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1

李泰榕和姜如初一消失在視線當中，其他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了那扇關起的門上。以前他們也不是沒見到過姜如初來找李泰榕，可這次兩個人間的氣氛好像不太一樣。

“他們不會吵架吧？”李鎧燦眨眨眼睛，問道。

“不會。”鄭在泫低聲回答。

姜如初看起來很冷靜，而李泰榕性格柔和，他們兩個是吵不起來的。但他看着樓梯間那扇白色的門，不知為何生出一些莫名的焦躁來。

“咔噠”一聲，樓梯間的門打開了。

青年們立刻低頭的低頭，看遠處的看遠處，假裝他們剛才沒有好奇兩人的談話。姜如初一臉平靜地走了出來，剛好碰上鄭在泫還來不及移走的眼神。

她笑了笑，與他擦肩而過。烏黑的長發在走動間掃過鄭在泫的肩膀，他彷彿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李泰榕推開門時外面已經沒有了姜如初的身影，他回想着女孩剛剛對自己說過的話，連其他人叫他的名字都沒注意。

李鎧燦剛想說些什麼，就被身後的李瑪克捂住了嘴。

鄭在泫看向魂不守舍的李泰榕，又很快垂下眼睛。

*

次日一早，姜如初帶着行李和樂器來到了《超級樂隊》節目組指定的集合地。她到達時已經有不少選手站在一起聊天了，元氣滿滿的娃娃臉鼓手一見到她就想走過來，卻被另一個人搶了先。

戴着眼鏡的白凈青年走到姜如初面前，支支吾吾了許久才開口：“你、你那天的表演很精彩。”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緊張，紅暈從耳朵蔓延到臉頰，再擴張到脖子。

“謝謝。”姜如初說道，“我記得你。”

名為韓俊禹的青年在上一次錄製時貢獻了相當具有水準的鋼琴演出，他和姜如初是差不多的年紀，原本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學習管風琴，但為了參演節目辦理了休學。

韓俊禹的臉更紅了，“那你能給我留、留個號碼嗎？”

他在聽完姜如初的歌曲之後就很想和她合作，但女孩並沒有挑他做隊友，這讓他很是失落。

Cider在此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用屁股把韓俊禹擠到一旁，對姜如初笑得十分明朗，“如初啊，你是在找我嗎？”

不善言辭的白凈青年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起來格外可憐。

隨着選手們陸續集合，節目組的大巴車也停到了路邊。今天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位於京畿道中東部的加平郡，對於這個地方，許多選手都感覺有些陌生。

“好像要被拉去荒郊野嶺了呢。“有人開玩笑道。

經過兩個小時的車程，一眾音樂人滿頭霧水地走下車，他們四處張望，看到了面前場館上寫着地“音樂站”字樣。

“就是在這裏嗎？”

從外面看，灰白相間的建築有點像一個體育館，走進去后則是一個鋪着木地板的空曠房間，裏面放着幾排椅子，最前方還有個不算太大的舞台。

選手們按照之前的分組自發坐到一起，主持人很快現身，公佈了大家被召集到一起的原因——抽籤。

16個領隊所帶領的小組將根據抽籤結果兩兩捉對進行比賽，而節目組留給他們的準備時間只有兩天。

緊張的氣息迅速充滿了整個演播室，未知的對手，從未磨合過的隊友，這些都讓音樂人們對未來產生了擔憂。

”怎麼辦，大家都好強的樣子……“

“聽說輸掉的組會全員待定，不知道最後會淘汰幾個人。”

選手們竊竊私語着，而列於大家心目中“不想和她成為對手”排名第一位的姜如初則看上去十分淡定。

主持人全鉉茂十分懷疑她的大腦里根本就沒有緊張這種情緒。

”我們現在邀請領隊們上台來抽取你們的對手。“主持人側過身，露出剛才被他擋在背後的”抽獎箱“。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的確是在抽獎了。

第一個上台就抽到剩者組的領隊這樣想着。

剩者組是由倒霉的第16位領隊和15位領隊全部選完隊友后留下來的幾位選手組成的，拋開實力不談，這支隊伍的配置就很有趣——這是唯一一支由四位主唱組成的樂隊。

然而第一個“幸運兒”誕生之後，其他的隊伍就提心掉膽了起來。

一支支隊伍被抽中，姜如初卻還沒有被念到名字。

這一次輪到了主唱夏鉉尚，他在第一次錄製中以乾淨嗓音和充沛情感而受到矚目，是實力非常出色的一位選手，而他選擇的三位隊友也都不容小覷。清純主唱、天才小提琴手、古典樂大提琴手以及技巧華麗的鋼琴演奏者，這一組合無疑是很有趣的，光是聽着就感覺可以碰撞出無數的可能性。

在剩下的隊伍中，他們顯然也是其他組合不想碰到的對手。

夏鉉尚笑了笑走到主持人身邊，將手伸進了紙箱裏。

會抽中哪一隊呢？

Cider伸長了脖子，彷彿這樣就能透過箱子看到裏面的紙條似的。

“千萬不要抽中我們啊。”坐在他旁邊的另外一隊正在小聲祈禱。

“我有一種預感。“Cider湊到姜如初耳邊，和她說著悄悄話。

”……好像要抽中我們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全鉉茂驚訝的嗓音，”抽中了Ginger隊！“

