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04/

雲畔和周唯璨從來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過去種種,追根究底,都像強求。

/

晚上七點鐘,三食堂里人滿為患。

雲畔剛上完最後一節電影選修課,教授選了部過於經典的老電影,《海上鋼琴師》。

她之前已經看過許多遍,階梯教室的窗帘一拉,燈一關,熟悉的劇情走馬觀花般逐幀往後翻,難免讓人昏昏欲睡。

打了好幾個哈欠之後,打飯的窗口終於排到她。

隔着玻璃隨便選了兩葷一素,打飯阿姨倒是很熱情,念叨了幾句她太瘦了要好好吃飯,隨後便往她的餐盤裏盛了滿滿三大勺飯。

抱着餐盤逆着人群離開,雲畔粗粗往裏瞥了一眼,沒看到那張熟悉的飛揚跋扈的臉。

人聲鼎沸的食堂里,很快響起一道懶洋洋的少年音:“回頭,這呢。”

周圍空氣靜了一瞬,不少人循聲望去,包括雲畔。

果然,謝川就在食堂最里側犄角旮旯的地方坐着,按照這位大少爺的脾性,肯坐在這種位置,可見找這張桌子應該沒少費工夫。

他穿得隨意,語氣也隨意,長了一張遊戲人間花花公子的臉,尤其是前幾天還跑去染了一頭扎眼的奶奶灰,看上去就更不像什麼好人了。

雲畔朝他走過去,途中聽到不少人低聲議論。

雖然同為大一新生,但是謝川為人高調張揚,天天走哪都跟孔雀開屏似的,長得好,家世好,也什麼沒架子,所以在學校里很吃得開,幾乎沒人不認識他。

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雲畔對於身後那些成分複雜的目光已經不痛不癢,自顧自開始往外挑盤子裏的香菜。

她跟謝川是發小,從小學起就在同一所學校就讀,再加上兩家大人關係很好,時不時就要家庭聚會,所以雲畔的童年跟謝川幾乎是綁在一起的。

至於為什麼關係好——她有一次無意間偷聽到兩家人聊天,才知道雲懷忠之前有一次投資失敗,公司面臨破產的風險,是謝川的父親慷慨解囊,幫他周轉,公司才撐了過來。

因此雲懷忠很感激他,連帶着對謝川也如同親生兒子一般,有求必應。

雲畔吃飯很慢,挑食也很嚴重,一定要先把所有不喜歡的食材全部挑乾淨才行,否則就一口也吃不進去。

謝川看她這麼費勁,忍不住說:“要我說以後乾脆出去吃吧,這樣你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擠什麼食堂啊,累死累活找不到空桌不說,菜又不好吃。”

雲畔反駁:“三食堂已經是最好吃的了。”

謝川沒話說了,“行行行,大不了我以後早點來佔座。”

餐盤裏的紅燒排骨燉得很爛,很入味。雲畔咬了一口,心想食堂的菜比那些營養師費盡心思搭配出來的食譜好吃多了。

耳邊又聽到謝川在問:“寒假去不去山頂露營?”

“不去,”雲畔頭都沒抬,“山上太冷了。”

說話的間隙,有兩個女生低着頭,有點不好意思地來找他要微信。

謝川頭都沒抬,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打開,放在桌子上,等她們掃完,才慢悠悠地說:“交朋友行,女朋友暫時就算了啊。”

聽他這麼說,女生也沒多失望,畢竟要到微信號已經是成功的第一步,連連點頭,腳步輕鬆地離開了。

對於這種場面已經見怪不怪,雲畔完全沒有被影響到,接着吃自己的飯。

謝川吃得差不多,見她餐盤裏還剩這麼多米飯,於是很自然地撥到了自己盤子裏。

“方妙瑜過幾天過生日,她跟你說了吧?”

雲畔點頭:“她說周末晚上請我們去看午夜場電影,看完電影剛好過零點。”

方妙瑜是她的室友,江城本地人,是美到很有攻擊型的長相,很像九零年代電影海報里的港星,性格也很開朗,心直口快,算是好相處。

另外一位室友叫盛棠,外貌同樣出眾,不過身體不太好,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會回家住,住校時間不多。

“午夜場電影?”謝川對此嗤之以鼻,“誰這麼閑啊,大半夜不回家睡覺陪她去看電影。”

雲畔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謝川有點八卦地問,“她最近是不是交新男朋友了?”

“不知道。”說完,她想了想,又提議道,“你要是真的喜歡她,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入學頭一個月,方妙瑜就連着換了好幾任男朋友。

最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莫名空窗了很久,或許是個機會。

謝川聞言,似乎被米飯噎了一下,咳嗽了好半天,頗為無語:“你哪只耳朵聽出來我喜歡她了?”頓了頓,又說,“行了,少操心這些有的沒的,管好你自己吧。”

以為他是害羞了,雲畔沒再多問,她本來也不喜歡多管閑事。

按照宜安大學的校規,大一新生是強制性要上晚自習的。

雲畔吃完飯回宿舍不見方妙瑜,也沒等她,隨便拿上幾本書,慢悠悠地去教室上晚自習。

剛開學不久,沒什麼作業要寫,所以教室里很多人都在說小話。

雲畔坐在靠窗的位置,隨手翻開一本懸疑小說打發時間,結果越看越入迷,連方妙瑜是什麼時候進來坐在她旁邊的都不知道。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很亮,她微微轉頭,就看到那張明艷動人的臉。

方妙瑜穿着一套很顯身材的淺綠色針織裙,肩頭披了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袖子很長,不像是她的尺碼,微卷的褐色長發凌亂,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

把牛仔外套脫下來,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腿上,方妙瑜才靠過來,親親熱熱挽她的手臂:“還是畔畔好,每次都知道幫我佔座。”

說實話,做了兩個月的室友,雲畔很少看到她這麼高興。

很快,方妙瑜就湊過來,主動跟她說悄悄話:“我談戀愛了。”

“……今天?”

