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從某種意義上講,陳婉清也許算得上是……很專一?

在對一個獵物着迷的時候,她往往就對其他的獵物,特別是過往曾擁有過的獵物,不屑一顧了。

不必要武澎開口,他很快就如願了。

他不需要再承受了。

她甚至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他成了真正的侍衛,每日站在她的房門前,透過門,聽着少女嬌俏的笑聲,還有那個男人的聲音,一直在一起。

單憑聲音,他就能聽出他們在做什麼。因為每一件事,他都很熟悉。

每次聽到,他都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變得冰冷。

他應該是得償所願了的。

她不會再折磨他了。

她的目光甚至不會再放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也有了離開的理由。

他卻固執地站在那裏。

他每天每天都聽着房門內的聲音,聽得面色慘白,聽得心臟都彷彿停止了跳動,聽得渾身的血凍結成冰。

如果離開,他就連她的臉也見不到了。

而現在,哪怕要見她與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他至少日日都能見她。

不見比見更痛苦。

*

“後來呢?”元笑給他倒了一杯水,“她變了心,就是你將她關在此處的原因?”

“我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什麼借口。我確實在做有罪之事。”武澎道。

但那時,他確實還沒想過要這樣做。

*

那之後,他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就算嫉妒得發瘋,心疼得抽搐,也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直到那一天,她的母親強硬地沖了進去。

他一直守在門邊,早已給門裏的人發了暗號,甚至斗膽做了阻攔。但房裏那男人終歸不通武藝,人是走了,卻留下了一件衣衫。

那尤夫人盯着她,眼睛裏幾乎要泣出血來。

“娘,您怎能這樣誤會女兒。”陳婉清哭得凄絕哀婉,“哪裏有什麼男人?女兒的閨房,怎可能讓男人踏足半步。”

“您若不信,乾脆別要女兒的臉面,為女兒驗驗身罷了!”她倒確實不怕這個。她對男人只是極盡玩弄,從未失身。

“那這衣服!”尤夫人低着聲音,半個音節都不敢聲張,“又是誰的!你房中怎會有男人的衣服!”

“自是他的。”陳婉清春蔥般的手指一點,就點到了武澎的身上,“都怪女兒膽怯,一直都不敢說……他……煩擾女兒已久了。甚至非要把他貼身的東西,放入女兒的閨中……”字字如泣。

就連武澎聽了,都要以為這就是真的了。

對這衣衫的來源,陳婉清絕不能說不知道。因為若是如此,自此之後,她的父母一定會擔心她的安危,提防着暗處的“淫賊”。那樣,她的房間一定會被父母派來的人嚴加看守,再無法隨心所欲。

所以,她必須要拉一個人來頂罪。

非要說的話,拉誰都可以。

那個男人名義上也是她的侍衛,那也分明就是他的衣衫。

可是,她還沒有厭倦那人呢。她怎麼捨得要那人遭難。

所以,遭難的,就成了他。

聽了女兒的解釋,尤夫人極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彷彿長久,長久以來的提心弔膽都被安撫了下去似的。

彷彿是在感激女兒做出了這樣的解釋。

她抱着陳婉清,失聲痛哭。

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反正她一定是真的,真的很想得到現在的答案。

而他被拖了出去。

其實,他是有能力反抗的。大不了離開。安國府的侍衛,攔不住他。

可是他沒有。他看着她的臉,看着她春蔥一般的手指,感覺提不起力氣。

提不起哪怕一點點的力氣。

四指粗的亂棍,打碎了他的骨頭。

戰場上意氣風發地英雄,落得了要人亂棍打死的下場,死狗一般被丟了出去。

那是元平十二年的初夏。不該感到寒冷的,他卻覺得很冷。

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很久。

他感覺得到,自己也許就要死了。

直到有人走來,居高臨下,一雙狹長的鳳眼輕飄飄地看着他。

“真是可憐。”他輕輕地吐出一句,判詞一般。

“可憐的小東西……”

“你想要的,不如我來送你?”

次日醒來,陳婉清發現,被她指去頂罪,被亂棍打死的侍衛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嚇壞了。

可是很快,她又發現,那侍衛好像只是傷得不重。

後來,她的娘親告訴她,真正的“登徒子”被抓到了。是他們誤會了這個侍衛。見他被誤解也未曾叛主,忠心可嘉,就任他回來了。

可是,哪有什麼“真正的登徒子”呢?是錯抓了什麼倒霉鬼?

而且那時,他看上去好像被打得很重,感覺都快要死了。如今怎麼又不重了呢?難道那時是裝可憐的?

