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眾人齊聚常平侯府正廳。
黃若雲面色不愉,卻沒有開口說什麼,只靜靜坐着。
吳氏坐在一旁,見王媽媽跪在堂下,面色難看得很。
正廳中氣氛壓抑,唯有寧晚晴抬起眼帘,打破了沉寂——“王媽媽,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到底為何下毒害我?”
王媽媽偏過頭,避而不答。
寧晚晴又問:“是不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四個字,她說得很慢,給了眾人足夠的遐想空間。
吳氏一聽,頓時有些不高興,“二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晚晴毫不示弱地反問:“審問兇手而已,嬸娘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吳氏眸色閃了閃,王媽媽下毒雖然不是她指使的,但畢竟是二房的人,待寧頌回來,這如何說得清?
於是吳氏定了定神,換了一副口吻,“這王媽媽是該審!”
說罷,吳氏轉而看向王媽媽,“你這個刁奴,我平日裏待你不薄,你到底是受了誰的蠱惑,要下此狠手?”
王媽媽抬起頭,看了吳氏一眼,卻仍然沒有說話。
吳氏被這一眼看得有些不安,為了撇清干係,便挺直了腰桿,義正言辭道:“二姑娘,我瞧這刁奴不受點刑,是不會吐出真相的!”
寧晚晴聽了,似笑非笑道:“嬸娘也知道,我性子軟,見不得打打殺殺的,眼下兄長還沒回來,不若嬸娘來幫我料理?”
吳氏本來是想將二房摘乾淨,可沒想到寧晚晴居然讓她來逼供,倒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眼下越推辭越像包庇,便只得硬着頭皮道:“那好!來人,將這個老嫗拖出去,抽上二十鞭子,我看她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王媽媽冷笑一聲,忽然對着吳氏“啐”了一口,道:“我敬你是我半輩子的主子,沒想到你果真這般狠心!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瞞着的了,二姑娘,今日下毒之事,是二夫人指使老奴做的!”
吳氏一聽,勃然變色,“賤奴,你胡說什麼!我何時指使你了?”
這一回,連一直沉默的黃若雲也看向了吳氏。
寧晚晴卻來了興趣,問道:“怎麼回事?”
王媽媽繼續道:“二姑娘,錦兒姑娘早就嫉妒您的婚事,二夫人愛女心切,便盼着您出事,好讓自己的女兒取而代之!今日之事,全是二夫人指使老奴做的!老奴不得不為啊!”
寧錦兒也有些慌亂,忙道:“王媽媽,話可不能亂說!我、我何時嫉妒寧晚晴了!”
吳氏差點鼻子都氣歪了,“一派胡言!”
王媽媽仍然不慌不忙地說:“二姑娘明鑒,這一切都是二夫人的主意,老奴不過是聽命行事啊!”
寧晚晴瞧了王媽媽一眼,語氣有所鬆動:“你當真只是從犯?春杏呢?”
王媽媽聽出了寧晚晴的疑惑,忙道:“當真!春杏不過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請您網開一面,饒老奴和春杏一命啊!”
寧晚晴面有狐疑地看向吳氏,又看了看王媽媽,道:“王媽媽,你若有心悔改,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但嬸娘管家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要隨意污衊她。”
一提起“管家”,王媽媽似乎想起了什麼,忙道:“二姑娘,這些年來,二夫人藉著管家之便,中飽私囊,剋扣了不少府中的銀子!老奴那裏還有賬目,一筆一筆都記着呢!”
此言一出,吳氏登時一拍桌子,“你、你這賤奴,莫不是瘋了?我待你不薄,你居然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我呸!”王媽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既已東窗事發,若自己能從主謀變成從犯,再加上揭露二房的罪行,說不定能保住自己和春杏的命。於是,王媽媽恨聲道:“出了事就要將人掃地出門,你算哪門子的主子?二姑娘,老奴所說句句屬實!二房不但覬覦太子妃之位,還暗中挪用府中銀兩,就為了給二公子填補賭博欠下的虧空!”
吳氏氣急敗壞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把她拖下去!”
王媽媽見吳氏氣得發抖,竟多了一絲淋漓的快感,姜勤正要上前抓她,可王媽媽卻又開了口:“二夫人怕了?這少夫人的事,我還沒說呢!”
寧晚晴抬手制止了姜勤,問:“什麼事?”
黃若雲也一目不錯地看着王媽媽,只見她跪地磕了個頭,道:“少夫人可知,為何您從嫁過來,便一直身子不好?以至於三年以來,都未得子嗣?”