“嗯,就剛剛。”

方妙瑜臉上還掛着笑,“等過生日的時候,我介紹他給你們認識。”

雲畔點點頭,忍不住在心裏替謝川默哀。

/

沒過幾天,江城開始全面降溫,季風颳得猛烈。

教室的玻璃窗被震得嗡嗡作響,雲畔放在桌面上的筆記本也被風翻過了好幾頁,怎麼壓都壓不住。

工業設計史很枯燥,而且是早課,大多數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樣,舉手報道也都有氣無力。

方妙瑜今天沒化妝,裹着外套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神情有些消沉。

雲畔昨晚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聽到她在跟誰打電話,語氣不好。

聽聊天內容,應該是跟男朋友吵架了,看她眼底的黑眼圈,就知道一晚沒睡。

才剛談戀愛就開始吵架,自從開學起來,這種情況在方妙瑜身上還是第一次發生。

上完早課之後,她們去學校附近一家新開的湯圓店吃早飯。

新店生意火爆,門口排起了長隊,她們走進隊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今年的冬天來得似乎格外早,冷風盤旋着呼嘯而來,雲畔的鼻尖凍得微微發紅,把圍巾往上捂了捂,餘光掃到幾個男生,說說笑笑地走過來。

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近,很自然地跟方妙瑜打了聲招呼。

男生留着薄薄的板寸,小麥色皮膚,眉眼輪廓深邃,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陽光又有朝氣。

兩人站在隊伍里閑聊了幾句,男生撓了撓後腦勺,有些棘手似的說:“你也別往心裏去,他最近實在太忙了,校內校外一堆爛攤子等着收拾,騰不出空來。我跟時煦也都說過他了,等過幾天他忙完了肯定會去找你,跟你賠禮道歉的。”

方妙瑜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沒想影響他。”

男生立刻鬆了口氣,“你不生氣就行。”

沒過多久,隊伍排到她們,是一張很窄的方桌,拼不下那幾個男生,於是方妙瑜和他揮了揮手,就拉着雲畔過去坐下。

點好單之後,方妙瑜小聲跟她說:“剛剛我跟他說話的那個,叫陳屹,後面那個矮一點,戴眼鏡的叫宋晗。他倆都是頌南的,也是我男朋友的室友。”

宜安大學跟頌南大學中間就隔了一條馬路,直線距離不超過三公里,平時幹什麼都要較勁,每年招生的時候自然也少不了互相攀比。

不過頌南是目前國內理工科方面最頂尖的大學,這一點宜安確實比不過。

耳邊又聽到方妙瑜驕傲地說,“我男朋友是頌南物理系專業第一名呢,別提有多厲害。”

話音未落,熱氣騰騰的兩碗湯圓就端上桌。

方妙瑜大半張臉都隱在白煙里,明明剛才還在炫耀,這會兒語氣卻又有些失落:“我跟他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陳屹女朋友的生日聚會上。”

雲畔對這些八卦其實並不感興趣,不過也沒出聲打斷,耐着性子聽了下去。

“當時我推開門進去,滿屋子人,一眼就看見他了。KTV包廂里的燈光紅紅綠綠的,把其他人都照得跟鬼一樣,只有他還是很好看。就坐那抽煙,玩手機,也不怎麼說話,可還是很吸引人,跟磁鐵似的。”

方妙瑜低頭咬了一口湯圓,看着裏面的花生餡慢慢淌出來,許久才說,“我這段時間都在追他呢。”

聽到這裏,雲畔的確有點驚訝。

按理來說,長着這樣一張臉,不應該倒追任何人才對。而且平時宿舍夜聊的時候,方妙瑜對談戀愛的看法也就是排遣寂寞,玩玩而已,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沒道理這麼認真。

興許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方妙瑜笑了笑,卻沒有為自己辯解。

早飯吃完要走的時候,陳屹走過來,很客氣地跟雲畔打了個招呼,又壓低聲音跟方妙瑜說了幾句悄悄話,最後被笑罵幾句,轟走了。

走出湯圓店,冷得直哆嗦,方妙瑜朝她眨眨眼睛:“剛剛陳屹過來跟我說,宋晗想要你微信,問我行不行,被我隨便打發走了。宋晗長得不行,還是個書獃子,跟你完全不搭。”

雲畔意興闌珊地笑了笑,沒接話。

讀高中的時候她不是沒有跟風早戀過,不過每次都潦草收場,還曾經被謝川取笑是“戀愛怪胎”,久而久之,她對談戀愛也就不怎麼感興趣了。

仔細想想,從小到大,雲畔的確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東西。

在她心裏一切都很無聊,因為一切都太輕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給你的我從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給你的我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