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酒店坐落在城市偏中心的地方,出門就是佇立着風神像的廣場。
吟遊詩人在風神像下演奏,排列的巡邏隊從身旁走過,一切都彷彿欣欣向榮。
直到我聽見嘴碎的市民指着剛才的巡邏隊小聲議論。
“那可是勞倫斯家的人,怎麼能加入西風騎士團?”
看他們的態度,就彷彿勞倫斯這個姓氏就是罪惡之源。
其實他沒有錯。
蒙德的史書上理應有記載。
記載數千年前大英雄溫妮莎推翻舊貴族的統治,將不可饒恕的勞倫斯斬於斷頭台。
我仰望眼前的風神像,依舊讚歎他的美麗,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清風帶着蒲公英從神像的掌心拂過,就像風帶來神明的賜福。
數千年前的蒙德,有着相同的風神像,神像下也有一位吟遊詩人。他穿着得體的衣裝,戴着漂亮的帽子,帽沿別著一朵塞西莉亞花。
吟遊詩人撥動琴弦,將美妙的樂曲送入眾人耳中。
他乾淨、美麗,就如同那朵塞西莉亞花。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身旁的女僕提醒我時間。
出門前我和父親做過約定,必須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府邸,不然下次就不能撒嬌耍賴着要出門。
“沒關係,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我走到風神像下面,看着演奏結束的吟遊詩人,讚美他,“你的曲子彈得很好。”
我喜歡塞西莉亞花,所以我擁有一整個花園的塞西莉亞花。
現在,我有些喜歡這個吟遊詩人了。
“比起讚美,我更喜歡酒。”吟遊詩人歪頭收下了我的讚美。
他真可愛,不是嗎?
我笑了一聲,隨着笑意一起溢出的是悶咳聲:“那我會送你最好的酒。”
身旁的女僕已經開始替我着急:“小姐,您的身體還沒好,我們還是趕快回家吧。”她還不忘對那位不着調的吟遊詩人使眼色。
“小姐真是個十分大方的人,風神一定會護佑你的。”吟遊詩人雙手合十,對着風神像祈禱,然後回頭朝我眨眼睛。
我當然十分上道:“你在什麼地方落腳,我會遣人將酒送過去。”
馬車回到莊園時,城堡里已經燈火通明。
今天是勞倫斯家大小姐的成人禮,也就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宴會。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轉生后我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今天可以說是我第一次被允許一個人出門。
在車馬往來如潮的正大門,我的馬車並不算顯眼,但細心的女僕長沒有錯過自家的馬車。
“您回來的有些晚了,但還趕得及。”禮服和梳妝的人已經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宴會的主人公前來梳妝打扮,“您今晚一定是宴會上最耀眼的明珠。”
我沒有忘記自己答應了那位吟遊詩人的美酒,囑咐女僕長遣人將我庫房裏珍藏的美酒送到與他約定好的地方。
今日的宴會蒙德上層貴族來的很齊,即使關係不怎麼好,古恩希爾德和萊艮芬德家也依舊來了人。
佩尼娜·勞倫斯,意為勞倫斯的珍珠。
那位病弱的大小姐在貴族間向來只聞其名,這算是她第一次在圈子裏出現。
我穿着美麗的裙子,戴着貴重的王冠,踩着硌腳的高跟鞋。由我的弟弟牽着我的手,然後我們沿着階梯拾級而下。
雖然他表現的頗為紳士,但黑着的一張臉卻將主人不怎麼好的心情賣了個徹底。
我唇角勾起,拎起裙角朝遠來的貴客們打了個招呼,小聲告誡他:“雖然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是巴克,今天是姐姐的成人宴會,你至少要表現的高興一點。”
“裝模作樣。”
沒有理會他小聲的辯駁,總歸繼母生的孩子不可能與我一條心。
宴會的主人自然是萬眾矚目,是交際場的中心。即使我不喜歡應酬,也免不了與人打交道。
等到將所有客人送出莊園,一夜的狂歡結束時,天色幾近放白。
從我轉生到勞倫斯家,貴族的宴會就是這樣徹夜狂歡的交際場。
