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
到了CT室門口,護士這才追了上來,“你們兩個幹嘛呀,醫院裏不能奔跑不知道嗎?都這麼大的人……,嗯,你們多大啦?”
“14啊。”諾伊爾挺了一下胸膛,他確實很大個了,不過人卻不是很大。
“呃……,好吧,下次別跑了啊。看病先挂號,來CT室門口乾嘛,又不能直接給你照了。”護士抬起頭,她看了這大個子少年一眼,覺得現在孩子的營養可真好。
“不行,她腦震蕩了,我們得……,哦,對我們得去急診。”諾伊爾這才想起來,這邊門診流程不一樣。他長期在隊裏,太久沒有正常看過病了。
“腦震蕩?腦震蕩還跑這麼快呢!”護士看了看覃露薇,她的癥狀跟腦震蕩一點不沾邊,就是青紫的眼睛表明她確實被重擊過。
諾伊爾這才意識到,她的癥狀確實和腦震蕩不太一樣。一般來說,都會出現短暫失憶,迷迷糊糊的情況。她卻是完全清醒的,而且一路上兩人還聊得特別開心呢。
“帶你女朋友去急診吧,外科啊。”護士笑了起來,兩十幾歲的小孩子,真可愛。
“我不是!”覃露薇立馬否認了,然後自己扭頭就往急診走去。
“她說她不是。”諾伊爾哼哼了兩聲,連忙也跟了上去。
急診那邊人還不少,好多都是滑雪摔骨折,或者是因為路滑摔倒的外傷。諾伊爾在人群之中穿梭着,終於找到了他的隊醫老爺爺埃里希。
“噢,曼努,你摔傷了嗎?”埃里希上下打量了一下諾伊爾,發現他好得很,面色紅潤,健康得不得了。
“是我朋友,她摔跤,撞到眼睛了。”諾伊爾連忙將覃露薇拉了過來,讓埃里希看。
“怎麼摔到眼睛的啊?”埃里希愣了一下,以他的經驗來看,這不像是摔傷的傷痕,反而像是被打了一拳啊。
“被他扔的雪球砸到的,我們在打雪仗。”覃露薇眨眨眼,說了一句真話,一句假話。之所以講真話,是怕誤導醫生的診療。而之所以講謊話,是想挽回一點諾伊爾的顏面。畢竟他可是未來的門將啊,連個雪球都砸不準,太丟人了吧。要是隊醫爺爺嘴巴大一點,他可能就連門將都當不成了。
“哦,那小姑娘你真是倒霉,曼努的手勁兒可是隊裏最大的。”埃里希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諾伊爾作為青訓營里最有希望的一個門將選手,他的臂力有多強,隊醫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不倒霉,是幸運啊。曼努以後一定是最出色的守門員,能被他扔的雪球砸中,那叫開光!”覃露薇突然就樂觀了起來,萬一以後諾伊爾真的變成球星了,那她也可以一起沾光呀。
“你真的……,這麼想?”諾伊爾有些震驚了,雖然青訓營的教練都說他很有前途,但至於這個前途有多遠多明亮,他們卻從未給他展望過。而她,卻直接用了“最”這個詞,這真的讓他太感動了。
在這一刻,他覺得那些情情愛愛的,似乎又變得很輕了。在理想,未來,還有友誼的面前,真的不算什麼。她對自己擁有如此崇高的想像,他豈能不去努力實現呢!
在實現之前,他覺得自己都應該隱藏住那點小心思。不要去玷污了她對自己的希望,不要去影響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過,一旦他成為了世一門,他一定要瘋狂地追她,哪怕是天涯海角,他都要將她追到手!
想通了,諾伊爾瞬間就神清氣爽了。他看着她,湛藍的眼睛彷彿有火焰在燃燒,恨不得立馬去到訓練場,再撲一千個球!
