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深沉的愛
高考後的那通電話,天哪,竟就失了聯……這種似戀非戀中的他們,竟沒有再見上一面!
“不,大學畢業在出國留學前,我一定要與他相見相聚,哪怕一次也行,哪怕只相處一天,一小時,一分鐘!”她對着他的家鄉粵西方向呼喚。
就在她放下所有自尊,鼓足勇氣撥打他的手提電話,手機老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範圍。
她撥打他的電話時,曾一度幻想着:出國前,約他一起去BJ,一定要來!她在頤和園東宮門等他。她想像着天涯變作咫尺,想像着萬重大山變作相擁相吻和如膠似漆所有這些從前只在繪畫、小說、詩歌和你我的幻想中、夢境中出現過的美麗,將會實實在在地出現,而且會更加美麗!她倆一起飽覽這座聞名世界的文明古都,除頤和園外,她想還要遊歷天壇、陶然亭、故宮、香山和長城,還想去憑弔圓明園遺址。所有這些地方,他陪着她,她伴隨他,就像他過去對她描繪過的七夕情景,就像神話中的牛郎織女那樣打鼓吹簫銀漢過,並肩攜手鵲橋游!
……
像鬼使神差似的,鄭倩倩的屁股不經意觸到了放在座位上那個手提包,裏面的東西弄得她生痛。
她微微一怔,頓感錯愕和驚訝。
“這包里裝的是?”她注視着龍飛。
“這是一直陪伴着我,是你的那台寶貝手提電腦呀!”龍飛說到這裏,“唉”地長嘆了一聲,拿出電腦,愛不釋手,一語雙關地,“寶貝呀,你是不是生你主人的氣了?也難怪啊,你主人這麼狠心,這麼久了都不來看望一下你,把你棄在一邊,過着漫漫孤獨的歲月。”
這話語,像雷擊一樣擊打着鄭倩倩的心。她渾身戰慄,坐直了身子,緊攥住手提電腦,貼着自己的胸脯。
她喘息着,使勁咬住下唇,好一陣,才吃力地說:“寶貝,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我心愛的。”
龍飛透過淚翳,凝視着她。
鄭倩倩吃驚地瞅着他,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她放下手提電腦,伸出雙臂,摟住龍飛,輕輕觸摸他強壯的胳膊、肩膀和脊背,同時閉上眼睛,閉得更緊。
鄭倩倩了解龍飛。她知道,龍飛的冷靜、沉着和穩健只是外表;實際上,他的情感豐富、細膩而脆弱。每逢痛苦、感傷之時,他就會兩眼發熱,習慣性地緊閉上眼睛,以免淚水奪眶而出。
鄭倩倩沉默了一會,貼近龍飛的鬢角和面頰,喃喃地:“我你分別已經10年了,你知道嗎?這10年……”她說著,說著,眼眶滲滿了淚花,哽咽得泣不成聲。
“寶貝,別再說了,什麼也別說了。”龍飛幾乎是在懇求,他避開鄭倩倩的目光,再度緊閉上發燙的眼睛,沉重地嘆息,“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過去吧。”
“飛飛!”鄭倩倩顫聲喊道。但她沒聽見聲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喊了出來。她再度細覷着他,再度接近他,甚至想做出此生此世從未有過的動作:用自己的嘴唇碰觸或貼住他的鬢角、面頰、額頭和嘴唇……
但是,嘴唇還沒碰着,奪眶而出的熱淚卻搶先滴落在他的臉上。
龍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眼前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他默然無語,只是靜靜地凝視着鄭倩倩。
“倩倩,倩倩,”龍飛淚流滿面,伸開雙臂喊着。”
“飛飛……”鄭倩倩喃喃應道,顯得無比幸福。她重新閉上眼,依偎在他的懷抱中。
良久,鄭倩倩喜極而泣,但仍然緊擁着他,任眼淚濕透他胸前的衣服。
龍飛輕挽着鄭倩倩的腰肢,雙手在她的背部、肩胛和後腦勺上久久撫摸,微微眯上的眼睛卻從她的頭頂望過去,望過去,眼神專註而迷惘,像是凝視或探究夜空中某個遙遠的星座。兩顆深陷的眸子中滲出幾滴熱淚,沿着迷人的面頰撲簌簌直落;健碩的肩膀猛烈顫抖着,卻始終沉默不語。
此情此景,正應了大文豪蘇軾那首《江城子》中那句“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是的,淚水比語言更真實,更有情,更出於肺腑。
說話,說什麼話啊?還用說嗎?他倆之間的一切,是用語言能說得清楚的嗎?就讓那無盡的淚水,去傾訴一切吧!
