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猴兄
時也命也,世事不可強求,世間不可能有兩片相同的雪花,如果有,那肯定是人為,也因此,天地之間才會有精彩。
王樹沒悟到神功,雖然憤憤,但並不嫉妒,因為他也有所得。
所謂悟道,乃是從無到有,所謂修行,既是修,也是行。
俗話說得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僅在成就,也在創造。
大部分的修行者遇到阻礙,是因為無法可依,因此要求名師,要學名法,可王樹不同,他的腦海里有五千年以上的歷史,五千年以上的文化,五千年以上的道德,也就擁有了超越阻礙的智與慧。
食用蟠桃后,尤其是化為人形之後,王樹的心思更加靈巧,每次打坐入定,都進入一種奇妙的感覺中,似靜非靜,似癲非癲,還有點舒適快樂,怪怪的。
道家求上善,其性若水,能包容萬物萬法,能映照千變萬化。
而前提是,要靜心明性。
靜心,是無欲無嗔,明性,知道好壞的根本,懂得分辨。
德行上,王樹本來就是個三好學生,道行上,王樹懂得靜心要達到的標準,也就是冷靜睿達,自然也就明性了。
明悟,也就簡單了。
王樹此刻坐在松樹上,閉了眼睛,世界便不再只有眼前,而在萬物,有風吹勁草,堅韌不拔,有青石長庚,積年變化,也有流雲過頂,無常無定,萬事萬物,各有其妙,各有其玄。
當然,天羽公主特意織的雲除外。
沉心入樹,王樹就變成了樹,感風吹落葉,知草木之養,身不動心不動,此壽綿長。
化作勁草,風可吹,石可壓,有雨潤根,抵地而向天,雖然微末至此,卻有根年年生,一歲一枯榮,萬古而存,可破堅石。
若化流雲,隨風而動,千變萬化,無憂無慮,既然是無根浮萍,那便逍遙自在。
正所謂天地本自然,一切妙生趣。
於松,王樹便得了常青多壽之法,頂生雨氣,腳得土玄,年年增長,一歲一壽,此為長青妙法。
於草,能承九天雨,可化無量風,得百折不撓之心,得輕風細雨之勢,雖至柔,也至剛,得兩儀微塵心、天地無量勢。
於雲,則得一顆逍遙心,斷了五陰熾盛,可去人生七苦,命中白氣升騰,燦若月光,福德自生而仙氣蘊,不過本質還是妖氣。
王樹的下一個目標是動物,此番由靜至動,如果成功,身心必將有一個質的飛躍。
動物可就多了,上至飛鳥,下至蜉蝣,萬類皆有,王樹選擇了可愛的兔子。
叢林中,一隻紅眼睛的白兔兔從草里冒出頭,四處觀察,它並不懂得什麼是觀察,不過本性使然,絨絨的耳朵微動,發覺沒有敵情,便從草里蹦蹦跳跳出來,到水邊喝水。
獸類的本性是警惕的,王樹好似回到了出生的那幾年,帶領四小隻捕食的情景浮現眼前,也是如此這般的謹慎。
生存和活着,乃是生命的根本。
重新回憶起當初的日子,感覺尤為清晰,好似就在昨日。
這也是一個生命啊,王樹由心感嘆,便決定日後要完全吃素,捨去口舌之欲,反正已經可以不食人間煙火,又何必多造殺孽。
好生之德為天地之德,此番由心而發,去了生靈本性,拋卻性本惡,養上善之德,一股靈光從無名處生髮,完全洗去王樹身上殘留的妖氣,蛻變為純正的仙靈之氣。
鉛盡而華至,熾熱溫暖的氣機從身體生髮,
從湧泉穴與泥丸宮起,一個自下而上,一個自上而下,大周天與小周天同行,陰與陽共濟,三才歸位,四象和合,鑄就玄妙仙胎。
此時,王樹才真正完成化形,變成先天之體。
要知道人形為盤古之形,人體,則為先天之體,這也是人族當道的原因。
鼠類本來只有七條經絡,化形之後又生了五條經絡,造就人形,以便控制身體,但這只是一般的化形,稱為幻形更為合適,因為還是妖,修的是妖力,本體還是妖體,本心也還是妖心。
真正的化形,該是如王樹此般的易胎化形,由外至內改變本性,就像蛇去貪,龍去淫。
