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小二看對方面相不善,有點害怕,忙說:“出、出去了。”
江崇煜又問:“怎麼出去的?有人跟着嗎?”
“沒有。就她一人出去了。”
“去哪裏了?”
“這個沒看到。真沒、真沒看到。”
小二搖着頭,一臉真誠。
江崇煜聽得內心狂躁,見問不出什麼,便鬆開手,看向在場的食客:“敢問諸位,可有見這桌的姑娘去了哪裏?”
他從懷裏摸出一片金葉子,暗示有賞金。
立刻有食客舉手。
正是之前穿金戴銀的商人。
他說:“我看到了,小哥,那姑娘好像去隔壁的朱和客棧了!”
話音才落,那片金葉子就朝他飛了過去。
商人接到了金葉子,張嘴就是一咬,隨後喜道:“真的!真金子!那小哥出手闊綽啊!”
同桌的朋友羨慕又妒忌:“那小哥看着穿着普通,出手委實不凡,尤其那氣場,絕非凡夫俗子可比——”
商人聽到這裏,眼睛一亮,猜測道:“你們說朱和客棧那位……會不會是他?”
“不會這麼巧吧?”
眾人對視一眼,皆是震驚之色。
*
江崇煜得了線索,就快步回了朱和客棧。
他抓住一個跑堂的活計,就問:“可見一個漂亮姑娘進來,她穿着——”
正要描述郁小年的樣子,就看到近衛裴凜川從後院的方向走來。
兩人視線交接。
裴凜川朝他點了個頭,便轉身,又回了後院。
江崇煜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立刻鬆開手,跟着去了。
客棧的後院裏
郁小年藏在一樹雪白的玉蘭花下,正鬼鬼祟祟地打量着那三輛矇著黑布的車。
裴凜川跟她有過一面之緣,就認了出來,不知她來這裏做什麼,便暗中瞧着,結果瞧着瞧着就覺得不對勁:怎麼像個賊?
出於江崇煜的原因,也沒上前阻止,就想聯繫江崇煜來瞧瞧。
江崇煜瞧見了郁小年,大步過去,呵斥道:“不是讓你在酒樓等我嗎?誰讓你亂跑的?萬一再遇到壞人怎麼辦?”
呵斥間,已經拽住了她的胳膊。
郁小年沒防備,就被他拽到了一旁。
他那雙大手強硬有力,抓的她很痛。
她本想反駁,一抬頭,卻看到了他眼中的擔憂。
心湖裏那種說不出來的情愫似乎又冒了個泡。
她的態度緩了下來,很無辜地解釋:“我聽說這個客棧來了個大人物,帶了足足三車的財寶,就想來看看到底是什麼珠寶。本來想着看一眼就回去的,結果還沒回去,你就來了。”
江崇煜:“……”
就這原因?
簡直可笑!
他氣得扶額,掃了她一眼,目光難掩不屑:“這有什麼好看的?看了也不是你的!”
郁小年分神去看財寶,並未注意到他眼裏的不屑,還好脾氣笑着:“那我也想看,那些值錢的寶貝,我過過眼癮,也算賺了,回去還能跟大家炫耀一番呢。”
江崇煜:“……”
瞧瞧這出息!
他都給氣笑了!
“真是個財迷!”
他嘴裏嘟噥一句,也不知怎麼想的,手不聽使喚,直接幫她掀開了車上的蓋布。
“別啊!”
郁小年看到了,下意識去阻攔:“不可以!煜哥哥,被發現就慘了!”
說話間,還擔心地環視周圍,生怕被人看到了似的。
裴凜川看到這一幕,一個閃身,退遠了些。
這大都督的童養媳還真是……一言難盡啊!
江崇煜也在嘆息:這女人真是既貪財又膽小。
他覺得她可憐又可愛,忍不住掀開蓋布的一角,朝她招手,讓她過來過過眼癮。
郁小年貓着身子過去,剛看了一眼,江崇煜就重新蓋好。
可就這一眼,郁小年便瞪大了眼珠子:天,真的都是珠寶!那閃光的金銀玉石,還有昂貴的絲綢,堆滿了幾個大箱子。
都是錢!
好多的錢!
三大車的錢!
果然是大人物啊!
江崇煜看她傻愣愣站着,鄙夷一笑:還真是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她要是在京都,非得被人笑掉大牙。
“看傻了?”
他點她額頭一下,拉了她的手:“走吧!回家!”
兩人往外走。
不想,經過客棧大堂時,就見幾個商人在打聽什麼。
江崇煜認出他們是鄰桌几個食客,暗叫不好。
下一刻,那幾個商人看到他,就圍了過來。
“恭喜小哥找到要找的人呀!”
“不知小哥做什麼的?”
“我見小哥天庭飽滿,器宇軒昂,不知在哪裏高就?”
“在下陳文越,是做藥材生意的,眼下四處戰亂,這可是好生意,不知小哥可有興趣?”
……
他們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郁小年看的一頭霧水:這些人看着都是頗有錢財的商人,怎麼跟煜哥哥有了交集,還一副討好的樣子?
江崇煜腦子轉得快,已然明白自己在酒樓漏了財,而他們剛剛都在打聽後院三車財寶的主人,顯然是懷疑了他。
他不想在郁小年身邊泄露身份,忙大喝一聲:“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讓開!”