陳婉清總覺得有點古怪。可身邊的一切又都是那麼尋常。

她遲疑了很久,到底還是放下了心來。

倒也正好。

其實,那時她才一指,就感到後悔了。

雖然如今不感興趣了,但在她過去的男人里,他可是最能感知,也最能忍痛,還最不願離開的那個呢。

新來的那個,她幾乎快要膩了。一點也不如他好。

到了晚上,她就更後悔了,幾乎想把他給找回來。

這下倒好。都不用她找,他自己就回來了。

她理所當然,重新拾起了對他的興趣。

在這“安國府”之中。

*

元笑給武澎續了一點水。

些微沉默了下,他開口規勸,道:“無論是忠誠,還是愛情,都要給值得的人。”

他看着武澎疲憊的面容,和身上累累的傷痕:“她不值得。你得看清。”

“我知道。”武澎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

“可是,情這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掌控的。”

“你愛過他人嗎?”他看着元笑。

元笑頓了一頓,點了下頭。

“很愛?”

元笑又點了下頭。

“那麼,你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這位你這麼愛的姑娘,也以傷害你為樂趣。你自問,你能輕易放下嗎?”

這話,竟問得元笑啞口無言。

半晌,他再開口,竟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你可知道,再把她囚禁在這裏,她會死。

“她的精神已經離開身體月余了。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會死。她會在真實的世界裏死去,永遠留在這虛假之地。

“到那時,就是異能,恐怕也救不了她。因為身體已死,沒人能再借其找到這裏,找到她的精神。”

武澎沉默着,沒有說話。

“你問的很對……仔細想想,若是我深愛的人以傷我為樂,我恐怕也無法放開。

“但我也永遠,不會因任何的緣由,去傷害她。

“就算她變心。

“就算她傷我。

“就算她害我性命,棄我如敝履。”

他說著,微微彎腰,將水壺放回了桌上。

寬鬆的衣襟微微滑下,露出半截新印的烙傷。

看上去很痛。

他的話聽來分明過分誇張,卻被他說得自然而然,坦坦蕩蕩。

唯有一點,並不相同。

陳婉清不值得。

而她,是值得的。

“說來,能構建如此真實的世界,還能將人的精神囚禁其中。能做出此事的人……絕不簡單。”元笑開口,“你可知道,‘幫助’你的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武澎搖了搖頭,“那人長相出挑,生了一雙鳳眼,很是特別,目空一切,看人像是在看沙子。這麼特別的人,我若曾見過,絕不會忘。”

“有這樣的異能,卻沒有被官府管制……”元笑站起身來,忽然問道,“你的身體在哪兒?”

“不知道。亂葬崗吧。”

元笑頓了下。

“……對不起。我剛才對你說話,太過自以為是。”片刻后,他開口。

“無所謂。你只是說了心裏話。”武澎道,“剛才,你必定是把她的境遇想到了你的心上人身上,所以忍不住開口。我也知道,你這人嘴上怎麼說,心裏就是怎麼想的。如果是你,就算進了亂葬崗,也確實不會這麼做。”

“若暫沒有身體,那你跟着我的精神走吧。先去我的身體。”元笑道。

“你想做什麼?”

“叫醒陳婉清。”

“……不行。”

“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元笑看着他。

武澎沒有答話。

元笑便轉身要走。

“我不會讓她死。”武澎在他身後,忽然開口,“她還能再留一個月。一個月後,她再回去,仍舊是活着的。”

會死的,只有他而已。

其實,連他自己都有一些驚訝。原來到最後,一直到這樣的境地,他都還想讓她活着。

聽了這話,元笑想了想。他信武澎不會騙他,但是……

“要是沒別的,我一定會答應。”元笑道,“可現在有所不同。那人的能力危險而不受管制。身處這個世界,就是身處他的掌控之中,沒人說得準會發生什麼。拖得越久,越是危險。”

“再給我一個月。”武澎道。在死之前,他只是想再要她一個月的光陰。

元笑看了他一眼,目光慣來的,溫和而又堅定。

“抱歉。”他說道。

他轉過身,就想要離開。

武澎在他身後,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後,他驟然起身,欺身而上。

元笑靈敏得不可思議。彷彿根本就不需要反應的時間,甚至不需要向後看上一眼,他下意識的一個轉身,剎那間躲開武澎的攻勢,又在同時反守為攻,下一瞬,手指就按到了武澎的命門上。

武澎幾乎愣了一下。

他知道他很強。他們曾是戰場上的同袍。

但他不知道,他竟強到這種程度。轉瞬之間,就能叫他毫無還手之力。

元笑放開了他的命門。

“抱歉。”他再次向他道歉,認認真真地,向他低下頭。

然後,他就開門離去了。

他去找陳婉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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