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長夜的風帶着細碎的枝葉飄落在地上,然後很快被紅色浸透。
順着一排顯眼的腳印朝前看,能見到還沒有走遠的獵食者。被他抱在懷裏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衣裳,他的衣服上好幾處被污血打濕,但是姑娘身上卻乾乾淨淨。
空並沒有撒謊,他說不遠就是真的快要到了。
少年帶我來到一處山崖才將我放下,他指着燈火通明的城池對我道:“這是我來到坎瑞亞那天見到的景色,像不像是一座燈火通明的不夜城?”
我跟着他指的放下朝下望去——
坎瑞亞的文明極為發達,這裏還有‘耕地機’,一排飄在的天上的機械不知疲憊的攏衛着王城。
至於腳下的城市,它在夜晚依舊燈火通明,人造的月亮掛在天上,底下是被路燈點亮的街道,其中有個地方格外顯眼,那條街上亮起的燈光是暖黃色的。
我記得那裏,那是我跟身邊站着的少年遇到的地方。
空拉着身邊的人一起坐下。
“我遊歷過七國,但坎瑞亞卻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他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遠在天邊的人造月亮,“我的旅途經過自由之都、貿易之港、須臾幻夢、智慧殿堂、審判法庭、熱誠戰場、永凍之城。我見到許多向我求助的人,可是奧絲塔拉,坎瑞亞的人民不一樣,他們很少求助於他人。這裏的人在嘗試用自己的能力打造奇迹。”
他轉頭與我的目光相撞,然後繼續道:“你也是奇迹。”
我聽着空的誇讚,視線再次落到下方的城市:“如果這裏坐着個內向的女孩兒,說不定都要被你誇得不好意思了。”
可惜我並不是那種人,還常常會聽到萊茵嘴裏吐出類似的誇讚,只是:“我何德何能,竟和人類智慧的結晶被並稱為奇迹。”
空是跨越重天與星海而來的人,他的記憶會銘記這段旅途。
“但是我覺得,你在我的回憶里一定像夜色中的坎瑞亞一樣耀眼。”那會是令他無比懷念的存在。
真是個嘴甜的少年郎啊。
我將右手的指尖停在唇畔朝他比噤聲的姿勢,然後回頭看向悄無聲息的來人。
“衛隊長好興緻,今夜也來欣賞風景嗎?”
戴因不再掩飾腳步聲,他的旅伴已經回頭望過來。
她在空之前發現了他的到來。
奧絲塔拉是個極危險的女人,她神秘、美麗、優雅、武力值成迷,連跨越諸多世界的旅者都會被她所吸引。
“我只是發現了野外的魔物屍體,循着腳步找到這裏。”恪盡職守的衛隊長難得解釋他來的原因。
空朝着自己最好的旅伴招手:“那戴因要一起坐下來看看嗎?這種時候開個小差應該沒關係吧。”
我對此沒有發表意見。
戴因並沒有過去,他只站在原地貯望片刻,然後拒絕空的邀請:“不了。身為衛隊長,在隊友辛苦值守時偷偷放鬆並不是好習慣。”
空表示理解,然後目送他離開。
身邊的人很快問我:“你怎麼知道戴因在那裏?”
“仔細感受風聲。”我閉上眼睛,感覺到從指尖流淌過的微風,活躍的風帶來醉人的因提瓦特花香,“衛隊長是我見過身上因提瓦特味道最濃重的騎士。”
我睜開眼順着朝下方指:“看到了嗎?那是我本來打算來你去的地方。”
戴因在剛回到坎瑞亞的時候那種甜膩的味道暫時消失無蹤,但因提瓦特的味道很快又沾染到衛隊長全身。
“因提瓦特是只能在坎瑞亞開放的花,這種花不能被從地心帶到塵世,在跨出國土的那一瞬間,因提瓦特就會枯萎。”我側目看向認真傾聽的旅人,“這種花在坎瑞亞不算珍貴,但
確是七國權貴趨之若鶩想要得到的東西,象徵著自己的能力、人脈、權柄。”
戴因斯雷布,這位坎瑞亞宮廷衛隊隊長正是盛放在這片土地上最美麗的因提瓦特。
“塵世的人追逐慾望。”空並非是不能理解這些東西,他只是不想自己本就勞累的旅途變得更加複雜,但是:“奧絲塔拉呢?你也有慾望嗎?”
“當然。”我承認自己的私慾,那是我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是連神明都無法摒棄的東西,更何況我。”
空好奇道:“可是我從你身上看不到目的性。”
至於我的目的是什麼?