黃若雲頓時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為什麼?”
王媽媽道:“起初,二夫人不過是感染了風寒,以參湯調理即可,是二夫人讓老奴在採買藥材之時,在參片中混些寒涼之物,好讓少夫人氣虛畏寒!只要少夫人身子不好,自然會一直調養身子,便不會與她爭搶中饋之權!”
此話猶如晴天霹靂,黃若雲頓時面色如紙。
這三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調理身子,就盼着能為寧頌生下個一兒半女,延續香火,可萬萬沒想到,她的與世無爭卻被人當成了軟弱可欺!
黃若雲如墮冰窖,她顫聲問:“嬸娘,王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吳氏顯然十分心虛,卻依舊強裝鎮定,辯駁道:“若雲,你如何能聽信這毒婦的一面之詞?”
王媽媽不甘示弱,“少夫人如若不信,拿庫房裏的參片,找個大夫比對一下就知道了!”
吳氏恨得咬牙切齒,“你們千萬不要上這個毒婦的當!我知道了,定是這毒婦女兒被囚,她讓我去救,我未曾應允,所以她才構陷於我!”
寧晚晴冷聲道:“嬸娘說得有道理,只有人證,不足以斷罪,姜勤——”
姜勤應聲而出,“姑娘有何吩咐?”
寧晚晴道:“帶人去二房搜查一番,看看有沒有王媽媽說的賬簿和參片。”
吳氏一聽,頓時慌了神,“二姑娘!我好歹是你們的長輩,你憑什麼搜索我的地方?”
寧晚晴不徐不疾道:“方才王媽媽所說之事,樁樁件件指向嬸娘,我這不是為了嬸娘的清白么?”
吳氏沖一旁的小廝們使了個眼色,小廝們立即散開,將正廳團團圍住。
寧晚晴冷靜地看着她,“嬸娘這是要做什麼?”
吳氏道:“二姑娘,這毒婦對你下毒,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此歹人,我怎能看着她挑唆大房與二房的關係?來人,給我殺了這不知死活的毒婦!”
王媽媽一聽,頓時嚇得面無血色。
寧晚晴眸色一冷,站起身來,“誰敢!?”
她的聲音不大,目光卻很有威懾力,一時之間,二房的小廝們,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姜勤適時擋在寧晚晴和黃若雲面前,手摁在刀柄上,蓄勢待發。
“少夫人,二姑娘莫怕,有小人在,就是死也會護着二位周全!”
吳氏面上陰鬱,道:“二姑娘,還沒入東宮,就敢對長輩刀劍相向了?今日,我便叫你知道,這府中到底誰做主!”
“原來,我與父親不在之時,嬸娘就是這樣管家的?”
男子清朗的聲音,恍如一道利刃,生生扼住了吳氏的脖子。
寧晚晴抬眸看去,只見一隊身着銀色甲胄的士兵,自外面有序湧入,雷鳴般的腳步聲,彷彿踩在了眾人心上,頃刻之間便將正廳包圍了。
一身量高大的青年越眾而出,他身上的甲胄寒光凜冽,星目冷肅地掃過眾人,未發一言,殺氣便騰然而起。
“官人!”
寧晚晴還未開口,只見黃若雲率先奔了出去。
寧頌一把扶住黃若雲,蹙起眉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黃若雲搖搖頭,“無妨。”
寧頌又看向了寧晚晴,“晴晴沒事吧?”
他的目光直率又溫暖,讓寧晚晴一時有些不適應,只得移開目光,“多謝兄長,我沒事。”
吳氏見寧頌回來了,連忙堆起滿臉笑容,訕訕道:“將軍星夜兼程趕回來,一路辛苦了。”
寧頌抬手制止了她,“嬸娘,今日之事,晴晴已經來信告訴我了,虛與委蛇的話就不必再說,你假公濟私,從中漁利,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傷我夫人,害我妹妹,這筆賬該如何算?”
吳氏嚇得雙腿一軟,“這……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
寧頌不願理會她,一擺手,士兵們便上前將她摁住了,任由吳氏怎麼掙扎,卻也掙脫不開。
王媽媽見狀,連忙爬到寧頌跟前,狠狠磕了個頭,道:“二夫人作惡多端,還好將軍賞罰分明!給二姑娘下毒並非老奴本意,老奴不過是受制於二夫人,還請將軍高抬貴手,放老奴一條生路吧!”
寧頌還未開口,寧晚晴卻輕輕笑了起來。
寧頌有些疑惑地看向寧晚晴,“晴晴,你怎麼了?”