好在王樹本性原就是人,過程便更容易些。
狡兔有三窟,這是兔子的天賦,王樹繼續體悟着,不想迎面一個褐色物體飛來,速度極快,他又不能控制兔子,只覺天地皆黑,從“上善若水”的玄妙中退將出來。
也不知是哪個禍害,把兔子殺死了,王樹看向一公裡外兔子死去的密林,準備過去給它報仇,殺人犯還有斷頭飯呢,連水都不給喝飽了,真真可惡。
“王兄弟,王兄弟。”結果剛走沒多久,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人非人,夾嗆滑調的。
抬頭一看,雲杉上立着一個黑糊糊的影子,是個黑不溜秋、尖嘴猴腮的猴頭。
黑毛猴子的黑跟三弟王大鎚還不同,堪稱各有千秋,王大鎚黑如鍋底,猴頭像燒紅的鍋底,黑紅黑紅的。
猴頭自稱玄蒙,倒是跟他的顏色很貼切。
王樹跟玄蒙的相遇屬於偶然中的必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玄蒙鼻子很靈,恰巧王樹用紫紋蟠桃的核、王語嫣出品的甘露水種了一顆靈桃樹。
採摘的日子是算好的,結果第二日去的時候,樹上光禿禿的一個桃子也沒有,只有滿地的剩桃。
有的吃了一口就扔了,有的只剩下核兒,可氣的是小偷還在樹上休息,真的是看不起鼠。
當即王樹就吩咐左右弟弟,將猴頭吊起來,把他打成一個獅子頭。
玄蒙跟苦逼,自稱青鸞斗闕的新人,結果第一天來,被仙童們玩了半日,這本沒什麼,寄人籬下就要有被玩的覺悟,可下山溜達一趟后,進不去門了,可氣。
這般行徑,在玄蒙眼裏就是卸磨殺猴,壞透了,本來還以為找了個好靠山呢。
無處可去的玄蒙就成了王樹家的長工,負責看管田地和靈果樹,畢竟,玄蒙好像是被自己害了。
“是你啊,這兔子是你打的?”王樹隨便打了個招呼,他們已經很熟稔,畢竟都認識了四十九年。
“這是俺送你的禮物,禮尚往來嘛,你教的。”玄蒙跳下地,一隻手抓着兔耳朵,一隻手抑制不住的抓耳撓腮,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了海洛英呢。
看着小白兔,王樹默哀三秒鐘,感情還是他的鍋了?他決定懲罰玄蒙。
“玄蒙啊,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了生存你可以吃它,但送禮就不對了,你想,它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山野里,每天粗茶淡飯,連吃肉喝酒都不懂,本來就很可憐了,還被你用來送禮,何況這禮我是不收的,從今天起,我們全家鼠都改吃素了,你這完全是枉造殺孽,古語有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殺了這個兔子,它該多疼啊。”王樹想到了個樂子,說話跟不要口水似的,綿延不絕,正如滔滔流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說到這兒王樹就停下,閉了嘴,因為沒必要了。
只見玄蒙已經放下死去的白兔,用石頭給白兔蓋了一個簡單的墳地,跪在地上虔誠的磕頭,還念叨着:“兔子妹妹,原諒俺吧,俺會改過自新的,從今往後吃素,你的家人交給我照顧,俺記得你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還有一個老母親,你放心,我會像對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對待他們的……”
王樹很難受,這是猴子?怕是真的金蟬子轉世來得。
不過,這傢伙之前盯上這窩兔子多久了?真真是豆腐拌豆腐,門兒清啊。