我的父親,也就是勞倫斯家這一代的家主,他帶着渾身的酒氣停在不遠處。
至少對我來說,他是個合格的父親,甚至有些溺愛唯一的女兒,儘管看起來已經不甚清醒,但他依舊記得我不喜歡濃重酒精的味道。
“我聽西尼說你將自己喜歡的酒送給了一位吟遊詩人。”他手裏還端着酒杯,聲音中含着笑意,“我的佩尼娜以後也是大人了。”
看來女僕長的動作着實夠快。
“父親,您喝醉了。”我不討厭酒味,但討厭渾身散發著酒精揮發味道的人。
“你是我的掌上明珠,無論你想養多少情人,父親都不介意。”他渾濁的眼睛驅散了眼中的迷霧,整個人就變的精明無比,“你喜歡塞西莉亞花,我可以送你一座栽滿塞西莉亞的花園,你喜歡各式的男人,也可以養不同的情人。”
“我的佩尼娜,你會是北境最耀眼的明珠。但你想繼承勞倫斯家,就必須選擇蒙德的大貴族聯姻。古恩希爾德還是萊艮芬德都無所謂,只有平民不行。”
“如果你選擇與平民結婚,巴克應該會很開心。”
我重複剛才的勸誡:“您喝醉了,父親。”
“……好吧,我喝醉了。”父親又灌了一杯酒,轉頭念叨着什麼走遠了。
我回頭,抱着手臂看向身後的巴克。
他似乎很開心:“姐姐喜歡什麼樣的吟遊詩人,我不介意為姐姐多送幾個。”最好挑些會勾人的玩物,把這女人迷得暈頭轉向趕緊結婚才好。
“謝謝關心,不過不用了。”
他大概真的滿意於自己聽到的消息,連我的反駁都沒影響他的好心情。
也對,如果我和平民結婚,巴克會是最大的受益人。
大約是勞倫斯這個姓氏真的頗為貴重,在宴會結束不久后,“北境的明珠”之稱便在蒙德中無聲傳開。
自從宴會過後,父親就不再限制我出入莊園。我可以選擇接下貴族們茶會的帖子去消遣時間,也可以外出。
羽球節快要到了,這次羽球節的諸多事宜依舊由巴克經手,他對此似乎頗為驕傲,每日都要到我面前轉悠一圈。
只是他長得實在不是很能入眼。於是再次送走的名義上前來關心我的好弟弟,我起身打算出門一趟去城市裏洗洗眼。
至於為什麼不選那些貴族的茶話會這個問題,那就再重複一邊,我討厭不必要的交際。
蒙德距離風神最初的指引已逾千年,上一次我轉生時還曾與神同行,現如今也依舊能聽聞鄰國神明的消息,但從我這次轉生到蒙德起,不曾聽聞過任何關於風神巴巴托斯的蹤跡。
在崇尚自由的國度,自由之神的蹤跡已然無處可尋。
突然,有歌聲越過窗帘傳到我耳畔。
那是我沒有聽過的曲調,但我認得歌詞。
那是來自史書上的記載的詞曲,是風之歌。
“停車。”我朝駕車的人喊着。
掀開帘子的時候,我沒錯失那些人看到車徽時露出的驚恐神情。但是沒關係,我還有時間。我還有很多時間改變勞倫斯家,改變蒙德對勞倫斯的看法。
我又見到前幾日在風神像下有過一面之緣的吟遊詩人。
他閉眼撥動着風琴,眉頭高高揚起,詞曲皆在讚頌自由。
他的演唱終於結束,睜眼卻見到看客們臉色不大好,於是看向令他們拘謹的中心。
“好心的小姐,我還沒有償還贈酒的恩惠。”少年指尖輕輕撥動琴弦,繼續道:“或許您想聽一首曲子嗎?當然,會由我單獨為你演奏。”
我沒有拒絕好心的吟遊詩人,四周的人看起來都很怕我,我不說話他們甚至不敢離開,由此可見勞倫斯家“積威”久矣。
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我那位好弟弟的功勞。
“可以,但地點要由我來定。”我將車簾放下,等着少年上車后吩咐駕車的人趕往我的莊園。在這個季節,那裏有一整個花園的塞西莉亞花正悄然綻放着。
比起蒙德城裏,城外連大路都顯得顛簸。
搖晃的馬車裏,吟遊詩人抱着他的風琴,靠坐在一旁哼着不知名的歌。
車廂內沉默的氣氛最終被我打破,我問他:“你叫什麼?”
“溫迪。”少年睜開眼睛。他歪過頭,原本安穩落在肩上的辮子也跟着晃,“我可是全提瓦特最好的吟遊詩人。”
我再次認真打量這位不知道是否在自賣自誇的吟遊詩人。
他翠綠的眼睛可以與我珍藏的綠寶石相媲美,黑色的髮絲從耳畔下開始漸變為青綠色,然後編成兩個可愛的辮子垂落在胸前。他坐在那裏,整個人像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卷。
“或許有些突兀,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的意見。”我突然覺得父親的提議還不錯,“你願意做我的情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