會期盼很久了,也知曉她絕對有資格。柳文竹乃最大修仙世家之一柳家的長女,自小便被家人寄予厚望,故而她自己也總想早日出人頭地,以不負家人期待。
柳文竹牽住了寧拂衣的手,心疼地瞧她。
“她想有什麼用?”隔了一條過道的李朝安忽然開口,揚着下巴道,“往日又不是未用過聖天晷,她連個何系的法術都測不出來,修鍊二十多年了修為還是初境,讓她去?丟的可是我義母和我們雲際山門的臉。”
“李朝安。”柳文竹一隻纖纖玉手拍在桌上,石桌上驟然多出一條裂縫,震得寧拂衣險些掉下長凳。
“怎麼,我不過說實話而已。”李朝安歪頭淺笑。
“文竹。”寧拂衣阻止了還要同她爭執的柳文竹,轉頭打量起了李朝安,將她從頭看到了腳,又一點點看回去。
前世她罵名諸多,她自己最喜歡的一個詞就是殺人不眨眼,雖然現在還沒機會,但可為往後做做打算,要如何殺了她,還有些犯難。
是直接點一把火燒了,還是丟進三途川喂那條茅坑裏修鍊成精的王八呢?
李朝安雖不知寧拂衣此時心中想的是什麼,但卻被她看獵物一般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口中譏諷的話也打了結。
心裏怒火中燒,她一向比寧拂衣優秀,何時在她面前落過下風,如今卻被一個眼神唬住了,像什麼道理。
於是她正要再譏諷幾句,前面的平遙長老忽然開了口,眼神直直看向這邊,言語警告:“掌門在此,不得喧鬧!”
李朝安連忙住了口,咬着唇做出乖巧模樣,寧拂衣也收回了滿眼殺意,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好。
她們這邊暗流涌動,前面弟子已經被喊了名字,挨個兒站上前去,刺破手掌,將鮮血滴在晷針上,血液一碰到晷針便會立刻消失,隨後日晷便如同一面鏡子般,顯示出該弟子的仙力等級以及術系。
一般來說,修為的等級劃分為九個境界,分別為初境、凡境、起境、明境、化境、仙身、通虛、大乘以及真神,四大長老也都不過通虛,整個修仙界通虛以上修為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就連寧長風也不過大乘高階,而傳說褚清秋已突破大乘至了真神,但褚清秋以往不問世事,所以世人只知神尊修為高深莫測,無人知曉傳言真假。
除此之外,每個人的仙力還有風雷水火木五個系的分類,同一個境界的人,不同術系的強弱也不同,其中火雷主戰力,最為強大,水木主療愈,故而次之,而風平平無奇,被公認為是最弱的。
當然,除了褚清秋,她是唯一能用風系的法術,戰勝同等修為的其他所有術系之人。
不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褚清秋,而各自最適合的法術術系唯有突破凡境后才能明確,北苑的弟子入門都晚,還不曾測試過,所以如今大伙兒才這般緊張,希望擁有更強的術系。
“師水水。”容錦拿着名冊喊道,一個長得圓潤的少女緊張地跑上前,伸手滴血。
明明沒有日光,但是晷針的影子卻忽然開始轉動,停在了一個文字上,隨後日晷化身鏡面,上面開出紛紛攘攘的夕顏花來。
每個人的仙力皆有不同,所以顯現的具體景象也不同。
“凡境,木。”容錦大聲宣佈,少女鬆了口氣,捂着臉跑回了座位。
人一個個上前,有的歡喜有的愁,一時間周圍一片長吁短嘆。
“李朝安。”容錦開口。
李朝安聞言起身,昂首挺胸地經過寧拂衣身邊,裙擺在身後雲朵一般舒捲,站定在聖天晷前,絲毫沒有猶豫地滴了一滴血。
聖天晷也很給面子地瞬間有了反應,鏡面中亮起了刺目的閃電。
“明境,雷。”容錦道。
此話一出,其他弟子頓時一陣嗡鳴,紛紛艷羨不已,年紀輕輕便擁有明境的修為,且術系還是戰力最為強大的雷電系,怎能不叫人羨慕。
幾位長老也向她投去了滿意的目光。
回到座位的路上,李朝安一直盯着寧拂衣,在寧拂衣抬頭的一瞬,洋洋得意地翹起嘴角,用口型說了句什麼,雖然聽不見,但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還沒等寧拂衣回擊,容錦便再次張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其餘人的目光也瞬間匯聚到她身上,不斷傳來竊竊私語。
誰都知道寧拂衣沒有天賦,修鍊十幾年還是初境,如今大庭廣眾測什麼術系,也不過是讓人看個笑話。
寧拂衣頓了頓,隨後起身,同李朝安擦肩而過,聽到了她一聲低低的嘲笑。
當眾丟人這種事她上輩子早都習慣了,故而如今也並無太大的感覺,於是隨手割了一道口子。
鮮血從她掌心流落,穩穩滴在晷針上。
果不其然,晷針紋絲不動,晷面也沒有任何變化,寧拂衣聽到了幾聲壓抑的笑,她聳了聳肩,轉身便要往回走。
李朝安已經坐回了座位,此時正昂着頭得意地用鼻孔瞅她,然而下一秒,她便移開了目光,瞠目結舌起來。
“衣衣,衣衣你快看!”柳文竹也忽然起身,指着寧拂衣身後,小臉激動成了淡淡的桃粉。
寧拂衣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臉疑惑地轉身,卻被眼前景象驚得愣在了原地。
只見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中,那晷針開始緩緩旋轉,與此同時,巨大的晷面化為鏡子,咕嘟咕嘟地……
冒出了一堆嬌俏的粉紅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