說完,直接撞開一人,拉着郁小年出了客棧。
他回了酒樓,拿起暫時放在這裏的東西,一一掛到身上,帶着郁小年往停驢車的地方而去。
待到了地方,給了看驢車的人幾個銅板,把買來的東西放上去,就回家去了。
路上
郁小年坐在驢車上,一直沉默不說話。
江崇煜有點不習慣,就問:“你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
“在想煜哥哥。”
這毫不猶豫的回答激得他心臟一跳。
他莫名緊張,還好是背對着她,才沒泄露太多情緒。
“想我幹什麼?我不就在你身邊?”
他很快恢復鎮靜,並反問回去。
郁小年如實回答:“我在想煜哥哥是怎樣的人。”
江崇煜有所預感,笑道:“哦,那你想好了嗎?在你眼裏,我是怎樣的人?”
他的心臟又咚咚跳起來:還真想知道她怎麼看他的。
郁小年想了一路,也組織好了語言:“煜哥哥身手敏捷,還不怕縣令大人,舉手投足間,氣度不凡,連那些商人都當你是個厲害人物。”
江崇煜聽出言外之意,笑問:“所以你也覺得我是個厲害人物?”
“難道煜哥哥不是嗎?”
“不是。”
江崇煜回得果斷,並給出理由:“我從軍八年,也算走南闖北,什麼人沒見過?你說我氣度不凡,不過是以前跟在貴人身邊,耳濡目染學了點,唬唬人罷了。”
郁小年:“……”
聽着很有道理。
她竟然無言以對。
但她就是不信。
沉默一會,她笑了:“大多數人離家多年,都想着衣錦還鄉,便是沒混出什麼前程,也要裝出幾分能耐來,煜哥哥倒是一點不遮掩。”
江崇煜聽出她語氣里有幾分諷刺,並不緊張,還有些欣慰:不錯。總算還有點腦子。沒傻到底。
“有什麼好遮掩的?假的成不了真。騙來騙去,不過騙自己罷了。”
“煜哥哥說的對。”
郁小年沒再說別的。
她拿出買來的零嘴,吃了起來。
驢車慢吞吞前行。
回到西橋村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郁小年坐在驢車上,吃完最後一袋零嘴,抬起了頭,然後,遠遠看見南州等在家門口,手裏提着幾隻野雞。
“南州哥!南州哥!”
郁小年滿面歡喜,朝他揮舞雙手。
江崇煜也看到了南州,面色立時就沉了下來,心裏很不痛快: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的南州上前迎接,笑道:“小年,江哥,我今天打了幾隻野雞,給你們送來。”
“不用。”
江崇煜繼續趕着驢車,同時,不屑地拒絕了:“我們不缺這點東西。”
郁小年則啪啪打他的臉:“缺的。缺的。誰說我們不缺這點東西了?這是野雞,它的肉可好吃了。”
說話間,驢車停到了家門口。
江崇煜下了驢車,把車上的東西往家裏提。
南州見他提着那麼東西,連忙放下野雞,想從他手裏接過來。
江崇煜不領情,徑直進了院子,四下規整買回來的東西。
南州還想幫忙——
郁小年見了,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邊,開始跟他說集市上的見聞:“南州哥,你不知道,他們可是十幾個人啊,煜哥哥一個人就把他們打趴下了……那車上好幾個大箱子,我只瞧了一個,裏面滿滿的都是金銀玉石各種首飾……不知是何等大人物,好有錢啊……”
她說的眉飛色舞,滔滔不絕。
南州溫柔含笑,耐心聽着。
等她講完,柔聲道:“我好好打獵,等我娶你的時候,也給你準備幾車的聘禮,讓你當村裡最風光的嫁娘!”
幾車的聘禮?
郁小年聽得兩眼放光:“真的?”
她高興過後,就是羞澀的溫柔了:“其實也不用那麼多啦。你打獵也很危險。不要逞強。”
“嗯。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再說,我的打獵手藝,你還不相信?”
“相信的。”
……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江崇煜站在門后,一再凝神細聽,也聽不清了,便擰着眉頭,走了出去。
那女人真是個白眼狼,對他,就讓他多打獵,多給她攢嫁妝錢,對南州,就小意溫柔,八字沒一撇,就開始擔心人家安全了!
這般區別對待,簡直可恨!
他懷着熊熊怒火,跨出大門。
這一出門,就看兩人在不遠處的牆角說話,距離那叫一個近。
“真的,趙大娘都跟我說了,江哥讓你自由婚嫁,小年,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之前因為江哥,怕說了毀你名聲,如今沒了顧慮,我是一定要娶你回家的。”
南州背對着江崇煜,聲音溫柔而真誠。
但落入江崇煜耳里,只覺得一隻恬不知恥的大灰狼在誘拐他家的小兔子。
而小兔子羞羞怯怯低着頭,一張俏臉艷艷的紅,那紅都紅到了小巧的耳垂上。
像一顆晶瑩剔透的櫻桃。
誘人採擷。
那大灰狼也確實採擷了,低着頭,就湊了過去。
草!
“郁小年!”
他目眥欲裂,大喝一聲,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