寧晚晴勾了勾唇,道:“我笑這王媽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個比一個會演。”
王媽媽一愣,下意識避開寧晚晴的目光,“二姑娘說什麼?老奴聽不懂。”
寧晚晴俯下身,盯着王媽媽的眼睛,道:“我不過問了句‘是否有人指使’,王媽媽便懂得順桿爬,將對我下毒的罪狀,連同一系列事件通通安插到二夫人頭上,二夫人自以為聰明,殊不知,她卻成了你的擋箭牌。”
王媽媽只道:“下毒之事,就是二夫人指使的!為的是讓錦兒姑娘代替二姑娘嫁入東宮,二姑娘要是不信,老奴也沒有辦法!”
寧晚晴一字一句道:“倘若此事當真是二夫人指使的,那麼王媽媽去城南茶樓見的貴人,又是誰呢?”
王媽媽眼神變幻莫測,但執拗道:“二姑娘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何必再說其他!”
寧晚晴前世看過不下數百場刑偵審訊,見王媽媽這般嘴硬,便不徐不疾道:“王媽媽可是忘了,春杏還在我手上?”
王媽媽恍若雷擊,她驀地抬起頭,“你要對我的春杏做什麼?”
“春杏的後半生如何,全看王媽媽的了。”
王媽媽的神經彷彿一層脆弱的窗戶紙,寧晚晴只這一句話,便將她的心理防線擊潰了,她無力地坐在地上,失神地開口,“招……我都招……”
原來,在三個月之前,王媽媽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一位宮中貴人,人稱“廖姑姑”。
這位廖姑姑談吐不俗,舉止優雅,處處提點王媽媽,一見到春杏,便驚為天人,說她相貌出眾,命格上佳,有機會飛上枝頭做主子。
前面一兩次,王媽媽也沒有將此話放在心上,但當她見到寧錦兒因為嫉妒而處處刁難原主,而原主也不甚在意時,王媽媽就有些動心了。
若是自己照料大的錦兒姑娘,當真能代替二姑娘嫁給太子,那春杏不就能跟着入東宮了么?
只要能進宮,還怕沒機會做主子?
廖姑姑知道王媽媽心氣頗高,便給了她一包無色無味的藥粉,讓她找機會下到原主的飲食之中。
王媽媽本來還有些猶豫,可就在這時,太子居然陷入了歌姬案的風波里,她無意間聽吳氏說起,常平侯可能要重新考慮聯姻之事,便徹底按捺不住了。
她藉著寧錦兒與原主爭吵,將葯下在了湯里,以致歉的名義,送去給了原主。
原主心思單純,並為多想,便將湯喝了下去,待神智迷離之際,王媽媽心下一橫,便狠心勒死了她,偽造成了自縊的情狀。
待聽月閣的下人們得知姑娘自縊,立即手忙腳亂地救人,根本無暇顧忌現場的蛛絲馬跡;而二房因為心虛,也不敢詳細過問此事,於是,王媽媽就這樣避開了所有耳目。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斷了氣的二姑娘,不但起死回生了,還脫胎換骨一般,站到了眾人面前,揭露了所有真相!
此時此刻,王媽媽冷汗涔涔地跪在地上,身子伏得極低,寧頌的肅殺之氣,逼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寧頌居高臨下地坐着,額頭上青筋暴起,要不是黃若雲攔着他,他簡直想一劍殺了這個惡毒的婦人!
寧晚晴聽完了王媽媽的敘述,縱使冷靜如她,也不免為那個無辜死去的姑娘,而感到惋惜。
但眼下並不是傷心的時候。
寧晚晴定定看着王媽媽,問:“那廖姑姑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接近你?”
王媽媽不敢再隱瞞,連忙應聲道:“廖姑姑說,自己是東宮的老人了,不過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太子妃,方便將來伺候,能得太子妃青眼……她找老奴打聽了不少二姑娘的喜好,一來二去便熟稔了,後來與老奴聊起了春杏的前程,說是如果春杏能得太子歡心,她在宮中也能多一重依靠,便願意幫春杏入宮……”
“荒唐!”寧晚晴打斷了王媽媽,沉聲道:“若那廖姑姑是東宮之人,她為何不找思雲慕雨打聽我的喜好,卻要找你打聽?你又知道多少?”
王媽媽頓住。
“你以為我死了,二房的寧錦兒便能嫁入東宮,春杏也能跟着雞犬升天?”寧晚晴繼續道:“我告訴你,不可能。”
“因為春杏往上三代,都是奴籍。別說良娣、才人,就是給太子當無名無分的通房,只怕都不夠格。”
王媽媽不可置信地看着寧晚晴,顫聲道:“不可能,不可能!若真如此,廖姑姑又為何幫我?”