……
時間,在一秒秒地流逝,擋風玻璃下的那塊晶瑩電子錶的螢屏上,顯示着的字阿拉伯數字“11”,映入鄭倩倩的眼帘,她才如夢般清醒過來。
鄭倩倩恢復了常態后,忍不住問:“班長,剛才看你一個箭步竄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唉,別提了,我大老遠跑到這裏,去找交通廳,還不是天露山隧道項目的事。但門衛說沒預約,硬是攔着不放行,我本打算開車離開,不承想後面響起一陣喇叭聲,我正受了一吐子氣沒處撤,便想在交通廳門前製造一起碰瓷,以此達到面見廳長的目的。”龍飛攤了攤手,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走,到我辦公室再說。”鄭倩倩示意龍飛爬回駕座,開車進去。
龍飛停好車后,隨着鄭倩倩進入辦公大樓,乘電梯上到8樓,出了電梯,向右邊走廊直行,來到那塊寫着廳長辦公室的牌子停了下來。
鄭倩倩隨手推開那扇門說:“請進,這是我的辦公室,剛履新職,那張椅還未坐熱呢。”
工作人員進來沖了兩杯熱,放了一杯在茶几上,禮貌地向龍飛點了點頭,說:“先生請喝茶。”然後,把另一杯放到廳長辦公枱上,恭敬地,“鄭廳請喝茶。”說完便出去了。
鄭倩倩端起那杯茶,呷了一口,示意龍飛坐到她辦公枱對面那張椅,然後,一本正經地對龍飛說:“你再具體談談天露山隧道項目的事,我也是剛接手,有些事不大了解。”
龍飛坐下后,便把天露山隧道項目雖已最近有了下文,但要擬在2038年才動工的事說了一遍后,又把河西老百姓為了打通“龍脈”,結束無公路局面,實現“交通突圍”,與天河、陽江等地交通網形成便捷、高效的連結,我們已在河西地面,建起了一條總長15公里公路,現在就剩下貫通天露山隧道最後一公里了。
龍飛詳細地把河西的交通現狀述說了一遍,從公文袋裏拿出有關河西交通情況和《關於加快實施天露山隧道項目》的建議等資料,以及一個U盤,鄭重其事地說:“U盤裏存有河西老百姓自籌資金,在河西地面修建公路的實況錄像,務請鄭長在百忙之中抽時間看看。”他說到這裏,焦急地說,“到2038年才動工,10年啊,廳長,我們河西的老百姓等不起呀!”
應該是促膝暢敘的一次久別重逢,被這插曲擾亂得有點掃興。
然而,鄭倩倩倒不覺得懊喪。
從他的舉止言談之中,讓她看到了原先的龍飛,不服輸,有雄心壯志,像一匹備上了馬鞍的戰馬聽到咚咚的戰鼔聲而又不能去馳騁疆場一樣變得焦躁不安。
鄭倩倩眨着那雙秋水盈盈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龍飛,更被龍飛那種想,為老百姓之所想,急,為老百姓之所急,不惜冒險碰瓷也要一見交通廳長的行為所感動。
鄭倩倩也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當即叫辦公室拿來那次天露山隧道項目立項會議紀要送到她辦公室。
鄭倩倩詳細地看了會議紀要和龍飛遞交的資料,感慨地看了看龍飛,說:“放心吧,這事我會跟進的。為了避嫌,今天我就不為你接風洗塵了,回去靜侯佳音吧。”
龍飛前腳剛邁出廳長辦公室,猛然從背後傳來鄭倩倩一聲:“龍飛,留留步。”
龍飛轉過身,看向鄭倩倩,說:“鄭廳,你……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龍飛,差點忘了告訴你,你那兩個才貌兼備的學姐,一個在省發展計劃廳當一把手、一個在省政府辦公廳任常委、秘書長。”鄭倩倩說到這裏,察看着龍飛面部的表情,然後,落落大方地,“去吧,就在前面那幢辦公大樓。”
“哦,是嗎?還是算了吧,還要趕回去呢。”龍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鄭倩倩揚手一指,說道:“來都來了,不差見個面,喝杯茶這點時間,去吧,說不定她們能幫你大忙。”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沒辦法,龍飛只好朝鄭倩倩所指那幢辦公大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