……誰知道呢。
不過身邊的人不一樣,我看着他將話題岔開:“空很乾凈。”他看人待物都更願意往好處想,長久的生命沒有為他身上覆蓋污濁,反而使他活得通透,這大概也是戴因願意做他旅伴的原因。
體貼的少年並沒有再度提起那個話題,空靜坐着看喧囂的坎瑞亞王城。上一次見到類似的場景是在璃月,但璃月和這裏不一樣,臨海而居的港城滿是時間留下的底蘊,坎瑞亞則是一座正在騰飛的新城。
我伸手抓住空的手腕,在他轉頭望過來時朝他眨眼:“不是好奇衛隊長為什麼一直防着我嗎?現在我來告訴你答案。”
“不過希望這能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
帶着笑意的聲音剛落下,空就察覺到自己被奧絲塔拉帶着從山崖頂部越下,呼嘯的風從他皮膚上摩擦而過帶來一陣疼痛感。
他們在下墜。
空的辮子被風吹散,他的髮絲很快在半空中和奧絲塔拉的攪在一起,似乎是想要帶着他一起赴死的姑娘至今心跳頻率都未曾改變,他甚至能看到她嘴角掛着的笑。
冷風為他摒棄雙耳處的雜音,空聽到自己心跳如鼓擂般響動。
我盯着少年的眼睛告訴他:“現在,閉上眼。”
這種很不實用的幻術只有在對着毫無防備的人時才會起作用,但是被我帶着下來的少年已經閉上了眼,他眉眼輕緩,神情安詳。
我攬住他的腰,入手是還溫熱的皮膚,他很快歪頭倒在我肩上。
被製作好的符籙落到我手裏,轟鳴聲引爆山石為我延緩下落的速度,等到借力落在地上,遠處已經傳來護衛隊匆忙的腳步聲。
我帶着空後退一步,身後的空間應聲撕裂開來然後將我們包裹住。
“希望你能有個好夢。”
這是我予以旅者的祝福。不過我運氣向來不大好,希望他可別從我身上沾到霉運。
空再次醒來是在熟悉的房間。
他的記憶並沒有斷層,昨夜的回憶還清晰地映在他腦海里。那奧絲塔拉呢?他又是怎麼回來的?
少年剛推開門,就看到門外等候他的旅伴。
“昨夜你跟奧絲塔拉待的山崖下發生爆炸,當時你們已經不在。”靠牆站立的衛隊長望向他的旅伴,“空,我想先從你口中聽到答案。”
*
哪怕已經看了半晚上,但再次將目光落到那支試管上的時候我依舊會覺得驚訝。
這大概算我已經不是人的證明?
萊茵將新的廢品扔給張大嘴巴的杜林:“構築你身體的材料是絕對無暇的。在脫離你的身體七天之後它恢復原樣,然後很快蛻變成真正的水。”
我看着體型胖了一圈的杜林,發現它很快將落到嘴裏的東西吞吃入腹:“你打算就這麼養着它?”
萊茵這才看向我:“不要轉移話題,奧絲塔拉。”
“這說明構築你身體的技術來自天空島,或者世界之外我們無法到達的神秘彼岸。”她伸手點在杜林腦袋上將龍推了個吝嗇,“比起其他沒用的東西,它至少能當個垃圾桶。”
還沒有完全掌握創生,萊茵就已經對出自手中的簡單生命生出了不耐煩的情緒。
“王最近又在催我關於延壽的進展。”她臉上帶着煩躁,“幾天就要遣人來問一次,當這是什麼說突破就能突破的課題嗎?”
我提醒她道:“萊茵,你的情緒不太對。”
“可能是最近累了吧。”她將那個試管取下來扔給我,“這玩意兒現在已經毫無用處了,就跟普通的水一樣。”
我拿着將裏面的東西澆在花壇里,沒剩多少的液體只留下一小片土地被淹濕的痕迹。
四周皆是盛放的因提瓦特,但衛隊長身上的味道混在其中也依舊分外惹人。
這個時候才來找我,看來他在空那裏沒有拿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真是稀客。”我望向遠處的戴因,“衛隊長怎麼會到這裏來?”
青年手中的劍指向我:“雖然空一力擔下職責,但那爆炸怎麼看都不像是他的手筆。我很了解我的旅伴,他慣用的武器是單手劍。那樣大規模的爆裂,以至於引動山石,這太高調了,甚至不像是你的手筆。”
他最終為這件事定下結論:“但是我確信,昨晚在那裏停留過的人只有你和空。”
我問他:“然後呢?”
他卻在這時候收起長劍:“那個人是你。”
戴因看着俯身的人,她的指尖還在因提瓦特的花瓣上輕點,方才他的劍尖停在她面前,她甚至沒有挪動姿勢。
指尖順着五片花瓣沿因提瓦特的花蕊繞了一圈,我摘下被磋磨許久的鮮花:“所以衛隊長要給我判什麼罪?”
“那下方正對着一個魔物營地。”青年觀察面前的人,“我們在炸裂的山石間發現了它們血肉的殘渣。但是我將這件事說給空聽的時候,他的表情告訴我他並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在場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明顯不知情。
“所以我最後想再問你一個問題。”青年直視面前的人,“你怎麼看待坎瑞亞?”
我並沒有避開他的視線,然後起身回答這個問題:“這裏是人類智慧創造的國度。”
衛隊長沒有說話,他為何沉默?
拎起繁重的裙擺,我向前走到他身邊將手裏的花遞給他:“我可以送你一朵花嗎?”
因提瓦特寓意故鄉的溫柔。
但是面前想要送花給他的人一定不是這個意思。
戴因直看向眼前的人,奧絲塔拉漂亮的銀灰色眼睛裏裝着些許的疑惑與笑意。
她一隻手拎着裙角,另一隻手裏拿着將要遞出去的因提瓦特問他:“我的騎士,你要答應一位淑女的追求嗎?/.52g.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