寧晚晴冷冷看着她,“因為廖姑姑不是在幫你,她不過是在利用你。她要的不是寧錦兒替嫁,而是大房與二房自相殘殺。”
寧晚晴目光掃過眾人,道:“那葯雖然是廖姑姑給的,但終究是王媽媽下的手,若我之前沒有被救醒,現在二房下毒謀害我的消息,只怕會傳遍京城。到了那個時候,別說東宮的聯姻,只怕稍微有些臉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和常平侯府結親。”
一旁的吳氏聽到這裏,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刁奴!為了自己的女兒,要害得所有姑娘嫁不出去嗎!?”
王媽媽這才知道后怕,瑟縮成了一團,“老奴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怪老奴無知,受人矇騙,求大公子、二姑娘饒命啊!”
寧頌聽罷,一掌震碎了桌上的茶盞,道:“來人,把這毒婦拖下去,先打三十軍棍!若還有隱瞞,就大刑伺候,不論生死。”
“是!”士兵們應聲,將王媽媽拖了下去。
寧頌又看向吳氏,“下毒之事雖然與嬸娘無關,但嬸娘所犯之事,委實不可原諒!晴晴認為,該當如何?”
寧晚晴淡淡開口:“以我之見,嬸娘當上山修行,靜思己過,待十年八年之後,想來就能平心靜氣了。”
吳氏一聽,差點兒哭了出來,“二姑娘!將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好歹是你們的長輩!怎能趁着你二叔不在,就擅自發落我?”
寧頌道:“二叔曾經在軍中,素有‘鐵面將軍’之稱,若知道嬸娘如此作為,只怕你已經沒有命在這裏說話了。”
寧頌話音落下,吳氏身子一僵,終於哭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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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料理完所有事情,夜色便已經深了。
紛揚的大雪片片而落,寧頌親自打着傘,將風雪擋了大半,與寧晚晴肩並着肩,一起走向聽月閣。
到了聽月閣,慕雨加了炭火,思雲沏了茶,寧晚晴才覺得暖和了起來。
朦朧的燈光下,寧頌靜靜坐着,打量起自己的妹妹。
寧晚晴烏髮雪膚,五官精緻,半年不見,似乎又長高了些。
從前的她會跟在自己身後,羞怯地喚兄長,而今夜的她,已經能明辨是非,獨當一面了。
寧晚晴被寧頌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開口:“兄長不是還有幾日才入城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寧頌瞧她一眼,“若是我不回來,今夜之事,你打算如何收場?”
寧晚晴回應道:“其實,姜勤也布了人手在廳外。”
只不過寧頌回來的及時,沒用上罷了。
寧頌語重心長道:“兄長知道你此次受了委屈,但你就算生氣,也不該如此衝動,萬一兩相爭執,傷着你怎麼辦?”
一旁的管家駱叔,笑着補充道:“大公子兩日前得了少夫人的書信,得知二姑娘出了意外,便一路披星戴月,還跑死了一匹馬,才提前趕了回來,誰知一到城門口,又恰好收到了二姑娘的信,大公子擔心二姑娘和少夫人的安危,這不,又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寧晚晴詫異了一瞬,難怪寧頌回得這樣早,原來生生將七八日的路程,壓縮成了五日。
她心下有些感動,連忙吩咐思雲和慕雨備吃食上來。
寧頌卻道,“不忙,今日之事疑點頗多,晚些我再去看看審訊情況。”
寧晚晴也道:“廖姑姑的身份,還要請兄長想法子查一查。”
寧頌點了點頭,道:“既然姜勤看着廖姑姑入了宮,那必然是宮中之人,我們鞭長莫及……待我明日上朝之後,單獨找太子殿下商議此事。”
寧晚晴表示贊同,“那便好,讓太子殿下心中有數,也免得再遭人暗算。”
寧頌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再”字,“你的意思是,歌姬一案,並非是太子幕僚所為?”
寧晚晴沉聲道:“我也不確定……但歌姬案和下毒案的時間離得太近了,這兩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關聯,但目標都指向了同一處——破壞東宮與常平侯府的聯姻。”
寧頌凝視她一瞬,忽然開口:“晴晴,其實,兄長這次回來,就是想要你一句準話。”
寧晚晴下意識看向寧頌的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寧頌猶疑了一瞬,終於還是開了口:“你到底願不願意嫁入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