”看來會是場精彩的對決呢。“

夏鉉尚與姜如初同樣是主唱中出類拔萃的存在，同樣擁有着獨特的嗓音，並且同為98年出生。他抽中的這支簽就好像命運的安排，連節目組都相當吃驚。

當全鉉茂公佈結果時，旁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看向了節目PD。

PD表示這真的不是黑幕。

不過節目PD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他已經預見到這場強強對話未來的收視率了。

坐在椅子上的韓俊禹則是抿起了嘴唇。

他和夏鉉尚是同一隊的。

也就是說，他即將要和姜如初成為對手了。

*

要在兩天時間內從零開始準備一個舞台，這對於選手們來說並不簡單，不同的音樂品味和不同的創作習慣使得不少小隊從選曲開始就遇到了困難。好幾位領隊薅禿了頭髮才讓隊友們達成共識，而這一環節對於姜如初來說根本不需要費心。

Cider是姜如初的應聲蟲，不管她說什麼他都覺得是正確的。Yim則是一如既往地話不多，在姜如初提出她的想法之後，他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很好。“姜如初用筆尖輕點了下手中的筆記本，”那就這樣定了。“

三人效率極高地定下曲目，開始對歌曲進行編排。

姜如初作為領隊沒有大包大攬，而是將每一項任務交給合適的人。Yim負責了這首歌的結他編曲，Cider負責節奏的部分，至於她本人則向節目組要了一壺熱水，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

嗯，帶團隊就是要學會偷懶才行。

節目組的導演時刻關注着每一組的進度，他發現其他領隊在協調隊伍時，姜如初在喝茶；其他領隊在忙裏忙外絞盡腦汁提供改編思路時，姜如初還在喝茶；其他隊伍因為某一個和弦的選擇吵得面紅耳赤時，姜如初在……她終於不在喝茶了，而是拿着筆記本走到了Cider身邊。

娃娃臉鼓手正皺巴巴地趴在鼓上糾結，姜如初拍了下他的腦袋，將鼓棒從他手中拿了過來，“這裏的鼓點，我覺得可以改成這樣。”

Cider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姜如初這一點修改就像畫龍點睛，一下子打開了他的思路，讓原本平庸的節奏變得高級起來。

“這麼改果然好很多了！”Cider立馬重新燃起熱情，投入到了創作當中。

姜如初又看向背着結他的Yim，後者基本上已經完成了所有編曲。她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拿起結他陪他合了一遍。

“你覺得還有哪裏需要修改？”姜如初問道。

Yim抬起頭看她，“沒有了。”

姜如初好像讀了他的心一樣，把所有他覺得有些單薄的地方，都用自己的旋律填補了起來。如果說在她加入之前Yim的編曲能有8分的話，那麼現在這段旋律就被提升到了10分。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姜如初很厲害，但當和她開始合作時，Yim才發覺她之前表現出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他不得不承認自家好友眼光不錯，一眼就挑中了最強的那個。

……

兩天時間一閃而過。

從選曲到排練，選手們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甚至還有人因為太累而流了眼淚。

在舞台錄製之前，五位製作人們提前拿到了對戰表和所有隊伍的曲目，李綉賢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姜如初隊和夏鉉尚隊的比賽被安排在了第一個，夏鉉尚隊選擇的是Coldplay2008年的冠軍單曲《VivalaVida》，這首歌很有感染力，也很適合使用鋼琴與拉弦樂器改編。

等到夏鉉尚組表演完畢之後，李綉賢心裏的擔心又多了幾分。

他們表現得太好了！

夏鉉尚清澈的嗓音一出來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輕盈的小提琴、高貴的大提琴以及優雅的鋼琴融合得天衣無縫，他們還運用了LoopStation，使得旋律的豐富程度又上了一層樓。

姜如初的隊伍能贏嗎？

所有人都在好奇她會交出怎樣的答卷。

舞台上燈光熄滅，已經表演完的韓俊禹望着台上的那片黑暗，卻只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影子。

演播廳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李綉賢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糾纏在了一起。

……

結他聲響起，鼓點隨之而來。

夏鉉尚的眼神忽然變化，原本因為發揮出色而生出的驕傲情緒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姜如初雙手握住立麥，壓低的煙嗓透過音響傳出時有一點點的失真，“GroundcontroltoMajorTom.”

地面指揮呼叫湯姆船長。

吞下你的營養片，戴好頭盔。

……

這下變成韓俊禹在黑暗中望着她，緊緊抓着麥克風的女孩搖頭時長發也跟着晃動，彩色的燈光將她照出三重淺淺的影子，讓人想起老舊科幻電影裏飛船面板亮起的各色指示燈。

她閉着眼睛，嘴角彎起，“我的飛船知道它要去往何方。”

韓俊禹的心跳漸漸與鼓點重合，他明明沒有喝酒，卻好像出現了幻覺。

正在唱着歌的女孩微微低頭，她睜開眼睛，好像看到了他。

現場的所有選手都調整了坐姿，像朝聖般地聽姜如初唱歌。李綉賢則是坐在製作人席位，雙手捧着臉頰，以一種虔誠的目光望着姜如初。

這場面怪異又浪漫。

姜如初在唱，“Canyouhearme,MajorTom？”

“我聽到了。”韓俊禹輕聲回答。

我聽到了。

他像是被蠱惑般地偷偷拿起手機，對着視線中央的女孩按下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