“當然了,當我知道這雪球是你砸的,我就知道你有多厲害了。這麼疼,比我爸打我還痛!”覃露薇這時又有些感覺到痛了,她齜牙咧嘴的,向他展示着他的戰績。
“你爸為什麼打你啊?”諾伊爾聽得縮了一下脖子,他雖然沒有被爸媽打過,但自己每次將期末成績單拿給他們的時候,那種盛怒之下的威壓,還是會讓他感到害怕。
“我想想啊,有一次好像是因為我跑去爬樹,爬了二十幾米高吧。等我下來炫耀的時候,我爸就拿竹片抽我的腿了。在我們那兒啊,還有個專有名詞,叫‘竹筍炒肉絲’。”在覃露薇回憶着童年往事的時候,埃里希已經幫她檢查好眼睛了。還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眼球,不會影響視力。不過這個皮外傷皮下淤血比較多,暫時也散不去。埃里希給了她一支藥膏,讓她每天都擦三次,可以比較快地消除瘀血。但是再快,今晚回家她也是這副模樣了。
走出醫院,諾伊爾自然是要送她回家的。她這個樣子,只有一半視線,馬路上的車都看不見。所以他走在了她身邊,靠着馬路的方向,幫她抵禦危險。
覃露薇壓根沒有留意到他這點體貼,她滿腦子都是要怎麼回家跟老爸解釋自己眼睛的淤青,她真的不想再吃竹筍炒肉絲了,雖然她這輩子也就吃過一次而已。
“小心!”
突然前方路的中央出現了一個消防栓,覃露薇差一點就一腳踢了上去。還好諾伊爾動作很快,拽着她的衣袖,將她拖到了一邊,避免了她腳趾骨折的慘劇。
“這裏怎麼會有一個消防栓啊?這是德國什麼奇怪的習俗嗎?”覃露薇腦子亂亂的,再看着這個鮮紅色的消防栓,怎麼看怎麼生氣。
“啊,我不知道呀,德國沒有這種習俗吧。是不是要拆掉呀,還是要重新修路?”諾伊爾蹲了下來,開始研究這個消防栓。
覃露薇也盯着這個消防栓,她突然一擊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曼努,你再幫我一個忙。”
“不管什麼忙,我都幫。上天堂,下地獄,都可以!”諾伊爾一下子站了起來,挺着胸膛,一副要去大冒險的模樣。
***
小心翼翼拿出鑰匙,輕輕地放進鎖孔里,然後慢慢擰開了門鎖。覃露薇緩緩地推開門,然後朝着裏面看了一眼。
她這麼小心,是覺得如果可以躲得過就躲,直接回到房間,說累了就睡了,她爸爸肯定也不會進她的房間來。
但是如果躲不過嘛……
“露薇,你回來啦,洗手吃飯吧。”覃觥聽到了開門聲,立馬放下了鍋鏟,走到了客廳來。一眼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兒,還有她那一隻青紫色的眼睛,“你滑雪摔啦?”
“啊……,啊~,啊!”覃露薇連呼三聲,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才點了頭。她也許是真的太怕被打了,所以才想了很多。但其實她的爸爸並不是名偵探,也不是骨科大夫,所以他的想法也很直接。既然她去滑雪了,那臉上有傷,肯定就是滑雪弄的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別人滑雪都是腿骨折,你怎麼撞到眼睛的呀?”覃觥又順口問了一句,他不滑雪,但他在啤酒廠的同事卻很喜歡滑雪,一個冬天下來,不受傷的只有個位數。
“有個消防栓,在路上。”覃露薇立馬答道,她和諾伊爾準備的答案,終於用上了。
之前她讓諾伊爾幫的忙,就是實驗一下摔在消防栓上,能不能撞到眼睛。而諾伊爾也很實在,真的摔上去了。
“噢,天哪,曼努,你滑雪撞到眼睛了?”諾伊爾媽媽安格拉看著兒子青綠的眼眶,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不是,我滑雪技術那麼好,怎麼會撞到呢!我是撞到消防栓上了,路中間有個莫名其妙的消防栓。”諾伊爾就不那麼在乎受不受傷了,反正他做守門員,每天都在摔摔打打。他將雪橇板放在了地上,跑着上了二樓,準備去洗澡了。
“哪個?哪裏?我要去起訴市政的人!”安拉格很是生氣,要是諾伊爾自己摔倒的也就罷了,但是撞到消防栓,算什麼呀。
“不用了,媽媽,我已經把那個消防栓拆掉了。”諾伊爾一邊脫着衣服,一邊喊道。
“什麼?你拆了消防栓,你知道那是市政部門的設施嗎?你是要氣死我?你知道一個消防栓多少錢嗎?”安格拉怒吼着,怒氣完全被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